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李俊雄Listion的头像

李俊雄Listion

网站用户

小说
202208/31
分享
《宕花撷》连载

第六十章 “死替″

从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的那个小县城,回到上海与浙江交界处我原来打工的那个煤厂,我相当于从中国版图的最西北走到最东南,穿过整个中国。

因为我渐渐的长大了,所以不敢再乞讨,我几乎是一路长途跋涉一路打工糊口过来的。当时,改革开放浪潮席卷全国,一路上处处都在大搞基建,私营企业与曾经被当做投机倒把的个体户如雨后春笋般异军突起,所以,一路上很容易找到临时工做。

我就是这样一路跋涉一路打工,初秋从兰州回到了我曾经打工的那个小煤厂时,己是第二年酷夏,期间还被人骗过钱,其中最讨厌的就是被包工头拖欠工钱。

那是在西安的时候,因为在工地打工没有拿到钱,就得继续干活,在干活中等钱,在等钱中继续干活,最后,活越干越久,钱越欠越多,我想不能就这样恶性循环下去,为了赶路,我最终放弃了拿工钱。

我知道西安有直达我曾打工过的那个煤场所在地的火车,之所以拼命打工加班,就是希望以最短的时间挣够车票钱,但可恶的包工头就是不给钱。因为身上没有足够的钱坐全程的车,我只能用身上仅有的钱买最差的干粮,一路流浪,偶尔打个当天或两三天结清的小短工,一旦时间超过五天,我就会讨回一些小钱或直接放弃,然后马上离开,所以,我基本上是流浪回来的,期间的艰辛也是不堪回首。

回到小煤厂的时候,小煤厂的景像很惨淡。因为受到了私营煤场的冲击,小煤厂经营状况很差。我到小煤厂时,小煤厂只剩下十几个正式的工人,而且这些正式工大部分是老工人,曾经煤粉堆积如山的堆煤场也只看到几小堆煤,更多的是杂草丛生。

他们看到我时都很吃惊,问我说咋能这么快就出来,我告诉他们我根本就没抢那女孩。他们相信我的为人,说我白白受那冤屈,而且受冤屈的还有厂长,厂长因为我的事被开除了。

他们说:"那件事发生后,明锋和若谦等几位小男孩便离开了,他们说要去上海打工。他们还说不相信你会去抢劫,希望有朝一能再见到你,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明锋说,他只知道上海有一条街叫南京路,他们只要一有空就会去那条街溜达,为的是能等到我,哪怕十年、二十年或更长。"

流浪在外的我本来就孤单没朋友的,听了煤厂的工人们这么说,我感动得热泪盈眶,没想到明锋他们这么重感情看重我这个朋友。

我在煤厂住了一个晚上,半夜里借上厕所的时间,到隔壁寺庙边把我原来塞在石缝里的小包袋取回来。

第二天,我便离开煤厂,乘车去上海。因为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我在车上打开小包袋,看了看爷爷的笔记本等所有的东西都还在,感到欣慰,同时,这些物件也勾起了我无限的回忆,感觉就像做梦一样真实与荒唐,望着窗外后移的风景,不禁百感交集,思绪万千。

到上海后,我直接寻路到南京路。这是一条繁华的有点夸张的街路,其热闹程度远超我的想象,到处人声鼎沸,熙熙攘攘,我都怀疑在这人山人海间能否看到明锋他们的影子。

一天、两天、五天……我每天都在南京路上搜索可能出现的身影,但始终没看见他们。

大约半个月后,我身上的钱几乎花光了,同时,因为我每天都是吃最差的干粮,从没吃过蔬菜与水果,缺少维生素,所以,我的手掌心都脱皮开裂了,于是,我想我不能就这样等下去,我得去找打工的地方。

准备离开南京路的那个晚上,我感到十分的沮丧,漫无目的向外滩方向走,并准备在外滩找个合适的街角过夜。

深夜里,街上的人渐渐的少了,我失落地、漫不经心地游荡着,落魄是我此时最恰切的神态。

突然,我听见几个人亨唱着歌走过来,我定神看了一看,是几个与我差不多年纪的男孩,他们勾肩搭背成"一"字形并排的走过来,走路歪歪斜斜的,明显是喝过酒。

当他们走到我面前时,我觉得最中间那个人有点似曾相识,但我想,流浪的我一路上见到了太多的面孔,不乏有似曾相识的。但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大上海,且早有耳闻上海滩上有所谓猖狂的黑帮牛仔,所以我低下头不敢直视他们。

突然间,中间的那个人快步跑过来,双手拍抚着我的双肩,激动地说:"你是……",然后又认真的看了一看说:"真的是你吗?"

我被他的举止吓了一大跳,一直低着头,然而,那个人激动的说:"我是明锋,我是明锋,我是明锋",连说几句。"

听到这,我有点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来,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就是明锋吗?

我激动地呼叫"明锋",而明锋先是感觉是傻愣在那,然后激动地拥抱我说:"真的是你吗?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激动的热泪盈框,回想起塔克拉玛干沙漠回来的千辛万苦,回想一路上的日日夜夜,回想那九死一生的艰险旅程,我早已是泣不成声。

虽然只有短短的四年时间,但我们的变化太大了,都从小男孩变成了小伙子,特别是若谦,满脸的痘痘,让我完全认不出来。

我们几个热烈的拥抱在一起,然后明锋提议继续喝酒。

我们从外滩拐进一条小巷,到他们刚才喝酒的那个露天摊点。

他们点了很多的菜,虽然是路边摊,但我从来没有下过馆子,面对着满桌子的菜,我都感到很夸张,从来没有面对过这么多的菜,感觉不可想像。

他们非常的热情,硬逼着我喝酒抽烟,我们在喝酒抽烟中聊天,在聊天中喝酒抽烟。这是我第一次喝酒和第一次抽烟。因为不胜酒力,我第一个醉倒。

我都记不得是如何离开摊点的,反正醒过来时是第二天中午,还是明锋叫醒了我。

我感到十分的难受,全身无力,昏昏欲睡,但听到明锋说他们的包工头同意留下我时,我感到十分的高兴。

那天下午,明锋、若谦他们几个还去工地干活,我继续睡觉。晚上,他们五个人带我去逛商场,每个人都给我买东西,衣服、鞋子、毛巾、牙膏牙刷等,日常能用得上的物品应有尽有。

管宿舍的人很好,特意把与明锋同宿舍的一个人调出来,让我和明锋他们睡同一宿舍,这说明了明锋在工地上人缘不错。

宿舍是集体板房,十个上下床,一间住二十个人,大多是和我们年纪差不多的大男孩。

终于安顿下来,终于能过上正常的生活,不禁让我百感交集。我暗下决于,一定要好好干活,好好挣钱,争取早日找到故乡,早日能上北京见上小芳,早日去晴溪看望卫穗凡等等。

于是,我几乎每天是第一个上班,最后一个下班,在工地上我也总是挑最重最累最脏的活干,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得到班组长甚至包工头的肯定与认同,这样,我就可以被安排去加班,挣更多的钱,因为工地不同煤厂,加班补贴高,所以大家抢着加班。

因为我的努力,差不多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就得到了班组长和包工头的肯定与赞扬,所以,只要有加班,必定有我的份,甚至有时只需要一个人加班,包工头也会安排我去。

工地上像我们这种年纪的人不少,他们也许是无忧无虑,也许是无聊,所以,他们晚上更多的是选择喝酒,他们没有我这种苦干的精神,甚至一大部分的大人也是这样。所以,每当我加班后精疲力尽回宿舍时,都会听见很多宿舍里发出的喧闹声,喝酒的,谈笑的,聊天的,打牌甚至赌博的声音,虽然感觉他们的生活很滋润,但我内心却觉得比他们充实而又有成就感,因为我领的工资比他们多。

而最让我感到有成就感的是我有时还可以替代施工员。

在工地,施工员是最高级的打工者,他们不干体力活,工资却比干体力活的高出很多,而且还可以对工人指手画脚。因此我想,如果能当上施工员该有多好,我幻想着如果能当上施工员的话,那我在宿舍里会多有面子,还可以帮助明锋他们。但是,施工员往往是高文凭的知识分子,而我充其量只算是一个半生不熟的小学生,想想就觉得是天方夜谭。

然而,不安份的我就是一根筋,在平时干活过程中,我总会细心去留意施工员是如何布点,如何放线,如何指挥施工的,还荒唐地花了十几元钱去买了几本工程方面的书回来研究,引来了不少人的耻笑。

工地上有六、七个施工员,大多都很好,他们对我的问这问那,不仅没有表现出反感,反而夸我细心细致,干活认真,有责任心,因此,他们也乐于回答我的问题。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我的努力下,我终于学到了一些现场施工方面的皮毛知识,但依然没有我的用武之地。

然而有一次,一位结构方面的施工员有事请假,而施工过程中又出现突发问题,大家都束手无策,几十个工人在那干等待,混凝土也搅伴了一半停在那,包工头和班组长都在那边急得团团转,其它几位非结构性方面的施工员在现场就技术问题大声争论着。

听着大家的争论,我壮着胆,主动请缨向包工头提出了一个建议方案,全场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话,唯有那几个施工员在那边目瞪口呆似的,他们都觉得我不可思议,最后大家采纳了我的方案。

第二天,那个请假的施工员回来了,听了包工头说后,吐出长长的舌头对包工头说:"你胆子简直也太大了,那可是结构性部位,涉及十几层楼房的整体安全,万一出事,那简直就是灭顶之灾"。然后又说:"幸好这个方案可行,没想这个汗毛未干的小毛孩能有这主意"。

这一次,我得到了一百元的奖励,要知道,我经常加上加班一起一个月还领不到一百元,而明锋他们一个月才六、七十元。

从此以后,我成为了"施工员替",也就是哪个施工员请假或其它原因不在岗,包工头就会叫我去临时顶替他,于是,大伙送给我一个外号叫"死(施)替"。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