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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雄Lis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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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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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宕花撷》连载

第六十一章 再见的遇见

心有多大,胆就有多大;胆有多大,行就有多坚。我的文化程度低,小学都没有毕业,又是从小就开始流浪,是地地道道的流浪孩,而且还糊里糊涂的蹲过班房,这几个身份,让我不管放在哪里,都是低人一等。所以,我必须实现超越,超越别人,超越自己。

知识改变命运,我自然想到的是念书增长知识,以弥补自己的不足与缺憾,而且还可以通过丰富知识,使我能够自然地脱掉"替"字,成为名副其实的施工员,要知道,在工地上,对工人来说,施工员就是老大,我盼望着有朝一日,那一些瞧不起我的工人们能服服帖帖地听从我的指挥与安排。

然而,念书对我来说是一件异常艰苦的事。如果没有打工,那我就没有经济来源,而没有经济的支撑,我就不可能全脱产在学校里面念书,而且,那时的我年纪差不多是高三或大一的年纪,对于小学没有毕业的我,不可能这个年纪还坐到五年级或者初一的班级里面去。

听说电大或函授对学生入学的门槛不太高,学习时间也比较自由,于是,我就去试一试。然而,当他们得知我小学都还没毕业后,都毅然拒绝了我。

投石无路的我最终想到的自然是自学。

于是,我买来了小学五年级及中学的部分的课本和辅导材料,雄心壮志的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功课补上,然后顺顺利利地去考电大或函授。

但是,自学之路更加艰辛。因为白天要干体力活,本身就很累,晚上工棚的宿舍里面灯光昏暗,打牌的,喝酒的,赌博的,到处都是喧闹声。而最为艰难困苦的是英语,因为英语对我来说是一张白纸,我都不懂得如何入手。

工地上大部分的人文化程度不高,他们辅导不起我,也不愿意辅导我,个别年纪稍大的有念过高中,但他们没有念过英语,对英语仍然是一窍不通。所以,对英语这个科目我始终没能触及。

半年后的秋天,工地上来了一位戴眼镜的小白脸工人,人高而瘦,感觉干活都没什么力气,风都会把他吹倒似的,但是他的脾气好,每天干活都是无怨无悔的,还经常被人骂,但他从来都不顶嘴,总是低着头默默无言地干活。

他似乎很不合群,几乎没有与人交往。晚上的时间,他没有参与到喝酒或打牌当中去,大多是拿着一把破吉他躲在床角,一个人自娱自乐似地弹唱着伤悲的歌。

我判断这个人一定很有文化,为了能够得到他的辅导,我主动找他示好聊天。

刚开始他不怎么理我,后来,也许是他看到了我的诚恳,渐渐地跟我聊上天。

我不敢一开口就向他请教问题,仍然以散步、聊天的方式跟他联络感情,偶尔也请他喝点小酒。

后来他告诉我,他前后参加了四次高考,每年都只差几分。他说高考的分数线就像魔咒一样,他就是突破不了那几分,最后,父母亲对他完全失去了信心,而他自己也感到了十分的灰心丧气,所以,这一年的分数线出来后,他就毅然决然的出来打工。

他对大学有着无限的向往,但上大学对他来说始终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高度。

我当"死替"时曾安排过他的干活内容与要求,他一直以为我是哪个大专或中专毕业的。当他得知我小学还没有毕业,还在认真自习准备考取电大和函授时,感到十分的震惊。

也许是受到我的感染,他决定和我一样准备考取电大或函授,因为我告诉他,只有考取专业文凭,才能当施工员,才能干轻活而拿高工资。

就这样,一个高考落榜生与一个小学没有毕业的人成为了学习上的伙伴。就这样,他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辅导我的最合适的老师。

因为,对于一个四年来都是只差几分的高考落榜生来说,考上电大或者函授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所以,他更多的时间是用来辅导我,我十分的感激他。

他不乐意我对他说谢谢,因为他说,我的悟性很高,简直就是一个天才,辅导我是一件开心、快乐的事情。

一年后,他顺利的考上北京一所大学的函授学院的土建专业,而我因为没有完成整个中学的学业,而且,最关键的是,因为我没有高中毕业证书而被拒之门外。

又是一年后,为了能参加电大或函授学院的报考,我向包工头求助。

包工头对我早有耳闻,他为我的诚恳、执着与努力而感动,同意找关系帮我弄到高中毕业证书。

上海一个末流的乡下中学同意为我办理高中毕业证书,但前提条件是,我必须参加他们的毕业会考。

只自学两年中学课程的我,对这个会考简直就是扁担抬花轿---架不上,但眼镜鼓励我大胆放心的去考,他说我一定能行。

我的担心是一种复杂的心情,我的这个会考感觉考的不好,但也感觉考的不是很差。最终,我还是顺利的拿到了高中毕业证书,这当然少不了包工头的中间运作,更少不了眼镜对我的辅导与我自己的刻苦与努力。

工地上的施工员经常会跳槽,这让包工头很头痛,经常为临时请不到施工员而犯愁。但当他得知眼镜考上了土建专业,就劝我也去报考土建专业,说他要好好培养我们两个人,毕业后让我们两个人固定给他当施工员。

为了能让我顺利的考上,在我报名后到考试前的一个月,包工头特意给我和眼镜放了半边月的假,也就是一个月之中每天只上午上班,下午放假让我学习,让眼镜辅导我。

也许包工头是一个喜欢把好事做到底的人,他还帮我找关系把我的户口落在了上海乡下的一个边远小镇。

我希望考上眼镜同一所学校,不单单是为了与眼镜成为校友,更多的是为了能去北京,这样我就可以挤出时间,去天安门的门洞,看看能不能遇上小芳。

为此,在这一个月里,我每天都学习到凌晨两三点,早上五点起床念书到六点半再去工地干活,几乎每天都这样。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考上了眼镜的同一所学校。

这两年多来的学习,让我感觉像梦一样,虽然异常的艰辛,但能在两年半的时间内完成整个中学的课程,连我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其实,上了函授之后我发现,大学的功课基本上用不着中学的什么知识。

函授更多的是靠自己的自学,但每年都有安排两次的集中学习与考试,每次集中的时间大约两到三周。

包工头对我很好,他说只要我同意留在他那儿,那么在我集中学习的期间,他仍然给我发基本工资,还给我报销来回的路费。他告戒我不要告诉眼镜,但我相信他对眼镜肯定也是这么说的。

第一次集中学习,是在所谓的普通学校的第一学期期末,差不多是学校放寒假之前。为了能够去天安门的门洞,我提前了两天去北京。

北京的冬天十分的寒冷,我在天安门的门洞整整等了两天,没有看见可以判断为小芳的影子,我感到了十分的沮丧。

考完试,我又拖了一天,跑去天安门的门洞等待小芳的出现,结果依然让我失望。

第二年的集中学习,是在夏天快要暑假的时候,我同样的提前两天去北京,同样的到天安门门洞去等待,结果同样让我失望。

于是,我想,如果要见到小芳,就必须在国庆节这一天去天安门门洞等。

集中学习期间,下午放学以后,时间一般还比较早,而且,夏天天暗的比较晚,所以,我经常会到体育场去溜达乘凉。

虽然傍晚时分天气还很炎热,但体育场上人很多,有打球的,跑步的,跳高跳远的等等。

跳远的沙坑位置树木比较茂盛,我坐在台阶上,一边乘凉一边看人跳远。

跳远的人基本上是男生,但也有一个女生在那边跳。

她会在沙坑的中间插上一支小旗,而且每次都差不多跳到小旗的位置。

我好奇的问她为什么要插一支小旗?她说这个是校记录的位置,她的目标就是打破记录。

因为练跳远的人不少,小旗经常会被人踩倒,于是,我便会在她每次起跳前帮忙扶正小旗,一来二往,我与她便熟悉了。

大约半个月后的一个晌午,我走出学校的大门,看见大门外排着长长的队伍,他们都扛着箱子或提着行李,在公交车上的人还没完全下车,就拼命的往车上挤。

那个跳远的女孩看见我,招呼我过去说:"你等下帮帮我,我挤上车后你把行李箱递给我"。

我点点头问她:"你这是放假了要回家吗?"

她带着一种羞答答的神态,说:"我毕业了,后会有期。"

我默默的点点头。

又一辆公交车来了,大家死命的往车上挤。

她上车后抢到了一个车窗的位置。她向我招招手,叫我把行李箱递给她。

因为人太多,我很艰难的挤近班车,当我把行李箱托给她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始移动了。当她弯下腰接行李箱的时候,我看见她脖子上的石坠悬吊出来。

这不就是爷爷给我们的石坠吗,难道她是小芳吗?看到这一幕,我突然间人傻在那儿,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开走了。

我跟在车的后面,拼命地喊着小芳,但也许是因为人太多声音太吵,始终没有看见那个车窗有人探出头来。

我玩命似的跟在车子的后面边跑边喊,而与此同时,也有好几个男女学生边与车上的人挥手边跟着车子跑,显然,他们是在跟自己的恋人做告别。

我足足跑了大几百米,跑到最后只剩下我一个。无奈车子越来越快,渐行渐远,我上气不接下气的停下来,弯着腰双手托着膝盖,仰天长啸似的望着那最终消失在我视线之中的公交车……

我的心情感悲到了极致,他们的恋人也许有一天还能再相见,而对我来说,也许这一个转身,我们今生再也不会相见。

有一种缘分,叫触手可及的遥远;有一种情愫,叫刻骨铭心的淡忘。相遇,似乎是必然,也是偶然;离别,似乎是偶然,也是必然,这也许就叫宿命。

我的心情跌落到冰点,感觉自己沉到了海底的最深处,漫游在迷幻的魔界,游荡在沙起粉落的黑暗深海隧沟,分不清这是地狱还是人间,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我悔恨自己的胆小,悔恨自己的缅腆,悔恨自己为什么不敢主动的与跳远的她攀谈。然而,所有的悔恨都无济于事,她依然杳无声息的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刚遇见,就再见。山河远阔,人海茫茫,冥冥之中,何求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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