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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雄Lis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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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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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宕花撷》连载

第十章 风雨小屋

在中年妇女进入小角门的瞬间,我才注意到这是一个深深的庭院,只可惜自从那个中年妇女进入庭院并关上小角门后,这个小角门就没有再开过,我吃完那碗饭后,一直想着如何把碗还上,但等了很久都没有办法还。我想把碗放在门口,但街上的行人很多,怕被人拿走,如果一直等下去又怕那个可恶的小哥回来会打我,所以我等了许久之后,就毅然带上这个铝碗离开了。然而,我所不知道的是,偏偏就是这个铝碗,给我塑造了一个小乞丐的形象。其实,自那之后,既便不是小乞丐形象,我也必须靠乞讨为生了。长大后我才知道,正是有了这个小乞丐形象的铝碗,才维系着路人给我的布施。

我知道什么是感恩,所以,我站了起来,往大门方向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后,然后带上铝碗离开了。

街道还是那样的街道,街角还是那样的街角。因为我吃了一碗稀饭后,体力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同时,对回到医院去等待父亲的到来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因此我索性不想去医院了,为此,我反而变得轻松起来。这时的我才真正感受到县城的热闹,那么多条街,那么多的店,那么多的商品,有很多东西是从来没有看见过的。而且,这时的我才意外发现,街与街之间还有许多相连的小巷,小巷与小巷之间也是串来弯去,象是谜宫。小巷大多只有两三米宽,通过小巷可以从一条街操近路走到另一条街。小巷似乎都是大户人家住的,每个户门都挂有一对红灯笼,有的人家门上的春联还保持得完好,有的人家只剩下一只春联,大多数人家的门联都是断边捲角的。

大街上很热闹,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个小女孩在买菠萝,我从来没有见过菠萝,所以我静静地呆在那,认真地看着老头把菠萝称好削好皮交给那个中年妇女;同样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个小女孩在买兴糕(方言,一种用米做的糕点),我从来没有见过兴糕,洁白如雪,感觉一定十分的好吃,所以我一样的静静地呆在那,看那售货员把兴糕一块一块地放在纸上,称好包好交给中年妇女,而那小女孩早己迫不及待地叫母亲打开纸包,赶紧抓了几块,然后马上拿一块用嘴巴咬了一半;我从来没有见过煤炉,也不知道什么是煤,我很好奇店门边那个圆铁桶中间是通红通红的,上面架着的铸铁锅里的油在沸腾,然后一根油条随着无数个沸腾的泡浮到了油面。我从来没有见过炸油条,我很好奇那小小的一块面粉条竟然能变成那么大的一根油条。一微胖老人用一双又粗双长的筷子在不断地翻动着油条。一个匆匆的脚步递给胖老头两分钱,然后用姆指食指捻起一根油条,极为神速的递到嘴边,又以极快的吹速吹了吹油条,“滋“的一声咬了一截……

就这样,我看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新鲜,不知道时间过了多长,也不知道自己早己误过了午餐,虽然我基本不可能吃到午餐,但我所满足的是,所有走过与看过的,都会成为向姐姐吹牛的成本,因此,我觉得飘飘然起来,似乎与整个县城的街道那样热闹与欢欣鼓舞。

突然间,一种莫名的愁苦立马涌上心头,那就是这些可吹牛的看景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带回家里,带给姐姐,因为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回到家里,也许需要三天五天,也许需要半月一月,也许,但还有一个也许我那时始终没有想到,所以,我那莫名的愁苦也就莫名其妙地延化成了莫名的伤感,这也许是上天的预示。

于是,从那时起,回家成为了我唯一的信念。

我分不清东西南北,漫无目的地凭着我大概判断的方向不断前进。

我知道家住在山的里面,所以我往县城所能看到的那座最高的山的方向前进。

不知不觉中我走到了城南的纪念碑前,不知不觉中已是黄昏。落日依山尽,晚霞满天红,初夏晚风清凉,游子身上衣单。一群晚饭过后的小孩子在纪念碑前的开阔处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我玩过这种游戏,便兴高采烈地想加入了小鸡的队伍,没想到一个比我高出半个头的小女孩狠狠地揣了我一脚:“你这小叫花子,你来掺什么和,滚开”。都是天真无邪的小孩,她没有半点的怜悯,都是天真无邪的小孩,我却心如刀割,眼泪都要流出来。坐在旁边看热闹的爷爷奶奶们大多数的都在笑,但也有个别老人骂小女孩。

这时的我才知道手里的铝碗己经无形中给自己塑造成了小乞丐的形象。我想把铝碗扔掉,但我想这可是我唯一的行当。于是我端着铝碗走到旁边的石阶上坐着,心酸的我可怜巴巴、目光无神地看着老鹰小鸡们的欢乐。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周边的园林树荫荫的,树叶间透着几盏碗盖状路灯晒下昏暗的灯光,无心的人也许都不会注意到那有路灯。

一碗稀饭已经顶了一天了,县城的热闹冲淡了我的饥饿感,这时的我才蓦然感到很饿很饿,于是眼前急需解决的就是两大问题,吃的和住的。我的双眼虽然还是注视着老鹰和小鸡,但我的头脑里却在思考着如何才能找到吃的和住的。我突然想到有一次夏天,或许是秋天,我记不清了,我偷了临村人家树上的几棵早熟的鸭梨,人家发现后破口大骂,整个村庄的人似乎都知道,在田野干活的母亲听到后远远的骂我,并表示晚上回去后一定要让我吃牛尾鞭。我害怕极了,于是我玩起了离家出走。说是离家出走,其实我只是跑到田野上。当时田野上到处都是一堆堆的稻草,我把一禾一禾的稻草垒起来,象个小碉堡,然后在里面睡大觉,虽然我昏昏沉沉的若睡无睡,但我清楚已过了很长时间,我不知道家里面是否有人找我,但我知道从碉堡里钻出来的时候己是天色大暗。我能够找到吃的东西,因为田野上有什么可以吃的我都十分的清楚,诸如,甘蔗,还没到腰部那么高;地瓜,只有大姆指那么大。田边田角可能找到青瓜黄瓜什么的都可以吃,花生才是小小的苗没得吃的,最好吃的当算是沃坤家的那棵已成熟的柴梨,但这果树在沃坤家门口,我可算是有贼心也没贼胆了。我刨了好几处生长旺盛的地瓜,才刨到几个比拇指大的小地瓜,但不管什么说,也算是有吃的了。

于是,我想,只要往那座山的方向走,就一定能找到乡村,找到田野,就一定能找到住的吃的。

突然间铝碗“钉”的一个清脆声,是一片一分钱的铝片丢到铝碗里的声音。我蓦然抬起头,看见一个半白头发的爷爷站在我面前,老爷爷带着可怜的微笑与复杂表情摇摇头看着我,然后欲言又止地离开了。

我受宠若惊的发呆了一下,赶紧站起来向老爷爷的背景鞠了个躬。同时,我也深深地感受到这个铝碗的作用。我多么希望能有人再给他一分钱,这样我就可以用这两分钱去买一根油条,但是,我等了很久很久,最终还是没有盼到再一分钱。

夜色渐晚,纪念碑前空地上的人渐行渐少,到最后只剩下在树下垫石上三个兴致笑谈的中老年妇女。

我把一分钱放进与那十元钱一起的内衣口袋,提着铝碗往那座山的方向走。

我看见前面的高地应该是一大片田野,比我脚下的田野高出许多,于是我往前走,上了几级大小、形状、走向都不规则的土碗式台阶,便来到刚才我认为的高地田野。我上来一看,眼前的情景让我一人一惊,这哪是什么田野,分明是白茫茫的一条大溪,比老家李家庄前面的那条小溪大的很多很多,大溪上有一艘船响着又尖又沉闷的汽笛声,右手边方向不远处是一条桥通向对岸。

我不知道这大溪叫什么溪,就叫"大溪"吧。

夜色沉沉,冷风习习,溪岸上风很大,我感觉很冷,冷的直哆嗦,我双手交叉着和铝碗一起搓着双肩,心想,不能回到县城,因为在这个夜晚,我心中向往着村庄上的那个稻草碉堡,唯有碉堡才是温暖的安乐窝。

我沿着提岸向桥的方向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前面是一间小房子,我走近一看,这根本不算什么房子,只是一间屋子,就一间,里面除了一个铁转盘之外什么都没有。这是一间奇怪的小屋,除了一个门,四边都有一个窗户,木框窗没有玻璃,木窗框被风次的乒乓响。不管什么说,我想,这应该就是晚上最好的住处了。于是,我很容易地从窗户爬了进去,虽然地板有层脏粉尘,但毕竟是水泥地板。

虽然外面的风呼呼作响,但这间屋子是我这几天来觉得最安全最放心的住处,于是我安心的靠在墙角。虽然肚子很饿,但我知道今晚必须挨饿。

父亲为什么没有来接我,是我一直思考的问题,我就是在思考这个问题中睡觉的。

我被冷风次醒了,我发现外面下着雨,雨点从四周的窗户飘进来,我的脚和小腿早就湿了,我赶紧用手抹掉小腿上的雨水,然后站起来靠在了背风方向的墙角。雨点从各个方向飘进来,因此我只能站立着。因为觉得很困,因此我昏沉沉的靠着窗角打盹,好几次差点倒下来,就这样在这个风雨小屋中一直捱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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