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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雄Lis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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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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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宕花撷》连载

第一章 偶遇故乡

"各位旅客,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降落到厦门高崎国际机场,请大家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

我睁开双眼,正了正身子,打开遮阳板。

放眼远望,碧绿的大海是平直的深奥,紧贴在海平面深处的浮云,以尽可能凸显的轮廓浮嵌在碧蓝的海天之镜,彰显出它应有的神秘与梦幻,在蓝天与碧海之间镶衬出神界般的仙境。机舱侧下方,几条跨海大桥犹如巨龙一样俯卧在大陆与海岛之间的碧波万顷的海面上。

一阵微小颤动的同时,机舱内响起了优雅柔美的《鼓浪屿之波》钢琴曲。

我知道,厦门到了。

航站楼出口,来机场迎接我们的津海市政府陈副秘书长举着高高的牌子。

几句寒喧之后,我们便随陈副秘书长乘车前往津海。

按照计划,陈副秘书长负责接我们一行三人到沈海高速津海出口,然后在高速路口与市委书记江望山,市长胡峰,副市长兼市政府秘书长许琼等一行人会合后,直接乘坐中巴车去现场考察。

我是他们邀请来的客人,理应他们提前到达高速路口等待,然而,我们到达时,却不见等候的人,就连陈副秘书长也匆匆地向我解释并道歉一下后,自己匆匆忙忙开车走了,留下司机陪同我们三人在高速路口等,这让我感到纳闷。

不过,我推测肯定是事出有因,后来,许琼证实了这一点。

许琼说,原来市领导吩咐那天要提前二十分钟到高速路口等候。她是召集人,但凭她的经验,那二十分钟最少浪费十分钟,所以,她有意拖了约十分钟。

然而,因为陈副秘书长家有急事,把路程硬生生地压缩了十几分钟。当她接到陈副秘书长说我们会提前到达的通知时,她突然间六神无主,人发呆了一下,才急忙跑去上车。上车时才发现她是最后一个到的。

她说,他们坐的中巴车虽然前面有警车开路,速度也够快的,但胡峰还是嫌车开的太慢,一路上一直板着脸孔,不断埋怨许谅动作慢,弄得时间很赶。整个车厢的气氛显得很紧张,像死一样的压抑。而许琼的心也都提到喉咙上,生怕江望山责骂她。

然而,江望山并没直接开骂,而是调侃地说:"女人嘛,有三慢,穿衣慢,化妆慢,然后上厕所也慢”。

讲完这句话,车内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下,不过,众目之下,江望山的言意直指许琼,让许琼脸皮发烫,感到无地自容。

而那时的胡峰一路上一脸严肃,说什么该努力的都努力了,谁知道会出这种状况?能不能来津海投资就看津海的造化了等等之类消极的话,言下之意还是在埋怨许琼。

许琼说,在她觉得最尴尬的时候,突然有人竟敢大胆开玩笑说“都说我们津海人的关系可以通到联合国,要不我们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李(即文中的“我”)的同学、乡亲还是什么的说说情。“感觉他的话是在为许琼解围。

然而,江望山略带讽刺地回话说“你以为我们津海人是神仙,李是哪里人?你们有谁知道的请告诉我,你以为我们就没打听过。现在有种怪现象,那就是总以本土有出什么名人为荣,一些地方都吹牛说李是他们那儿人,更可笑的是我们省内一些地方,比如南夷市的一位领导还跟我吹牛说李是他们十里屯县下一个叫什么溪的人,年纪大一点的人都知道,说的跟真的一样,结果一了解,全是浪费时间与表情。可笑,要不然我们也吹吹说李是我们津海人。这些不可信的马路精弄得我们白白浪费了不少时间。”

于是,大家就围绕我是哪里人的话题聊开了,而许琼的尴尬、紧张局面也顺间化解了。

这就是后来许琼跟我说的他们之所以延后到达的原因。

当中巴车来到高速路口时,只见江望山一箭步迎上来,不断地表迟到之歉意,然后与我热情握手,相互寒暄问候。

经过一番相互介绍之后,大家一一上车出发。

考察现场在望江区溪洋镇,与市区隔着一条小山脉。山脉南面是繁华的津海街区,北面却是世外桃源,官方雅称它是津海的后花园。津海高速出口通往溪洋要么从市区穿过,近一点,但路堵,要么从外围走快速道,远一点,但路好走。这天,他们选的是第二条路。快速道正好在城乡分割线,道路西边高楼林立,鲜花锦簇,街区整洁干净。然而东边却凌乱不堪,有民房,有正在改造的棚户区,有轰轰的挖掘机声,到处尘土飞扬。

看得出来,胡峰为许琼选这一条路线感到不满意,路上一直在小声责备许琼,而车上的其他人也似乎在屏着气息。

关键时候还是江望山打开话闸:“津海哦古称津阳,素有海滨邹鲁、文献名邦之美誉,是历史文化名城,历史上总共出了16位宰相,29位状元,1299位进士。中国封建社会从隋朝至清朝末年整个科举时代,全国各地进士达千名以上的进士县只有18个,津海是其中一个……”

“江书记对津海的历史可谓是如数家珍,了如指掌呐。”我笑着说。

“他不但知道我们津海出了多少状元进士,就连整个滨海有多少只母猪都很清楚。”许琼竟然开这种大胆的玩笑说,我感觉这个人不但胆子大,又有风趣,因此,我对她印象特别深。

“这还真不是吹牛的,这叫知民情,了民意,只有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江望山笑着说。

……

在欢愉的气氛中,中巴车渐渐驰上小山脉。随着高度的渐渐上升,高楼林立的津海城尽收眼底,远方湛蓝的大海如天镜般的进入全视野,山海秀色,长天浮云,美不胜收。

中巴车在山脊穿过一片静谧阴翳的小森林,拐了几个大弯,下陂时,眼前豁然开朗起来,群山环抱之中是一片广袤的土地,蓝天白云下全是金灿灿的乳黄色,似乎给这片土地铺上宽阔无比的宫廷地毯。而这黄色还爬上山坡,延至山沟,深入山涧,青砖绿瓦的民房错落有致地点缀其中,沟渠纵横交错,防护林如青龙一般穿梭其间,仿佛一张无与伦比的巨画。如果说要形容“心花怒放”这个成语,这也许是无二的选择。

“太美了,真是美不胜收!

“一片大丰收的景象!”

“……”

大家三言两语地说。

“是啊,因为我们今天迎来了一位大贵人,是李先生给我们带来的福气呀。”江望山说。

“哪里哪里!”我接话说:“真正的大贵人是我们的江书记。”

“惭愧惭愧!我17岁校门出来就到这溪洋镇工作,那时候叫溪洋公社,整整干了十年才调到当时的津海县机关。那时的溪洋一穷二白,到我离开的时候也没什么改观,真是惭愧呀。”江望山略带愧色地说。

“你看对面中间那座稍高的山,像银锭、像官帽,当地人都说这里会出大富大贵人,只可惜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江望山说。

“江书记不就是这里的大贵人,大家说是不是?”我说。

“我毕竟只是在这里工作过,不能算正统的溪洋人,再说,我这级别,在封建时代顶多也只能算五品,算不了什么贵人”,江望山说。

“……”

下了山坡,中巴车便进入了麦穗飘香的海洋,金灿灿的世界,泛黄微熟的小麦是美丽的色彩,让人赏心悦目,空气中弥漫着阵阵麦香,沁人心脾、让人陶醉。

约摸五、六分钟,中巴车便停在了小溪边的一个大拐弯处,拐弯处显得比较开阔,已经有很多人在那边等候。公路通往小溪是一条被磨得光滑的,看上去有一定历史的大鹅卵石路,路上卷着欢迎的大红拱门。

中巴车上的人纷纷下车,路边的人纷纷热情迎接上去,有递烟的,有点火的,有递矿泉水的;有摄像的,有拍照的,有拿笔记本记录的等等。

望江区区长边引路边介绍着,路边六个小伙子牵拉着一张大的概念效果图,等待着领导们的指指点点。江望山、胡峰在不时地补充插话着。

然而,我并不去注意他们的介绍,因为我的心头突然间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我觉得这个地方好象似曾相识,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于是,我便有意识的自顾自地往小溪边走,左看右看,东瞧西顾。

我沿着鹅卵石路走到小溪边的护坡上,护坡上有一块微显突起的大石头,鹅卵石路从大石头拦腰而过,石头面早已被路人磨得光滑,边缘被凿成五个台阶通往小溪的石墩路。石墩路的尽头对岸是一颗硕大无比、冠如森林、根藤交错的大榕树,大榕树下是一块平坦的石头面,有一根大的老树藤像大象的鼻子一样伸进小溪。

越往前走,我的心路越清晰,记忆越被唤醒,我的心头感到阵阵的紧张与兴奋。我爬上大石头,不断重复地数着脚下的五个台阶,不断重复地环顾着四周的山山水水,不断重复看着石头墩,不断重复的看看小溪对岸的大榕树。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难道就是我朝思梦想、魂牵梦萦、苦苦寻找四十年的童年故乡。

仿佛间我眼前浮现出大榕树下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他们蹦跳着朝着对面挑牛皮糖的不断重复地大声疾呼:“挑糖敲,快过来……”小女孩马尾巴般的头发上下甩动着,小男孩的双手上下挥舞着,他们的呼喊声动听而悠远,轻柔而仿佛。

“挑糖敲,快过来……”这是方言。家乡的话我早已忘记,但这六个字我还是隐隐约约的记着。我不断重复地默喊着这六个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悲感交集。

故乡早已是面目全非,但故乡的灵魂依然忧存,故乡的景色仿佛依稀。回想起童年的点点滴滴,我不禁百感交集、感慨万千,眼泪难以按耐地溢出眼角……

这眼泪是我对清苦而又温馨的童年回忆,是对朝夕相伴,给我带来无限欢乐的小姐姐的无限记怀,是我对童年点点滴滴的无限追忆,更是我对孩提时代不堪回首的人生履程的概叹和对似水流年光阴的无限缅怀。

村庄上也许很少有人会想起我,也许在茶余饭后还会偶尔提到我,也许早已经把我忘记了,也许……

我默默地站在那,思绪还依然沉浸在呼唤牛皮糖的童年回忆中,仿佛间大榕树下的两个小孩蹦跳着朝着对面大声疾呼:“挑糖敲,快过来……”小女孩马尾巴般的头发上下甩动着,小男孩的双手上下挥舞着,他们的呼喊声动听而悠远,轻柔而仿佛,一直传递到山脚下那一片亘古久远、黑瓦片黄土墙的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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