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斯特和滕罄笛在龙帝国大厦前邂逅相遇了。
笃信上帝的查理斯特,心头猛然一颤,怦怦地乱跳起来。他想克制自己,可久久难以平息内心的激动。他用颤抖的手指在胸前划一个十字,嘴唇颤抖,默默地念叨起来:阿门,感谢上帝,我仁慈的主呀,您又一次赐给我这美好的机缘,让心爱的美人撞进我的怀里,我要感谢您,我的上帝。
他划过十字,激动地上前拥抱滕磬笛,询问了许多他关心的问题,可仍觉意犹未尽。或然,他想起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拍摄现场了。所以,他转念一想,并热情邀请滕磬笛去参观公司的摄影现场。
滕磬笛也没有推辞,说:“我也很想过去看看,我没有目睹过电影拍摄现场,那种场面是否真的非常壮观?不过,我担心,这样会不会太唐突了?会给你添麻烦吗?”
“没关系,很乐意为你效劳,滕磬笛小姐。如果你有闲暇的话,我正好也要去拍摄现场看看,有你陪同,我将感到无上荣光。”
“谢谢你,打扰了。”滕磬笛还是那样彬彬有礼地说。
查理斯特一挥手,轿车行驶到他们的身旁停了下来。查理斯特挡开司机的殷勤,跑到车门边,亲自为滕磬笛拉开车门,说:“能为美女服务,这是我的荣幸。”
他们坐上车,不一会,像是穿越时空一样,驶进了另一个世界。这个园区,所有的建筑犹如跨了一个世纪似的,街区狭窄,铺面低矮,路面竟然没有一辆汽车。这里的交通工具也很奇特,皆是些双轮带轿厢式的马车,或者是四轮带轿厢的豪华马车。
街道两旁,那些行人的穿戴也很别致,绅士的太绅士了,贫寒的夸张的寒酸。汽车的行使速度渐渐缓慢了下来,他们行驶到一幢旧式老楼前停了下来。下车后,他们走进这幢老楼。
这是一幢青砖砌筑的老楼,清水墙,没有外饰面,一块块青砖裸露在外面,像个健美男似的,有意露出筋骨,展露出全身肌肉的健美和敦实的外观,给人有一种超然的古朴美感。
走进楼梯间是一间小厅,区间很小,可四通八达。左右两边是走道,通向一楼的每一间单元门。正对面是通向二楼的楼梯口,整个楼层没有电梯。楼梯间的顶面只有一盏白炽灯吊着,在偌大个空间里,根本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整个空间还是黑魆魆的,只是能勉强看见走路。楼梯过道的墙面粉刷着雪白的白石灰,滕磬笛在转弯处没有注意到,蹭了一胳膊肘都是白灰。地面是水泥粉刷直接收光,没有任何装饰。
他们一直爬到顶层楼面上人平台,查理斯特带着滕磬笛俯瞰他们走进楼梯口的另一条街区。整条街道不长,仿佛有人正在为拍摄工作忙碌着。这条街区面积不大,可气候却诡异似的反常,莫名其妙,霎时间就空穴来风了。天上的天是阳光灿烂,天下的天是阴云密布。不一会,电闪雷鸣,又是风,又是雨。人工泼洒雨区的另一旁,架设着铁轨,轨道上有一个平台,平台上面或坐或站着一些人,有的人指手划脚,拿着喇叭在大呼小叫的。有的人低着头,紧瞅着摄影机,忙的是不亦乐乎。
滕罄笛所站的视角很好,居高临下,可以俯瞰到整个场景。哎哟嗨,不得了,有些人在火拼,场面打斗惨烈,异常血腥。是打斗吗?不像。打斗?怎么可能是五个穷凶极恶的混蛋在围殴一个人呢?这是霸凌,这是欺辱,这是砍杀,这是围殴。那个被凌辱的人像是被逼急了,突然像发了疯似的爆发了,挥刀拼杀,血溅一路。
“停,换镜角,进入下一个镜头。078号场镜,一号替身替换01号主角上场。”大喇叭喊声刚落,早已化妆好的替身演员走进场内,替换下01号主角,进入角色。
一切准备就绪,大喇叭又传出了声音:“开始。”那个替身演员又遭那群围殴,最后被一脚踢飞,重重落到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真打呀?难道你不知道吗?这样会伤人的。”滕磬笛失声地惊叫一声。
“观众需要这种刺激,我又能怎么办呢?”查理斯特若无其事地说。
“不行,你不能如此放任他们这种野蛮行径。为了赢得这点点可伶的眼球刺激,难道我们就可以牺牲对生命的敬畏之心了吗?保护生命,尊重人格,这是我们每个人的责任,更何况你是企业的领导,难道说你的职业良知被金钱湮灭了吗?”滕磬笛说话的时候,喉咙伴有嘶哑音,仿佛是哽咽的音调。
查理斯特看到滕磬笛的情绪有点失控的样子,连忙解释说:“我们这里,值得我们尊重的东西只有一个,就是价值空间,除了货真价实的含金量,其余都可以忽略不计。人,多的就是,难道你没有看见等待应聘的长龙吗?你讲的这些,只能在书本上说说,没有实际价值,可以或略不计。”
滕磬笛无语了。
这个时候,那个拿大喇叭的人又吼叫起来:“停,停……一号替身,你怎么啦?难道你不知道吗?你可是我们用高薪聘请来的?你这样惜护你自己,你叫我们怎么拍摄?老板的钱不是大河里的水,你想舀一瓢你就舀一瓢呀?我们高薪聘请你,你必须要有所付出,此时此刻,你不冒风险谁冒这个风险呢?准备好,再来一遍,开始。”
这样的械斗,砍杀,卧爬滚打,不断的重复,也不知道反复了多少遍,追求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视觉效果不断的升华。要金钱就别想要尊严。
“这不是在拍电影,这是对人性和尊严的摧残,血腥,太血腥了……我不看了,我不忍心再看了,我得走了。”滕罄笛看了一会,实在是不忍心看下去了,咕噜了几句,就自顾自地往回走。
查理斯特不慌不忙地和滕磬笛肩并肩地走着,他半是解释半是劝导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神圣职责,我理解他们的敬业精神,演员拼的是身体,拼的是技能,挥洒的是血汗,这难道我不知道吗?导演拼的是智慧,拼的是如何把握,攫取观众的心,这我也知道。可是你知道吗?我也在拼搏,我拼的是对市场的前瞻意识,我玩的是风投,每一把票子撒出去,都是对自己认知的检验,我所冒的风险更大,如果有闪失,我摔倒,一定比他们摔得更惨,更壮烈,更能吸引眼球,无论是大报小报,广播电视,就会像雪片一样刮过来了。我的生活容易吗?难道不是这样吗?”
这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不一样的文化氛围,所有的认知肯定会不同。所以,没有任何必要再争议了。滕罄笛脑子一转,想通了,什么也不讲了,保持沉默,这样怎算可以了吧?
查理斯特瞟了一眼,看滕磬笛默默不语地继续往前走,问了一句:“不想再看看了?真的要走?”
“不看了。”滕磬笛好像还没有从郁闷中走出来。来时,兴致勃勃。看见了,心窝戳着痛。说是情绪跌落到冰点,一点也不为过。
“替身演员中,大多数都是你们家乡的人,难道你就不想再看看了?他们那种玩命的拼搏精神让我感动,这是让生活逼的。”查理斯特像是在做说明:“说穿了,我和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赚钱。为了让自己生活得更富裕一些,他们拼的是汗水,是辛劳,我拼的是金钱,拼的是对市场的驾驭能力,请不要往歪里想我这个人,我人不坏,心地也善良。”
他们一边走一边聊,不知不觉走到了汽车旁。滕磬笛准备打开车门,查理斯特或然朝前紧走几步,拥抱着滕罄笛,将嘴唇凑了过来,准备吻滕罄笛。
滕磬笛急忙推开查理斯特,说:“大庭广众之下,不要乱来。”
查理斯特的眼睛比滕罄笛的眼睛睁的还要大,他惊讶地望着滕罄笛说:“亲爱的,你是我的爱人,出于礼节,我必须要拥抱你,吻你。”
正说着,一大群袒胸露背,脸画得像猫屁股似的姑娘们蜂拥而至,一一和查理斯特热情拥抱。滕磬笛现在已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景了,可她还是感到不自在,像脊背上爬满了蚂蚁似的,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满脸羞红,迅速打开车门,坐进车里。
过了一会,查理斯特也坐进车里,他看见滕磬笛好像心不在焉,有点儿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和滕磬笛在一起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她的这点脾性自己还是了解的。这是文化的差异,这是环境熏陶的差异,他就喜欢滕磬笛这种自爱,自尊,这点自恋的小脾性。
滕磬笛有她的可爱的地方,也有让人闹心的地方。她对企业员工过于仁慈了,这会害了企业,毁了员工,也会葬送她自己。
企业的每一个员工都应该是个斗士,为了自己的生存,可以放弃尊严,放弃人格,甚至可以放手一搏。
我走在他们的最前面,乘风破浪,我的肩膀,担子更重,风险更大。收起你怜悯之心吧,藏起你虚伪的仁慈吧。狼,只有在饥饿的恐吓下,才会保持兽性,才会去掠抢,去拼杀。我必须驾驭好他们的走向,保持他们的这种心态。
滕磬笛,你能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