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鞋匠小镇,我带着一种莫名的流恋与感伤,踽踽独行,继续前进。
根据爷爷画给我的家乡地图及爷爷的交待,我应该先到省城,再向东北方向走到宁波,再从宁波沿海边三十公里内的沿海路线一直向南往回走。所以,我从离开沙坪头时,我的第一目标就是省城。因为我那时候地图看不懂,方向也辩别不清,根据老鞋匠的指导与指引,去省城我应从鞋匠小镇一直往南走,也就是说,我早已经转的晕头转向了,分不清东南西北,从沙坪头到鞋匠小镇,我所走的一两个月路程,可能大部分走的是冤枉路,是在绕圈子。
离开了鞋匠小镇,我向南过了一条石拱桥,然后穿行在一片宽阔的田野。太阳升起了一杆头,整片田野氤氲在薄薄的晨雾之中,四周的山头高低不同的点缀着几个村落,不同的村落上都在升起袅袅的炊烟。
没多久,田野的晨雾已经散尽,太阳就变得火热起来,就是那种湿热的天气。在这种天气下走路十分的艰难,因此,我只能走走停停。
按照老鞋匠说的,从鞋匠小镇走到县城,就是走的再慢,大约三四天也就可以到了。
然而,大约走了六七天后,我来到了一个叫X门的小镇。这也是一个公社所在地,因为我看到了X门人民公社的牌子,因为前面那个字我不认识,所以我也就记不住那个字了。
Ⅹ门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镇,只有十几座房子,感觉比我家乡所在的村子还小,好在有那么几幢刷着白灰的房子,否则,都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小镇。
不管再小的地方,只要是小镇,我一般都会逗留几天,因为在小镇上,一般情况下都能乞讨到一点吃的东西,睡的地方也比较好找,可以在小镇上休整几天。
因为这个小镇比较小,我好像就在这个小镇上逗留了两天,两天后我又出发了。
出发的时候,我特地来到镇上的学校去打听县城什么走,因为我想街上的人可能没几个会听讲普通话的。
因为小镇很小,所以小镇上的人基本上都认识了我。我问到话的是一位年纪较大的,爷爷级别的老师。老师挺热情的,但当他听说我从鞋匠小镇(同样的,鞋匠小镇的名字我也记不住了,只能用鞋匠小镇代替)去县城,直呼:"你方向都走错了,鞋匠小镇去县城ⅩX公里,走三四天就到了,我们这去县城有XX公里,得走五六天,而且我们这里与鞋匠小镇(为描述方便,就鞋匠小镇表示)又不属于同一个县"。
我就是这样的,一直以来都在大山里面绕来绕去,像走迷宫一样,一直绕不出来。
其实,我一路上都在问路,每到一个村庄一个小镇,我都会问下去省城的路,但更多的是问不到路,要么是不懂的,要么是说不清的,要么就是可能说清楚了,但我又不懂得什么走的,最多的是听不懂普通话的。还有最讨厌的是,每每我问路的时候,他们都会惊讶得看着我,问:"你从哪里来?为什么就你一个小孩子?“”这里去省城还远着呢……",“从这里就开始问省城什么走,我都不知道什么告诉你”等等之类的话。
我走了几个月的路,翻过了不少的山,但有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每翻一座山时,大都是从两座大山夹角的坳口经过,而每个坳口最高处都会有一棵或几棵大树,或者一个小亭子,或一座土地庙。
因为天气越来越热,所以,我基本上在山坳口都会休息一下。
有一天,我爬到了一个山坳口,本来想休息一下,当我正要坐下来的时候,我看见山下是一片薄烟茫茫的田野,这田野十分的广袤,绿色的水稻田青翠欲滴,仿佛是天庭上巨大的绿色地毯。四周的群山显的昏黛矮小,在山坳口看下去,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田野周边点缀着大小不同的村庄,其中有一处规模挺大的,黑压压的一大片房子的大村庄,两条小溪在大村庄的村头汇流成一条大溪,大溪再过去有一个湖泊,应该是拦水坝,从山坳口看下去,这小溪,大溪和湖泊,像极了一条挂着吊坠的银项链,阳光下闪烁着粼粼的波光。
村头小溪的交汇处有一棵巨大的树,远远的看过去都显的十分的高大,树冠比旁边几张房子还大。
一条公路从我脚下的山脚方向延伸出来,在大树下拐个弯过桥到小溪的东岸,再从小溪东岸向南,从我所在的位置看,很像一个反写的"Z"字。
我想这个大村庄也许就是县城。于是我轻快的小跑着下山。
在山上的时候还是中午,太阳正好在我的侧上方。从山上看下去,我觉得到这个村庄应该没有多远的路。然而,当我下山时,竟然绕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弯,刚开始的时候是带着兴奋的心情小跑下山,但是到了后来,一圈又一圈的来回绕山公路终于让我疲惫了下来,到最后走的越来越慢,到山下的时候天色己经暗下来了。
以前也会遇到同样的情况,那就是在山上所看到的那一个目标村庄,到了山下的时候,这个目标村庄便会找不到。
因为我判断这个大村庄有可能是县城,还在两条小溪的夹角之处,而且还有一棵大树和桥,所以有了这些显著的标志,我就坚定信心一定要走到这个大村庄。
从山脚下沿着公路走,一路上都有好多村庄,但我判断这些村庄都不是我要到的那个大村庄,因为这些村庄偏小了一点,也看不到那棵大树。
我就是这样的穿过了一个又一个的不小不大的村庄,本来从山上看下去,感觉从山脚下到那个大村庄只有两三里路,但是我感觉走了很长时间,还是没有走到那个大村庄。
因为我太疲惫了,而且还饥渴难忍,感觉头昏脑胀,全身没有半点力气。我在十分的沮丧与失落中缓缓前进,前面又是一个村庄,我想,实在走不动了,就在这个村庄找个地方休息吧。
正当我在想找个地方休息的时候,我突然间看到村庄的转角处有一小片林子,林子的边上还有微弱的灯光,于是,我向着那灯光处走去。
当我快来到灯光处的时候,突然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一片林子,就是我在山上看到的那一棵大树,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因为我太疲惫了,虽然没有在山上的那种兴奋,但当我看到这棵大树的时候,还是有一点小高兴。
我来到了大树下,昏暗中发现大树下是一块平地,平地被条石护栏围成一圈。大树的根浮在地表,树下还有几条石头的长坐凳,有的长坐凳还挺宽的,整个场地觉得整洁干净,
对我来说,这当然是一个睡觉的好地方,于是,我便放下行李,选择那条最宽的石凳坐下。
因为我口太渴了,我想下到小溪去喝水,但当我寻着溪水的声音来到护栏边时,我发现我所在的位置离小溪有一定的深度,天色又昏暗,从护栏位置看下去感觉高深莫测,所以我始终不敢下到小溪去,只能忍受饥渴。
我把军包当枕头睡在石凳上,石凳冰凉冰凉的,再加上在小溪岸边风有点大,虽然在这大热天里,但我感觉十分的清爽和惬意。
夜晚的村庄是宁静的,此起彼伏的蛙声,潺潺的溪水声,和耳边那种天籁般的蟋蟀声,这些美妙的声音更加衬托村庄的宁静,我便在这些美妙的声音中慢慢的睡着。
因为我实在是太困了,所以睡得很死,第二天早上是被一位老奶奶叫醒的。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睡得太死了,竟然从坐凳上掉到地上都不知道。
在场的还有几位老爷爷老奶奶,他们纷纷的嘲笑我,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风凉话,我感到十分的难堪,赶紧装好小被子离开。
我带上行李在村庄里转悠,希望能乞讨到吃的东西。
我发现这个村庄很大,有很多条小巷,两条小溪沿岸的夹角是一条直角街道,街道很长,特别是与公路成直线相连的那条街道,比鞋匠小镇的街道长了有好几倍,而且,我还发现这个村庄的景色很美,前面是一片广袤的田野,田野上是青绿的水稻,田野四周远近山峦叠翠,溪水清澈明净,除了那一条大桥之外,其它的溪岸之间还有石蹲步道,给美丽的小溪增添了风景。
这个村庄应该是四通八达的汇聚点,街上很热闹的,有很多的商店,有打铁店,修自行车店,小杂货店,小饭馆等等。
这个村庄应该经常有来过乞丐,所以我在向他们乞讨的时候,他们并不是因为我是乞丐而感到惊讶。他们可能是感觉我是小孩而感到惋惜,这个可以从他们的表情与行动中看出来,因为,在这里我比较容易乞到吃的。
因为有乞讨到吃的东西,我便早早的"收工"了,大树下依然是我最好的去处。
天色还早,大树下聚集了不少乘凉的人,有的人还拿着蒲扇,时而扇扇身子,时而拍拍身子。
因为人多,我不好意思过去,我便站在一定的距离之外等待他们的散去。
这时,我发现桥头与树下的护栏之间立着一个石牌子,上面是两个已经几乎退尽颜色的大红字"晴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