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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雄Lis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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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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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宕花撷》连载

第三十一章 无言的告别

因为哭的太猛烈,伤心的泪流的太多,我感到虚脱,全身乏力。

因为感到口渴,我摇摇晃晃地来到小溪边,喝了几口水,然后就呆若木鸡似的坐在大的鹅卵石上面。

我的心悲伤到极致,感觉山上的竹林,田野里的小麦,小溪里的水,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在为我流泪。

悲海无边,苦河无涯,我消沉到极致,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感觉全身的肌肉都在坠落地里。

我默默地坐在石头上,突然间感觉头脑是一片空白。

我一直在小溪的大鹅卵石上坐着,直到天黑才缓过神来。

我迈着缓慢的脚步,摇摇晃晃的回到了黑暗的房子。

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下来了,我忘记了挨饿,也无心去煮地瓜汤或南瓜汤,便独自爬到床上。

乌黑空荡的房间,孤独侵蚀了我的身子,感伤便悠然而生。

极度的伤心无法唤起我朦胧的睡意,我彻夜难眠,直到听到沙坪方向传来悠远的鸡叫声,才不知不觉中睡着。

争鸣的百鸟把我吵醒,我望着从窗板缝透进来的强光,知道天色不早。

我一骨碌地爬起来,准备去叫小芳起床。当我正想往小芳床位去时,突然想起我竟然忘记了昨天,突然间,一种伤感又升腾了起来。

我消沉的回到自己的床铺上,靠在墙角,双眼默默的凝视小芳的床位,总希望找到小芳未曾离开的感觉。就这样,我在床上呆到了中午。

中午时分,我草草的煮了两节地瓜汤吃,然后就去麦田里拔草。

田沟里依然是青葱的小草,和五颜六色的小花,但我没有像昨天和小芳一起下不了手一样,我直接把小草和小草花一扫干净。

在拔草的过程中,我神情恍惚,不时的会想起和小芳一起拔草的情景,然后又回过神来拔草,就这样反反复复一个下午,直到天黑的时候,才发现只拔了一点点的草。

一样的我无心去煮地瓜汤或南瓜汤,直接上床。一个人躺在床上,空空荡荡的房间下,我感到了无尽的孤独。

孤独已经是一种无尽的煎熬,但还有一种景况让我一样的难熬,那就是害怕。

在故乡的时候,常常听到年长的人说,一般情况下鬼魂比人衰,所以人看不到鬼。但当人衰的时候,鬼魂就有可能比人旺,人就有可能看到鬼。但如果是两个人在一起,那就会压过鬼魂的气势。

我在想,我现在很是伤心,算不算心气比较衰。现在小芳走了,就留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守着这个空房,守着这个两山夹着空旷田野边陂上的空房,会不会因为心衰看见了一些什么东西?

夜晚,不管是鸟的叫声,还是其他动物的怪叫声,总会从山的这边回音到山的那边,让我感到毛骨悚然,心惊肉跳。

每一次睡意朦胧的时候,总会被某种怪叫声吓得精神过来。而每当我精神过来的时候,我总会听听大厅里有什么动静,猜想床下会不会躲着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看看墙角会有什么莫名的黑影。

黑夜的恐惧让我甚至忘掉了小芳,忘掉了一切,似乎全身心的在关注某种莫名的东西可能会在某个角落出现。所以,我一打晚上开始就盼望着天亮。

因为担惊受怕,我总是在黑夜中艰难的煎熬,常常到深夜都不敢睡去。

有一天晚上,应该也是深夜时分,睡意朦胧的我被屋顶上的动静吓得精神过来。我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屏住气息静静的听屋顶上的声音。

屋顶瓦片上有走动的声音,从这边角落走向另一边角落,再从另一边角落走向其它角落,感觉它要在屋顶的瓦片上找个洞来看我。

我想用被子把全身裹起来,但我还是一动不敢动的躺在床上,生怕闹出任何动静。

在那漆黑的夜晚,我害怕屋顶的瓦片上有个洞,更害怕会看到那个洞口有只狰狞的眼睛在看我。

感觉那个东西一直在屋顶上找我,我僵直的躺在床上,眼睛一直注视着黑布隆冬的屋顶,直到屋顶上没有任何声音很久了,才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身体,进入朦胧状态。

我盼望天亮,但我又很怕大清早。老家的十婶婆说,大清早最容易看见脏东西。她家门口是一条黄土路,她说她有一次大清早打开房门的时候,看见了一团胖乎乎的黑影团从路边溜往沟里,她本以为她还没有完全清醒,认为是错觉,可后来的几天里,她好几次看见了这个黑影团,感觉真实存在,又感觉是虚无幻影,看到那东西时,自己的头感觉涨涨的,脑是昏昏的。为此,十婶婆的家人也叫来了所谓的法师来做法事,但仍然无济于事,自那后,十婶婆便便一病不起,整整躺了半年的床铺。

所以,从小芳离开后的那几天里,我几乎都是熬到下半夜,然后在沙坪方向传来悠远鸡叫声的陪伴下睡着,直到天大亮了才起床,从来不敢大清早起床。

然而,有一天大清早,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我睁开眼睛看,窗板的缝隙透进来的是谐暗的光线,我知道这时还是大清早。

大清早有敲门声,我感到十分的害怕。我静静的、认真的听着,真真切切的敲门声。我心惊胆战,恐惧至极,吓得快哭起来。我赶紧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然而,那敲门声越来越猛烈。我想,那东西一定知道屋里有人。

我知道,我今天必死无疑,但我更恐惧的是我今天落到那东西手里,会是什么死的都不知道?

然而,更可怕的是,那东西敲门觉得没动静后,竟然跑到我所在的房外敲窗户板,还把窗户板扒开。

我感觉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这时,窗外传来了声音:"小孩子,睡得那么死啊!这么敲门你都不知道。"

我还是一动不敢动。

"哎,起床了,我找你有事。"窗外的人说。

最后,我确信这是人的声音。于是,我放松了警惕,掀开被角,探出头来。

我看见窗外站着一个人,那个人便是经常来我们这边收爷爷的检查反思材料的人。

我赶紧的起床给他开门。

“睡得这么死啊,敲了这么久的门都敲不醒你。”那人说。

我愣在那边,没有一句话。

“这房子公家要收起来了,你收拾东西明天离开吧。”那人说。

“为什么?我爷爷和小芳他们回来住哪里?”我说。

“他们不回来了,你赶紧收拾东西明天离开。”

“那我一个人住这边不行吗?”

“不行,这房子公家要收走了”。

“那还有这么多东西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管,我们会安排好的”,那人说,“你明天自己自觉离开,明天公社上的人要来,你要是还没走的话,我就不敢保证他们不会把你带到公社去关起来”。说完,那个人就离开了。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再一次愣在原处。

我无所适从,不知所措,感觉整个天都是暗的,虽然这时是在阳光明媚、春花烂漫的季节里。

我呆呆的坐在门槛上,头脑是一片空白,很久都没回过神来。

爷爷走了,小芳走了,我现在又要被赶走。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我对人生深感怀疑,总觉得人生有太多的委屈和无奈,让我感伤不尽。

然而我想,纵然有无数的回忆,无限的留恋和万千的不舍,或许只有学会放弃,才能让人不再彷徨。于是,我坚定地站起来,进入房间,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当天就离开。

平时觉得没有什么东西,但要收拾起来再带走,又觉得有太多太多可以带的东西。

我找遍了各个角落,可以装上东西的只有爷爷枕头下的一个军色背包和两只麻线的大袋子。我深深知道,只要一走出这个门,我便又会踏上流浪、乞讨的生涯。所以,我只能选择简单的行李,而那个军包便是首选。

军包里有一本厚厚的红皮笔记本,封面是光芒万丈的毛主席的像,和“伟大的领袖和导师毛主席万岁!”几个字。笔记本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蓝色墨水的字,虽然我也认识了许多字,但爷爷的字我一个也看不懂。

我当然知道,应该选择有用的东西带走,那就是那几瓶咸菜和花生的种子,还有就是一个军色的印有五角星的牙杯,最后再装上一些地瓜干,把整个军包塞满。

除了军包以外,我还用一个麻袋装上了一床被单、被毡和几件衣服,当然是小芳穿的旧衣服了,再把那张十元的钱和那两张通过爷爷修复的纸用针线缝进了裤腰管,这是最重要的。当然,还有一张纸,那就是爷爷画给我的家乡的地图,我把它塞进笔记本皮套里。为了便于携带,我把被毡装进被单,再把它们束的严严实实的。

因为从一大清早起来后都没有吃饭,我给自己做上了最后一餐的地瓜汤饭。

吃完地瓜汤后,我把灶里的火种捣灭,把两个床铺的被子叠整齐,把坛坛罐罐都盖好,然后背上行李,关上门。

心有颓丧,情有旧伤,如此一别,多年以后便是物非人非。我消沉又流恋的站在门前旱地通往砾石公路的栅栏上,回望这个简陋、孤独、伤感又留下无数美好回忆的屋子,默默泪流。

落苇无声花溅泪,行云有阴树含愁;我与春风皆过客,空留孤房守冬春。美丽的春天草青水绿,麦香阵阵,鸟语花香,和风正暖,这是美丽的伤感,这是伤感的美丽。那一夜的到来,爷爷的音容笑貌,小芳的笑声,篝火晚会,幽静的山野,小溪里捉鱼,所有一切的过往与喜怒哀乐,都将随我的离开而缄封在我记忆的最深处。

我走进了砾石公路,不知往左拐还是往右拐。往右拐会进入深坑峡谷,我曾经与小芳去过。虽然接爷爷和小芳的吉普车都是从那个方向走,但我最终还是选择往左拐,往曾经与爷爷赶集的集镇方向走。

我每走三五步,就会情不自禁地回望山脚下孤独的小屋一下。当我爬上山坳口最高处时,我转过身来,远远的望着侧下方的小屋,禁不住泪如泉涌。

纵泪浅深逐麦色,悲歌重叠怨层林;远眼愁处望峦嶂,近眸低绿草树新。纷纷尘世,黯淡流年,孤独的房子,迷茫的前程,沙坪头,你藏满了我此地的所有记忆,你把我推向莫名的远方。此刻的我早己缄默无语,此刻的我早已泪盈满框。

我唯有与你做最后的无言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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