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被一阵狗叫声吵醒。我怕被狗发现,也怕被村庄的人发现,所以,我虽然感觉很累,但是我最终还是选择尽快的离开。
这是我离开沙坪头以后度过的第一个晚上,对这个惊心动魄的夜晚我仍然心有余悸。
我背起被子和军包,缓缓的上陂,因为我的膝盖有点痛,不能走得太快。
公路差不多是在村庄的头顶上绕个大弯,这个大弯比较平缓。因此走得相对比较轻松,我又不知不觉中想到十婶婆所说的大清早,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停下脚步,因为山上依然是阴森茂密的树林。
其实还不算大清早的,因为天还没亮开,所以,我不敢离开村庄太远,于是我就在路边的石头上坐着,等待天亮一点再出发。
这时,我听见了沉闷的汽车声,我知道有汽车上来了。
没多久,一辆军色的货车从村庄边的弯道上缓缓地爬上来,应该是拉着很重的货,感觉车的屁股是沉沉的,像快要下蛋的母鸡。
我想拦车搭上一程,可当那车的司机看见我时感觉很吃惊的样子,马上把车窗摇起来,加大油门,一溜烟加速走了,因为我所在这段路比较平缓,没什么陂度。
因为前面有车,天也亮了,我并不感觉有多害怕,所以,我便继续前进。
上山的公路就是绕弯,感觉就这样在来来回回、兜兜圈圈当中把自己的海拔提高了。
刚开始的时候,越走天越亮,然而,越往上,感觉越不对劲,越走天越暗。我仰起头来一看,天黑压压的全是浓雾,这雾好像要沉到我的头上来似的。
再往上面爬了不久,身边就全是浓浓的雾。树在雾中沉默,雾在山中蒸腾。那雾从眼前飘过,能让睫毛上挂起一层细细的露汽;那雾从耳边掠过,仿佛低吟着一曲轻缓的幽灵曲;那雾在身旁沉浮,能让身子摇摇晃晃,感觉就像飘在九重云霄。
我感觉登上了云层,仿佛置身于森怖与虚幻之中,感到迷茫的可怕。
我盼望此刻能又有车子经过,让车的轰鸣声涤荡幽深的山野,涤荡我恐惧的心。
我硬着头皮继续往上爬,雾层慢慢透亮了起来, 而路的两边原本是魁梧、阴翳的乔木林,也随着海拔的渐渐升高都变成灌木林。再往上,灌木林越来越稀,整个山体更多的是裸露的石头,而且很多石头都比树还高,再加上雾层越来越薄,视野渐渐的开阔起来。
感觉有点累,我便爬上了一块又宽又大的石头,在石头面上休息,准备吃干地瓜条,因为一直在恐惧、担心受怕之中的我,从昨晚到现在都忘记了吃东西。
正当我吃地瓜条的时候,我注意到,翻滚的云层渐渐开始下沉,渐渐地,眼前出现了一副绚丽的画面。
云层渐渐变成了宽阔无比的云海,云海的边际线射出了万丈金光,几乎跟视线齐平的帷幔似的云彩淡淡地镶上了一道美丽的金边。不一会儿,云海也渐渐地层次分明起来, 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些距离较近的云彩开始不安分地蒸腾与涌动。而稍远的地方, 云海与几座若隐若现的尖山融为一体,默默地耸立着。很快地, 这种蒸腾与涌动由近及远地影响到了那些尖山一样的云海, 慢慢变矮, 慢慢起伏,慢慢柔和, 最终像被神奇的力量慢慢拉伸成如平水秋月下宁静、宽阔的湖面。
天色越来越亮了, 云海逐渐变得洁白, 感觉渐渐沉到了海底,再从那几座尖山处慢慢的蒸蒸而上。
浓雾逐渐散去, 东方天幕逐渐转为鱼肚白,红色,直至射出耀眼的金黄色。
最后,金黄的太阳悬在远方平缓绵延的山顶上。
我出来没有看过这么美丽的景色,感觉是老天特意安排给我的,算是给昨晚惊恐万分的我一个心灵的安慰。
吃完干地瓜条,我继续赶路。
爬的越高,山上的树就越少,裸露出来的石头也越明显。快到山顶的时候,树基本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山遍野长势旺盛的绿草,突兀的石头感觉是镶嵌在软绵绵、绿油油的草野之中。
本以为山上草长树小,没曾想到,拐了一个弯,来到了两山之间峡口的最高处,竟然有几棵大树,很大很大的树,不但树干很大,树冠也很大。树下有一座小庙(或亭子),小庙(或亭子)的门口是一条石板小路,小路比公路高出许多,延伸到拐弯之处被公路拦腰截断,最后直通向两边的山下。可以看得出来,在这条公路开通之前,这条小石路就应该存在很长的时间了,应该是山的这边通往山的那边的必经之路,而这个小庙(或亭子),就是给爬山过路的人休息的地方。
小庙(或亭子)所在位置南北通透,视野相对开阔,特别是南侧方向(我无法确定方向,为方便描述,暂把刚上来的方向定为南面)。北侧方向虽然树木茂盛,但是从婆娑的树影间隙仍可以清楚地看见北面山底下的田野。
因为有点累,我便在大树下的石头上坐着。这时,我隐隐约约听到北侧山下有鸡鸣狗叫声,我知道山下一定是个村庄,而且距离我所在的山顶峡口很近,应该就是我们老家人们常说的山顶村庄,称山顶村庄的人为"山顶人″。
知道不远的山下就是村庄,我便准备下山。从我的经验判断,选择石板路下山可能更便捷,因为我的大表姐就是嫁到山顶去当"山顶人″的,她的村庄就有一条和这差不多一样的石板路通到山下。
我兴高采烈的小跑下山。果然不出我所料,没一会儿功夫,我就来到了村庄。小石路在村头与下山公路接壤。
到了村庄以后,我惊讶的发现,在这山顶竟然有这么一大片广阔的田野,田野的四周被矮山包围。田野的各个角落都有大小不一的村庄。我所在位置的村庄的田野对面有一辆水轮车,一条小路直通向水轮车方向。但公路却是绕着田野边沿走的,很明显是为了方便周边的村庄。公路的边下是一条小渠道,估计也是绕着村庄通向水轮车的。
为了节约食物,我本想开始乞讨,但是,我走了一个村庄,又过了一个村庄,始终不敢放下面子去乞讨。
沿着田野边缘的公路绕了一个大弯之后,我看见公路下渠道边有一个方形大水井,井口溢出来的细水涓涓流进渠道。
井很深,井水净亮透明,晶莹剔透,让本来不是很渴的我觉得很渴。
我用军牙杯打了一杯水喝,并取出两根地瓜干,坐在石头的井墩上悠闲地吃着。
我想,不能在这里乞讨,因为要在这种小村庄乞讨,就必须挨家挨户去乞讨,别说人家可能不理我这个不速之客,可能还会怕我的敲门声吓坏人家。所以我想,应该到集镇上面去乞讨,这样可能会更方便些。
这时,一个中年妇女过来挑水,她看见我时有点吃惊。她向我问话,但是我听不懂她讲的话,而我也在用普通话向她回话,但她竟然一句都听不懂。
虽然她听不懂我的话,但是她仍然用手比划着跟我说话,感觉心很急似的。
我不懂她是什么意思,便背上行李离开了。
这次我并没有沿着公路走,而是沿着渠道走,因为公路与渠道是一上一下并排着的。
没多久,我便走到了水轮车的位置。这时,我才发现水轮车是转动的,那种很慢很慢的转动。
我之所以把这部分写的这么详细,为的是让知情者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公路上断断续续有来往的人,但几乎所有往前的人都是拐进水轮车边上的小石路,而过来的人基本也是从小石路拐进公路。所以我认定,这条小石路一定是通往山下村庄或者集镇的捷径,我大可不必走公路。
我在水轮车的位置向左拐进那条小石路,小石路的路面被磨得光滑,显然,有很多人在这条路上住来,光滑的石头面见证了这条小石路悠久的历史。
小石路离开了田野之后向右拐进了山林。我走在这林荫的小石路上,感觉轻松而又欢快,因为虽然小石路的两边森林茂盛、阴翳昏暗,但断断续续会遇上过往的行人,不会觉得半点害怕。
拐过几座小山峦,穿过一片特别茂盛的树林之后,眼前的景象让我惊呆了:
山峦上布满了无数的鲜花,一山连着一山,平缓绵延的山峦似乎全是用鲜花垒叠起来似的。这花海让我目瞪口呆,让我顿感置身仙境,心生震撼!
我注意到,这花海不单单只在山陂上,还从山底爬向山顶,又漫过山坡向远处延伸。
有灌木开花,有草花,不同花种开出不同颜色的花,像一幅绮丽多彩的剪贴画,恰似天庭的仙女精心浸染、飞天撤花,点落在大地母亲的身上。
红光霞慰灿烂,花海垂涎烂漫。放眼远眺,和风撩袂,空气中氤氲着清淡的花香,蝶儿纷飞,蜜蜂起鸣,一片绚丽又繁忙的景象。走在这花海之中,让人清新气爽,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心花怒放,可谓是“何须名苑看春风,一路山花不负侬”。悠悠人生路,淡淡去远方。布满鲜花的山谷,你是上天的恩赐,有缘与你相遇,此生长忆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