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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翔的大鹏(张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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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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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梦》连载

第六章 月光之下

滕小平被打成了右派,下放到一个偏远的地方,去劳动改造了。家里现在是刘淑娴带着滕磬笛一起生活。刘淑娴靠着自己微薄的工资收入,母女俩节衣缩食地过日子,勉强还能维持着。

前几年,小磬笛经常问妈妈,爸爸去哪了?小磬笛只要一问起爸爸,妈妈的眼泪就哗哗地往下流。眼睛哭肿了,鼻尖擤红了,弄得孩子是莫名其妙的,睁大着眼睛,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啥。天长日久了,滕磬笛渐渐的明白了,妈妈的话是啥意思,爸爸是出远门了,也确确实实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回来。滕磬笛是不提爸爸了,可刘淑娴的心里仍然惦记着滕小平。白天想,夜里想,梦里还经常撞见他,说不上几句话,他就不见了。时常就这样,梦没了,人醒了,睁着眼睛,再也没有睡意了。半夜里,辗转反侧,怎是无法入睡。她躺在床上,一会儿望望天花板,一会儿望望窗外的月光。这月亮,从漆黑的屋里朝窗外望,显得格外的明亮,真是太讨厌了,在这深夜里,照得人根本无法入睡。

滕小平,你去哪里了?怎么连一封信也不给我写呀?不错,你临走时是再三叮嘱过我,不让我跟你一起去农村,让我在家里好好带小磬笛。现在,也不知道你在那里工作累不累,生活苦不苦,冬天有没有合身的棉衣,夏天会不会像其他的农民一样光着膀子下地干活。你单位的领导也不告诉我你在哪里,让我好去看看你。他们只是说,说你现在还好,表现也不错,有了很大的进步。

你这个人啊,你怎么刚刚吃上几天的安稳饭你就发洋呢?你这不是在自己作贱自己吗?你有何底气,你怎么能瞧不起那些泥腿子呢?人家拼了性命,拿起土枪土炮撵走了日本鬼子,打倒了国民党反动派,你那个时候在干什么?你在汉奸报馆里混饭吃,你在逃命。我真的是恨死你了,人家廖忠德帮助你,让你出来做点事情,你这个小瘪三,胆小若鼠,畏手畏脚。现在革命胜利了,人家郭有潘邀请你去作协工作,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你捣蛋,戳瘪脚,和人家闹别扭,闹别扭你就闹别扭呗,你胡说个啥呢,你凭啥资格持才自傲呀?你又有啥了不起的在哪里呢?桀骜不驯,还管不住你了,真搞不懂,你倒是说说看,你在干啥呀。

你写的那些东西,什么风花雪月的,在腐败的国民党统治时期,还有一定的兜售市场。现在,你那些读者早没了,你写的那些卿卿我我的东西,已经成为了历史的垃圾。现在文艺宣传的主体是谁呀?你知道吗?是工农兵,你这个书呆子。你以为你是谁呀?你就是神啊,离开了组织,离开了人民,你就是写不出个花来也是旺蛋,难道你忘了吗?你就是去帮人家写封信,最后不也是闹个鼻青眼肿的吗?你这个人啊,就是这样的,给你一点颜色,你就开染坊了。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看不惯,什么谁谁谁连个高等学府的门也没有跨进去过,还想当作家,简直就是异想天开。滕小平啊,滕小平,你该醒醒啦。这次领导叫你去劳动改造,这是在给你一个机会,劳动改造好了,重新做人。这叫惩前毖后,治病救人,难道你不知道吗?你不要再糊涂了,你要好好珍惜啊。

滕小平啊,你出事了,可把我给吓坏了,我偷偷地去庙里求过菩萨,去教堂里祷告过,求过菩萨,求过上帝,菩萨不理我,上帝也没有赐给我食物。我没办法啊,我只好到街道去找领导。他们才是我们的上帝,才是我心中的菩萨。共产党好,街道的领导好,街道的领导马上就安排我去街道办的小作坊里去做零时工。领导批评的好呀,新社会,人人都要自食其力的劳动者,决不允许那些腐败分子再有寄生的空间,妓女要从妓院里赶出去,舞女,资本家小姐和佣人都要出来工作。解放了,我们妇女也要翻身做主人。

滕小平,我现在真正做到了,我现在已经是一名名副其实的自食其力的劳动者了,我学会了自己照料自己,照顾孩子,操持家务。我弟弟刘宏磊曾经说过,他说将来我们要建立一个没有人剥削人,人压迫人,人人都能自食其力的新社会。当时我还不信呢,现在我看见了,一切都实现了。

滕小平,你知道吗?我现在生活得很好。每天下班以后,我都会自己跑菜市场,什么小青菜,大白菜,胡萝卜,青萝卜,黄豆芽,绿豆芽,豆腐干,豆腐块,只要是能捡到最便宜的,我都会买。我现在就是一名家庭主妇了,我还学会讨价还价,我还会挑三拣四,我还学会了付完账之后再添一点点这个呀那个的。菜市场里的买卖,学问可大着呢,这些都是让生活给逼出来的。生活就是我最好的老师。不是老师,是教授。

滕小平,我们的苦日子已经熬到头了,小磬笛长大了。我上班以后,她已经能够独立生活,还和其他的小朋友们一起玩耍呢。

说起孩子,她们浑身都是故事,她们的每一分钟都有最精彩的灿烂闪现。她们的故事,充满着稚嫩的奇葩幻想。玩,是孩子们全部天分的展现和童真的释放。滕磬笛的童年,游玩的范围非常大,在我们的大宅院里,她们常常用一根树枝划一道线。你不要小看这一道线啊,这可是国与国之间的边界线呢。滕磬笛有时候会跳过去,跳到这个国家,一会儿又跳回来,跳到自己的国家里,嘴里还振振有词地说:“哎,哎,你逮不到我吧?”那个小孩正要来抓她的时候,她竟然会理直气壮地大声呵斥道:“你不要跨越国界,跨越国界,你就是癞皮。”

大院里,孩子虽然多,可大家都是一个大宅院里的人,相互都很熟悉。不熟悉的,玩一会也就熟悉了。既然大家都很熟,那就大家一起玩吧。于是乎,大家就玩在一起,疯在一起,干仗也在一起。有的孩子,手里拿了一节小木棍,胯裆底下搁着一根小竹竿,就这样,就能当上大将军了。你是坏人,我是好人,分分家。于是,大家就这样开始骑马打仗了。女孩子们有时还会到围墙外面的菜园地里玩,她们追逐蝴蝶,一疯起来也是半天。

大院里,现在通自来水了,我们大家都共用一个自来水龙头,方便极了。大院里,谁家生个炉子,劈个柴,那劈柴的噪音,那生炉的烟雾,随风飘逸,有时还会溜到附近的邻居家门前去串串门。不过最喜欢串门的,还是这里的大妈们,她们吃个饭,也能跑上个三家五户的。谁家的小伙子长的标致,谁家的大姑娘生得水灵,谁家的腌菜酸,谁家的腌菜臭,都是她们谈论的话资。谁家有个事情,无论大事小事,有了她们,没有大家不知道的。

孩子们放学回来,家长都还没有下班,有的家有老人,爷爷奶奶在屋里屋外操持着家务,孩子一到家,把书包一掼,爷爷奶奶喊着喊着,他们一溜烟,就跑得不见了踪影。刘家的三宝,李家的小四姐,王家的小老巴子,宋家的小老窝子,大家一放学就聚在一起,玩糖纸,拍香烟盒纸叠出来的大元宝,打弹子,滚铁环,一会儿就玩疯了,一会儿又打结球。你耍赖,他赖皮。两句说不到头,抡起小拳头就打起来了。拳头再小,也得有个输赢。这边眼泪还没擦干,那边又在一起玩了,又在一起疯了,有在一起笑了。夏天,一只冰棒,在一起玩耍的孩子们,每个人都会嘬上一口,人人都有份,这才真的叫有福同享呢。

学龄前的大孩子们,有时候会跑出大院,到围墙外面去玩。三五个小屁孩,有时候玩起来,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飘得无影无踪了。这里的孩子,家长们在学龄前一般都不叫大名,叫乳名方便。老大,老二,老三……就这么地按顺序叫着。孩子一多,家长养家糊口的压力就大,每个家庭的父母也都忙得不亦乐乎。在工厂里,人们工作的热情也是空前的高涨,企业是我们工人阶级自己的企业,我们是企业的主人,我们再也不受资本家的欺负和压榨了。我们工作是在为自己工作,我们所做的贡献是在为祖国做贡献。家长工作忙,孩子们也就解放了,一个个就像散放的小马驹,一直要在外面玩到天色漆黑才回来。天黑了,疯累了,孩子们一个个玩的是又饿又累,像上笼的小鸡似的,唧唧咋咋地回到家里了。

这就是滕磬笛的童年,这就是滕磬笛那帮孩子们的童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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