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知道,这其实就是一个乞丐团伙,由阿爸阿叔控制,杠一杠二是参于控制的团伙成员。我来的时候己有十一人,其中杠一杠二是边看人边乞讨的。
从此,我便进入了"丐帮",成了名副其实的乞丐"正规军"。
中午的时候,阿爸和阿叔开始在桌上吃饭了,他们并没有叫杠一一起吃,也许是杠一已经吃了一个馒头。而我肯定是没得吃的,就跟着杠一去街上行乞。
杠一跟我说,他们早就知道我了,要是别的孩子,他们还要教他如何乞讨,但我就不要教了。
杠一还给我宣布了好几条规矩,我现在记不住了,但主要的几条我还是记住的,大概是:一是称呼要规矩,阿爸就是阿爸,阿叔就是阿叔;杠一是阿爸带出来的,所以要叫大哥,杠二属于积极配合的管理者,所以要叫杠二哥。二是乞讨的地点由他们安排指定的地点,不能擅自变换地点。三是乞讨到的东西都不能吃的,最好乞讨到的钱,钱和吃的东西都必须带回去交给阿爸。这算是工作规矩。还有就算是纪律规矩吧:一是偷吃东西的,每个人给他十个巴掌;二是钱物不上交的,砍掉一根手指头;三是胆敢偷跑的,第一次打断腿,第二次将成为唐僧,把肉一块一块割下来吃。
听到这些规矩,我汗毛都竖起来,只能使劲的点点头。
杠一初次安排我乞讨的地方,是我想不到的,那就是在鼓楼圈门洞前,过年前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给我"红团″的地方。
同在一个地方乞讨,我的心情完全不一样,以前我是自由的,有的时候跪拜,有的时候可以停下来歇歇,还可以随时转移到其他的地方。但现在不行了,我被要求只能在这个地方,而且被要求不断使劲地跪拜。
鼓楼东墙角有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正在乞讨的小女孩,她在不断的偷偷的瞄着我,没想到,旁边有一个和杠一差不多一样大的男孩突然冲过去,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而那个打人的男孩,我后来知道,正是杠二。我知道,这个小女孩一定是跟我一样的,也是这个"乞讨队伍"里面的一员。于是,我再也不敢看那个小女孩一眼,因为,我也怕被杠一甩巴掌。
一直跪拜是很辛苦的,而且那天我什么都没有吃过,口干舌燥,感觉全身都没有力气,但我却一点都不敢偷懒,一直地、不断地、重复地向路过的行人脆拜乞讨。
快到傍晚的时候,我感到腰酸背痛,头晕目眩,感觉快要撑不住了,我止不住偷偷地流泪,但我不敢用手去擦拭眼泪,生怕被杠一发现,于是,一种生不如死又极端恐惧的心理,让我强忍着坚强的意志坚持下去。
这天下午我乞讨到一个未被咬过的完整馒头,这是我乞讨以来,除了大年初一,乞讨到最好的食物,可惜,它现在不属于我的。
我的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看到那个胖乎乎的馒头,真想咬一口。但想到要挨十几个人每人十个巴掌,我连闻都不敢闻一下。没多久,馒头就被杠一收走了。
终于挨到了天黑,我被杠一带到回小巷的角落,没多久,断断续续的就有小孩子过来跟我站在一起,然后我们几个人,像赶鸭子一样被杠一赶回那半边屋。
没多久,阿叔也带几个小孩进来,其中一个是小女孩,另外两个是拐脚的。
然而,等了很久杠二才回来。杠二赶了三个小孩进来,其中两个是小女孩。
杠二一进来,就面色如土的朝阿爸跪下来哭道:"杠九偷跑了"。
后来我知道,他们这些小孩都被命名为杠一到杠十二,其中杠八没有,因为杠八与杠爸是同音。
阿爸听到杠二的话,转过身来对阿叔说:"收拾他"。
杠二被阿叔按到地上,脱掉裤子,然后,阿叔拿了一束竹片,狠狠的抽打杠二。杠二被打的呱呱叫,屁股被打的溢出了血丝。
我们被集中在干草上站成一排,惊恐地看着阿叔惩罚杠二。
"算了,怪我们今天没出去,就他一个人要看住那么多人",阿爸说完,转过身来,凶神恶煞地对我们说:"今后谁要是胆敢逃跑,被我们逮住了,那真的会像唐僧一样,把你们身上的肉一块一块的割下来"。然后对我说:"你,今后就叫杠九"。
杠一把大家一天来乞讨到的东西集中到桌面上,还有两分钱。
这些东西零零散散,有玉米杆,有地瓜皮,有吃了一半的芋头等等,最好的是我乞讨到的那个馒头。
好的东西,阿爸阿叔先挑走了,接下来的是杠一杠二挑吃的,留给我们九个人的是装在一个大铁盆里的最差最烂的混杂食物,而且还很少。杆一把手伸进铁盆,像搅猪食一样搅拌着,然后从铁盆里把食物一小把一小把抓出来,分到我们每个人的碗里,因为每个人的手里都有一个行乞的破碗。
食物实在太少了,连碗底都遮不住,还不够我们塞牙缝。吃完了,碗是不洗的,睡觉的时候直接放在自己的头顶。我们睡觉的地方,就是在我们脚下的干草上。
吃完饭后,我们被要求站成一排,接受阿爸阿叔的训话。训话的内容差不多都是谁谁谁今天乞到的比较少,谁谁谁偷懒,谁有逃跑的嫌疑,然后,就是再重复规矩,就是杠一中午给我说的那些。
我们也有自由的时间,那就是晚上训话后和睡觉前。这段时间,阿爸和阿叔一般都会喝酒,他们似乎不管我们。天真无邪的我们,有时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有说话的,有谈笑的,有在"床"上打滚的等等,当然了,杠一杠二也跟大家一起玩。
因为我是新来的,有几个孩子会围过来跟我聊天,问我是哪里人什么什么的。在跟他们的谈话中得知,杠几是内部的称呼,在外都叫"杠几哥"或"杠几弟",超过十的都叫十几哥或十几弟。两个拐脚的叫杠三杠四,杠五杠六杠七是女孩子,杠十二是前几天刚来的。
头几天晚上,我也不大敢跟他们讲话,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待在墙角,同时,我也发现,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在玩,有的人也跟我一样默默地靠在墙角,有的人静静的坐着。
后来才知道,杠六杠十不是本地人,他们听不懂我们的话,而且,杠六与杠十之间的话语也互不相通。所以,他能只能静静的待着。
而最安静的要算杠三杠杠四,他们总是把头靠在墙壁,目光呆滞而无神。后来我才知道,杠三杠四想逃跑,阿爸在大伙面前硬生生打断了他们的腿,成了拐脚。这其实是在阿爸训话时讲的,为的是吓唬、训诫我们。但真相并不是这样的,这是后来杠二偷偷告诉我的,因为他们两个比较大,阿爸怕他们逃跑,而且残疾人更可以博得他人的同情,杠三杠四其实并未逃跑,就是被阿爸阿叔硬生生打断了腿。杠二告诉我,杠三杠四四肢都被绳子捆起来,站在地上,阿爸阿叔分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杠三的左脚与杠四的右脚踹过去,只听见一声断柴的响声,杠三"阿″了一声便晕了过去,而杠四被踹倒在地上,痛苦地哇哇大叫。阿爸发现杠四的脚并没有断,便骂阿叔说"一点力气都没有,把他拉起来,看我的"。杠四被从地板上拉起来的时候,像待宰的羊羔一样,绝望地鬼哭狼嚎起来。和杠三一样,一声断柴的响声后杠四就晕了过去。他们是被浇着冷水后才醒过来的。可以想象,这是一个多么残酷、恐惧的场面,于是,我很害怕长大,我怕长大了会跟杠三杠四一样残酷的下场。同时,我也怕那些稍微比我大的孩子,怕哪一天他们也像杠三杠四一样被硬生生敲断腿,因为我怕看到那种恐怖又恐惧的场面。
我们每天早上都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就被早早的带出去乞讨。到中午的时候,杠一杠二会到每个"摊点"收"货",乞讨的东西比较多的人,会留下一点吃的,没乞到东西或乞到的东西较少的,中午就只能再饿下去,而且,这种情况是大多数的,所以,可以说大家基本上每天只吃一餐,就是晚上的那一点点跟猪食一样的晚餐。
当然,收"货"也并非都是在中午和晚上,也并非都是由杠一杠二来收"货",有的时候有的人会乞到稍微好点的东西,就会直接被收走,甚至由阿爸或阿叔亲自收。
杠一杠二一边看管一边乞讨,而阿爸阿叔大多都是藏在隐蔽的地方监督我们每个人。每个人都被看的死死的,几乎没有逃跑的可能。
有的时候阿爸或阿叔也会化妆的跟乞丐一样,带着我们当中的一个小孩沿街行乞,然后一边喑中"巡视"我们,因为我们毕竟十几个小孩,有一定长度的"战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经常被阿爸阿叔选上,成了名副其实的乞丐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