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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雄Lis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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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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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宕花撷》连载

第四十七章 鬼火

上了山顶,心情愉悦,同时,从山上看下去,觉得风光不错,我本想在拐头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可当我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已经在向西三点的方向,我突然感觉情况不妙,赶紧背起军包开跑。

因为下山虽然相对轻松,但我已经是疲惫不堪了,所以也无法快跑。

另一侧的山体十分的险峻,所以可以远远的看到山下远处的村庄,感觉路途遥远,这让我越感心急。

我开始小跑下山,和上山的一样,都是几个小弯组成一个大拐。

因为山势险峻,我突然间发现两个大拐头之间距离很近,完全可以不顺着公路走,直接走两个拐头之间的直线,这让我省了不少的路程。

因为两个拐头之间没有路,下陡陂脚底摩擦的历害,我感觉到脚底麻麻的痛,当我抬起脚来看时,发现脚底有好几个水泡,有的水泡都快要磨破了。从我第一天流浪开始,我一直都是光着脚走路的,所以脚底皮层早就生成一层厚皮。然而,因为这天一下子走了那么长的路,再厚的皮层也会磨损殆尽。

在晴溪的时候,卫老师给我买了一双军色胶鞋。因为难得一双鞋子,所以我倍感珍惜,下雨天去学校我总是不忍心穿,等到到了学校脚晾干后再穿,哪怕天气再冷。离开清溪后,我便把鞋收起来,从没有穿过。

但是这一天,因为脚底起泡,我为了在天黑之前到达山脚,我决定忍心把鞋拿出来穿。

刚穿上鞋时,脚底软绵绵的,舒服极了,所以虽然很疲惫,但我还是加快了不少速度。

然而,因为买这双鞋到这次过山时己过了一年多,我的脚长大了不少,鞋穿的太紧了,穿鞋小跑固然脚底得到保护,但还没走几个弯,脚面特别是皮包骨隆起的部位也因为鞋太紧被磨起泡了,感觉比脚底还更痛,有一种辣痛感。

于是,我便从军包里撕了些纸片,垫在了骨头隆起的部位,然后继续前进。

并不是所有的拐头都可以走直线,因为山势复杂,下一个拐头并非一定是在上一个拐头的正下方,所以,只有能看到下一个拐头时才敢走直线。

当我下了十二个拐,也就是下到从山下往上的第六个拐的拐头时,发现山势变得平缓,树林越来越茂密,山脚下的村庄连影子都看不见,这让我感到紧张、急燥与恐慌。

因为我体能几乎耗尽,腿也感觉不听使唤了,所以,我几乎是拖着走的,觉得十分的吃力。可恶的是,这个时候天色突然很快地变得昏暗,这是我预想不到的。因为下山的山体是背向太阳的,我无法从太阳在天空中的位置来判断大约的时间。

其实,我一路上从未懈怠过,但我想不到天暗的这么快。

我大约算了一下,上下总共三十六个大拐,约六十几公里,还剩下六个拐,从里程碑上的公里数算应该还不到十公里。

我想,只剩下十公里了,就是再艰难,也要咬咬牙下到山下的村庄。

然而,当我再下了不到三个拐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而越到山脚,山林就越茂盛,感觉阴森森黑压压的可怕,而拐的路径也越长。

这种情况我遇多了,我还想继续走完最后三个拐,然而这时,我感觉到我的双腿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几乎迈不开脚步,而且脚底脚面都感到辣痛,就像给伤口抹上辣椒似的,疼痛难忍。

我感到很失望,只剩下最后一点路了,我竟然走不动了。

我瘫坐在路边,身心疲惫,一坐下来就要睡着。

在五十里铺时,我就听人说山上不干净,我最怕的就是这种看不见的不干净的东西,而且,我还听说山上有野兽,所以,我就是再困也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安身,我怕我万一睡着了,别说那些看不见的可怕东西,搞不好会被野兽连皮带骨都吃掉。我想像着睡着后突然挣开眼睛时,眼前突然出现的是一只鬼,或是一只野猪,想想就毛骨悚然。

我吃力地站起来,全身麻木地拖着腿向前移动,想寻找一个可以安全安身的地方。

突然,我发现前面有一片泛白的地方。当我过去时,发现这泛白的地方竟然是一片旷崖,应该是开公路时炸掉或开挖掉的边陂。

边陂很陡,我吃力地爬上去,大约爬了有三四米高,发现这乱陂之间,竟然有一处平坦的地方,正好夹在两石壁之间。

这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庆幸自己的幸运。

因为我十分的疲惫,我放下军包当枕头,半靠半躺着。虽然因为气温高而导致石头面还有点热度,但我还是很快地睡着了,连肚子饿都顾不上。

当我醒过来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反正我是被蚊虫叮咬醒过来的,头顶上全是"嗡嗡"的声音,全身奇痒,我用手抓摸身子,全身都是被蚊虫叮的疱。

这讨厌的蚊虫与讨厌的天气让我无法睡觉,如果用被子裹住身子又太热,没两下子就满身大汗。如果不用被子,那就是把自己的身体暴露在蚊虫之下。

我想到穿冬天有长袖的衣服,于是,我从军包里拉出长袖衣服并穿上来,但手脚还是裸露出来,没一会儿,手脚便被蚊虫叮的奇痒难忍,让我无法睡觉。

我坐着靠在石壁边,用其他的衣服不断地甩赶蚊虫。因为太累太累了,我总是在甩赶蚊虫中不知不觉睡着了,又总是被痒的醒过来。

就这样精神仿仿佛佛的,不知道这样睡睡醒醒反复多少次,自己总是在半梦半醒之间。

婆娑的树叶间,可以看见皎洁的圆月。突然间,迷迷糊糊中的我看见公路对面的侧下方有火光,我的心为之一震,马上清醒了过来。我定了定神,睁大眼睛认真的看,发现有好几点火光,而且这火光看上去还是淡蓝色的,漂浮不定的飘来飘去。

我知道这是鬼火,因为在我老家时看过一次。那也是个夏天晚上,天气十分的炎热,我到顶厝晒谷场去玩。我们几个小伙伴玩的尽兴之时,突然有人喊到"快看,鬼火、鬼火",于是,晒谷场上所有的人都往那个呼叫的人靠过来,并向山脚的方向看。那鬼火也是飘来飘去,只是距离有点远,看得不是很清楚,若隐若现的。听说过那地方有鬼火,但从未见过,那晚看到这鬼火,虽然有一定的距离,现场的人也很多,但我还是受到了一定的惊吓,那天晚上我在睡梦中惊醒了很多次,头脑里总在想像鬼的样子,眼前总在闪现着那鬼火飘移的恐惧。

在老家看到的鬼火距离很远,隐隐约约的,但这天晚上看到的鬼火却就在公路的对面,看的十分清楚。我吓的头冒冷汗,大气不敢出一口。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那,连蚊虫都不敢驱赶,生怕弄出动静来被鬼发现。

然而,被蚊虫咬又是十分的难忍,我只能一边让蚊虫咬,一边用手偷偷抓饶痒痒。

我很不情愿看鬼火,因为觉得鬼火十分的恐怖,但我又必须密切地注视鬼火,生怕鬼火飘到我的身边来。

我想像着那鬼火一定是鬼的眼睛,火的身后一定是可怖的鬼影。我无法形容那时的恐惧,吓得想哭又不敢哭,就这样一直在蚊虫的叮咬下艰难地坚守着。

我全神贯注地盯着鬼火,周围的一切都在我的注意力之外。

突然,天空中传来了一声惊雷,吓了我一大跳。我抬头一看,月亮不见了,早已被鬼火吓得躲在密布的浓云后面,只能看见浓云背面那晒向深空的清色月晖,和依稀可见的星点。

浓云像倒在清水里滚动的墨汁,在天空的一隅暗流涌动,时不时的一道闪电划破,然后就是"轰隆隆"的轰鸣声。

没多久,边界清晰、翻滚涌动的浓云渐渐模糊了,变成了灰茫茫的一片,月亮的清晖及星点早已沉没在那一片灰茫茫之中。

突然,风大起来了,整个山野阵风啸啸,树叶瑟瑟,树欲静止而风满山。

电闪雷鸣变得更加频繁,更加强烈。哗啦啦的声音由远及近。几个大豆般的雨点过后,紧接着便是倾盆大雨。

本来就被鬼火吓破了胆,现在又来了电闪雷鸣和狂风暴雨。在这风雨交加、漆黑墨夜的荒山野岭,我已经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我感觉我已经进入了地狱。

我觉得鬼也许发现了我,它们可能在闪电下看见了我,也许它们现在正在偷偷地看我。想想都觉得可怕,我感到完全的绝望。

为了不让军包里的衣被被打湿,我赶紧把军包抱住,用身体掩护军包。这时,我定了定神,才注意到鬼火什么时候己消失不见了。

突然,一种极度的恐惧感强烈地冲击着我。我突然意识到,这边陂有小凸顶,可以遮挡部分雨点,这鬼也许也怕雨,在这荒山野岭,没有可避雨的地方,我所在的位置可能是避雨的最佳位置。那么它们定会找到我所在的地方来避雨,要不然这鬼火什么就无缘无故地消失了。

还也许,也许这地方本来就是鬼呆的地方,它们只是因为天气太热了跑到外面去游荡,现在下大雨了,它们就会回来的。想到这,一种极度的恐惧感袭击着我,我恨不得自己能钻到石壁里。

我全身像是浸泡在水里刚捞上来似的,而暴雨此时还在不停地击打着我。我绝望地流着眼泪,但我不曾想有任何的乞求与祈祷,依然一边紧紧地抱着军包,一边密切地注视着陂崖。我不敢想像这几个鬼这时如果己经来到公路边,正在从陂崖爬上来的可怕情形。

我满身是雨水,我满眼是泪水,我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我哭扁了嘴唇,但我不敢有半点的哭声。身心疲惫的我,在狂风暴雨的击打和对鬼的极端恐惧中艰难地坚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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