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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雄Lis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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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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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宕花撷》连载

第五十五章 闪闪的红星

第二天,我离开尼姑庵。

我离开尼姑庵时,莺姑塞给我好几个面饼,我知道,这是她特意从山下为我搞来面粉做的,我深受感动。

离开时,莺姑说她的心里不是滋味,因为她仿佛看到她这么大的儿子即将流浪远方,四处乞讨。但她还是很淡定地跟我说了一些为人处世之道,有几句我是记得比较清楚的,大概是,人从出生开始,就自有定数,是贫穷是富贵老天早已安排好了,富贵是自己的造化,是前世的遗缘,但今生今世一定要行善,行善方能积德,好为来生多积善功,成来生之好造化。

她说她相信我一定会找到家乡,并祝我一路平平安安。

莺姑是一个受苦受难的人,她的心中有着万千的苦痛与悲伤,但她却能做到淡定从容,荣辱不惊,足可以看出她的定力有多强大,这也许就是她在深山中几十年的修为,这也许就是她在为来生的造化。

我沿着菜园边的小路下陂。不管我走多远,我还是不断地回头望,回望着那一直还在菜园边远远地目送着我的莺姑……

下山后,便几乎是一马平川的田野,偶尔的小山峦也是躲藏在村树之边,隐隐约约。

几天后,我的前行之路被一宽阔的河流挡住。河面平缓开阔,河水浑浊。当地人说,这河通向出海口,海水涨潮时海水会倒灌进来,所以河水浑浊。

听到这,我的心中为之窃喜,因为,这不就像我在老家县城城南的那条大溪吗,这说明我离海边不远了,但我不知道这时的我该往南走还是往北走。

经过打听,我还必须往北向海岸线走,按照爷爷给我的地图,我必须一直向北走到宁波,然后再往南靠海岸回寻回去。

然而,这条宽阔的河面却挡住了我的去路,爷爷的地图里标注的方向在这儿成了断头路,要到河的对岸,不管是车,还是人,都必须搭乘船只才能过去。

我打听了一下,船票小孩半票也要八分钱。本来我的身上有近两元钱,因为一路上遇到的一些变故,如被人抢,摔到河里丢失等等,因此,此时的我身上只有不到五毛钱,因此,我始终不愿花。

于是,我就沿着河岸向上游走,我想走到河的尽头,再折回来到河对岸的码头。然而,我的想法太天真了,我太约走了半个月,依然没有走到河的尽头。

就这样,我又从平原走到山区,从河的主干走向支流,从浑浊的河水走向清澈的溪流,始终过不了河。期间,也想乞求渡河的小船只带我过去,但有好几次机会,我都不敢开口。

最终,我把大河走成了小溪,把公路走成小路,再从小路走成没路,虽不敢说披荆斩棘,但也是步履维艰,终于走到有公路过桥从小溪过去。

虽然我过了那条小溪,但我十分的清楚,这条小溪只是那条大河的一条支流中的最靠边的小支脉,就像树的叶脉一样,我走到了树叶的的边缘末梢,分不清是哪根末梢。

我不后悔因为没有花钱过轮渡,但我后悔那不敢开话多次有机会过河的小船公。

后悔已经没有用了,按我预想的方案,过到对岸,就沿岸边往回走。

又是几天过去,我走到了两溪的汇流处,汇流处的那一棵大树和树下的那个破亭子告诉我,前几天我就是从对岸往上游走上来的。

恍然大悟的我突然感到十分的悲观,照这么走下去,我得在支流支脉上来回折多少次才能走回到原点的那个河对岸的码头。

我十分的失望,因为我想,如果照原来的想法从海岸线上走,一路上肯定会遇到不少河流,这样的话,每一条河流我就得与这条河流一样,把所有的支流支脉走完。

但如果不这样走,那么,在这崇山峻岭之中,既便是容易过溪,也不知要走到哪里。

我明明走到海岸线看到了希望,但又不能沿着海岸走,这让我陷入了两难之处境。而更让我绝望的是,按照爷爷的思路,到了宁波后沿海洋线一路往回巡到汕头,这可得过多少条河。

然而,在我绝望的想法中又突然意识到一个希望,那就是如果坚定地从宁波沿海岸线往回走的过程当中,也许就会看到我们县城的那条溪河。

于是,我的心中又燃起了一道希望与勇气的火光,似乎能看到县城南边那条大溪上铺着两条铁轨的熟悉的桥。

然而,这一道希望的火光只燃烧了不到半天,就完全被浇灭了,因为我从汇流口沿河岸向上游走了不多的路时,就发现河岸压根儿就没有路,有的河岸是杂草漫漫,荆棘丛生,荒无人烟。不但没有路,就连讨饭的地方都没有。

这时的我才深深的感到自己真正是身处的绝境。

无耐的我最终选择了放弃原来想走海岸线的想法,再次寻找山间公路,一路打听一路乞讨。

我跨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小溪,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峦,乞讨过一村又一村,不知方向,迷茫前进,从寒冷的初春走到了和煦的暖春,从瑟瑟草黄走到繁花似锦。

我已经没有言语再表达这期间过程的艰辛,和无限的孤独、痛苦与落寞,终于在一个黄昏的山头再次看到一马平川的广袤大地。

这个黄昏下的山头是一座不高不矮的山峰,似乎是崇山峻岭的尽头。绿毡田野入天镜,落霞孤雁雾中来,因为再次看到一马平川的平原,我的心胸也和平原一样开阔。

我欢快地小跑下山,希望能在天黑之前到达山脚。

当我快到山脚的一个山坳时,发现这是一个密密麻麻的全是土房子的大村庄,房子以山坳为原点集中,并向四处扩散。

公路边一个很大的晒谷场被村庄半开口似的围着,晒谷场上支挂着一张电影银幕。我知道这儿今晚肯定有放电影。虽然我身心疲惫、饥饿难忍,但我心中还是一阵窃喜,因为这可是我离开家乡几年来第一次遇上看电影。

在家乡的时候,看电影是一件极其快乐与期盼的事情。当白天的时候听到那个村庄晚上有放电影,这个消息足以让所有的小伙伴们高兴一整天。有的时候放电影的村庄距离比较远,小伙伴们便会早早地吃完晚饭,呼叫着各种各样的暗号,各自召集要好的伙伴,三三两两往放电影的村庄赶。一路上,大家揣测着晚上会是什么电影,当然最喜欢看的就是打仗的电影。而看完电影后的回家路上,虽然是黑灯瞎火的田间小路,但电影的内容足可以让大家兴致勃勃的一路谈论到家门口。

天色不是很晚,散落在山坳四周的房子升起袅袅的炊烟。憨厚的老人坐在银幕前的椅子上安静的等待,大人们断断续续的搬来凳子安插在有空的位置,调皮的孩子们在无人落座的凳子间穿梭嬉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摆放在晒谷场中央的不规则的凳子团也变得越来越大,落座的人也越来越多。场地的周边渐渐地有挑担子的人过来,他们有支开锅灶炸油条油饼的,有摆地摊站在那边吆喝的,有架着冰糖葫芦四周窜动的,整个场地显的吵杂而热闹。

夜幕完全的降临,天地间漆黑一片。随着一声轰鸣声,晒谷场中央的线杆上亮起了一盏光芒四射的透亮的灯,场地上一片哗然。紧接着就是播放歌曲,喇叭的声音很大,响彻整个山坳。再接下来就是放映员试光片,也就是给放映机调试焦距,让光斑恰如其分的映射在银幕的上面。

试光片对放映员来说是一件尴尬的事,每调一下光斑,在场的人都会大呼小叫"歪了,歪了",直到调正为止。

人聚集的越来越多,外村来的手电筒光渐渐地围在场地的周边站着,没有椅子坐的小伙伴席地坐在了银幕的跟前,有些人甚至站在了银幕的背面。

我是路过的人,而且头发蓬松,衣衫破旧,既没有伙伴,也没有熟人,因此,我只能安静地选择在一个比较边缘的角落,远远的看着锒幕。

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之后,电影终于开映了,片名:《闪闪的红星》。

这片电影我在家乡时就听说过,因为那天下大雨,姐姐与哥哥不带我和小姐姐去看,害得我哭了一个晚上,没想到这片电影竟然于这个时候在这个村庄能让我看到。

这片电影真的太好看了,虽然在老家的时候听那些看过这片电影的小伙伴们津津乐道过,但自己切身看过感觉就是不一样。聪明、机智、勇敢的潘冬子成为了我心目中的少年英雄,我相信其他的小伙伴一定与我有同感。而最难能可贵的是我学会了《闪闪红星》这一首歌,当然平时偶尔也听到有人哼唱过。

电影快要接近尾声时,潘冬子和他父亲带领下的红军战士们一起行进在那漫山遍野映山红的山顶路上,头顶帽子上的红星闪闪,意气风发,伴随着《闪闪的红星》的悠扬曲子,看得我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电影终于落下了帷幕,那一盏光芒四射的灯光亮起。银幕回到了安静的白色,四处都是此起彼伏的《闪闪的红星》的哼唱声。

整个场地人头攒动,吵杂而又热闹。

人渐渐的退去,银幕也被放了下来,灯光熄灭了。随着几个搬放映设备的人的离开,整个曾是热闹非凡的洒谷场以无边的黑暗留下我,空旷无垠的洒谷场只剩下我一个孤孤单单的身影。

热闹一下子过去了,留下的是我一个人孤独置身于空旷、黑暗无边的晒谷场,我的心理突然间产生了一种巨大的反差,澎湃的心潮一下子回到了平静,沸腾的热血也渐渐地化为了冰点,一种无限的孤独、落寞感强烈地冲袭着我,让我感到无限的悲哀与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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