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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翔的大鹏(张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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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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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梦》连载

第一十六章 这是嫉恨惹的祸

工宣队长很烦人,经常在鸡蛋里挑骨头,折腾得滕小平是心情烦躁,不得安神。那天他闲来无事,写了首小诗,臭臭这个工宣队长。写好之后,自己看了,好像心里的怨气就得到了发泄,感觉好多了。于是,他随手揉成团,扔进了垃圾堆。不知是谁,在这个垃圾堆里,又捡起了这个已经揉成团的稿纸。也许是出于好奇,摊开来看了看。原来是一首诗,一首很短的小诗,只有几行字:

没有阳光

她才漆黑一片

这鬼火一样的煤油灯

也妄想显灵

搅乱视听

你以为

你拉长了鬼影

他就是一个正常的人

我呸

侏儒永远就是侏儒

倘若你要不信

你敢唆使他

跨过门径

月光下

他只能是一摊黑影

阳光下

他只能是

还了侏儒的原形

多事之秋,不知道又是谁,把这皱巴巴的纸片,送给了作协的工宣队。

这段时间,作协多了一个领导层。这些领导官不大,可他们却是见官大一级的响当当的人物,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统称工宣队。

工宣队里有一位领导,他是官堆里面的官,他就是队长。他的名字听起来道是挺文绉绉的,大名刘诗源。其实,他的文化水平并不高,也就是高小毕业。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也是斗大的字不认一箩筐。你别看他字识不多,可他也有一技之长,那就是油嘴滑舌。如果他不动笔,仅凭他那个油腔滑调的嘴,你还真以为他是个满腹经纶的人呢,他口如悬河,一侃就是几个小时。他还有个特点,就是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喜欢装腔作势。

这天,他把半个屁股,歪坐在一张油漆早已脱落的旧办公桌上,一只手拇指和食指分开,拤在自己的下巴颏底下,紧皱眉头,一会儿看看那张皱巴巴的稿纸,一会儿又把眼神竖得老高的,盯着房顶天花板。

这是谁呢?吃饱了撑的?写这些歪歪扭扭的东西,想干啥?写,你就认认真真的写呀,也不工工整整的写,写的就像个鬼画符似的,叫人家怎么认呢?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猜。然后,再一个字连着一个字,顺着整个句子来捋。他认真琢磨,反复推敲,全面细想想。原来这是一首歪诗,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了。

这人在骂谁呢?是在骂我?我这个人,天生不就是个子矮了一点吗?可也不是侏儒呀?我娘亲,在我生下来的时候,在我小的时候,的确是这么以为过,以为我就是个小侏儒。医生都说了,我不是侏儒,只是个子矮了一点。

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掌脸。这是谁呀?这也太过分了吧?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变着法子来辱骂我?不,这不是在辱骂我,这是对现实不满。嗯,对了,对,对了,这就是对现实不满。

这么说,这就不是一首简简单单的歪诗了,这是一首反革命黑诗。这个写诗的人,不仅仅是在辱骂我本人,他这是在仇视这个社会。

事情理清楚了。这件事情,充分地说明了一个问题,这些阶级敌人,人还在,心不死。他们无视无刻不在蓄意攻击我们。不是蓄意,是恶意。这是在恶意攻击我们,攻击我们这个社会,我们不能不保持高度的革命警惕性。这件事情,性质是恶劣的。这件事情要查,一定要追查到底。

刘诗源决定成立侦破反革命黑诗专案领导小组,一定要揪出窝藏在革命队伍里的现行反革命分子。专案小组经过反复的笔迹查对,最后形成了一致意见,初步认定是汉奸、叛徒、反革命分子滕小平的笔迹。工宣队召开专题会议,听取了专案领导小组的意见,决定对滕小平进行隔离审查。

这天旁晚,滕小平回到家里,瘫在桌旁的木椅上,目光呆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木讷得连一句话也没有了。刘淑娴将饭菜端到桌上,招呼滕小平和女儿吃饭。

滕小平端起碗,拿起筷子,挑起一筷头饭,准备往嘴里送。这时候,只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有力,很响,有节奏。刘淑娴自言自语地说:“这是谁啊?这个钟点,来的还真巧呢,掐着点来的,是赶来吃饭吗?滕罄笛,你回来的时候,也没和你李阿姨说一声,这不,也许是你李阿姨来找你了。我写的信,你李阿姨也许还没有收到。”说着,刘淑娴用责怪的眼神望了一下滕磬笛,起身去开门了。

滕小平低头不语,筷子在碗与嘴之间不停地搅动,狼吞虎咽地吃着。自从上次工宣队的人找他询问一些情况后,他的右眼皮怎是跳个不停,弄得他是心神不宁,坐立不安,惶惶不可终日,一有风吹草动,他就往坏处猜疑,似呼感到厄运即将来临。

刘淑娴开门看见有两个人站在门口,一个身穿蓝色的中山装的,一个身穿劳动布工作服的。那位身穿中山装的人问:“请问这是滕小平的家吗?”

“你们是……”刘淑娴问。

“我们是作协工宣传队的,请滕小平出来一下。”那个身穿劳动布工作服的人说。

“滕小平,有人找。”

滕小平走到门口,看见这两个人,脸色刷的一下变白了,他哆哆嗦嗦地说:“我是……我是滕小平,你们找我……有事吗?”

“走,到工宣队去一趟,我们刘队长找你有事。”

“我拿件衣服?”

“不行。”

滕小平走下台阶的时候,两腿发软,踉跄了一下。到了巷口,那两个人用手臂挽住了滕小平的胳膊。

滕小平吃惊地说:“你们这是干什么?”

“老实点。否则,没你好果子吃。”

滕小平明白了,再也不说话了,只好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们走了。

滕小平被架进一间办公室,一见那阵势,就吓得浑身直抖。屋内两边各站着一个人,手拿着一根半人多高的红漆木棍,头戴着藤条编制的笆斗帽。办公室的西边,放着一张办公桌,办公桌的后面坐着一个人,低着头,正在翻阅厚厚的一叠材料。

滕小平被架进屋里,那一路陪伴他来的那两个人就退了出去。滕小平站在房屋中央,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一样,七上八下的。自己又犯啥事啦?搞这么大的阵势,吓死我了。他开始检讨自己,这一段时间,工作上没犯啥错啊?厕所,冲洗得干干净净,办公楼前的篮球场,水泥路,我也没少扫,那会是啥事情呢?

“啪——”滕小平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心里砰砰的。滕小平没看清楚,坐在办公室后面的那位领导,是用什么东西拍的桌子,拍得这样重。如果用手直接拍的桌子,要是换成自己,这一下子,那手肯定会拍骨折。

那个人正襟危坐,双手平放在桌面上,没有哪一只手在甩动,脸上面也没有一丝疼痛的表情。即使有,那也像闪电一样,迅速就从脸上一掠而过了,滕小平是没有机会看见的。

“滕小平,我们现在给你时间,你要老实坦白,说吧。”

滕小平嘴巴嘟嘟噜噜,不知道他在说个啥。他被吓傻了,神情恍惚,六神无主了。

“滕小平,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现在,我们给你机会,你必须要老实坦白,交代你所犯的全部罪恶。”

审讯滕小平的人,两只眼狡黠,始终盯着滕小平的面部表情看,坚决不放过滕小平面部表情的每一个细节变化。

滕小平心想,我啥也没做,既没有写小说,也没有发表文章。嗨,也就是偶感而发,胡乱写些小诗。写好看过,我都揉成团,当垃圾扔了。那些东西留着也没用,除了发发牢骚,啥意义也没有。现在的报刊杂志,不需要这些风花雪月,缠缠绵绵的东西,需要的是慷概激昂,对劳动热情的讴歌。

“滕小平,你犯下的滔天罪行,我们已经全部掌握了。现在只有你老老实实,不允许你乱说乱动。”

滕小平低着头,两个眼珠子直转。我有啥好坦白的呢?我啥也没做,能坦白什么呢?我每天都检讨自己,认认真真的,哪怕就是在心灵深处,我也决不隐藏任何私心杂念。

“现在,组织上给你一条出路,就看你自己往哪个方向走了,希望你不要往错误的方向走。你是痛改前非呢?还是要继续与人民为敌?前面的路怎么走,完全取决于你自己的态度。”

滕小平神情不安,双手不停地在大腿和膝盖之间搓揉着。审讯他的人一说话,他就又换了一个动作,一会左手搓搓右手,一会右手搓搓左手,要不就是两手握成拳头,攥得紧紧的。

你们不要恐吓我,我的那些稿纸早已被我揉成团扔了,经过那么多天的风吹,日晒,雨淋,还不早百年就腐烂了。再说了,谁会没事干跑到垃圾堆里,捡那些没用的垃圾干嘛呢?我除了那些历史上的污点,还能有什么呢?

“滕小平,你不要心存侥幸,企图蒙混过关。材料就放在这桌上,你都看见了,难道你还想负隅顽抗吗?我告诉你,你休想抵赖。如果你不老实交代,妄想负隅顽抗,就只有死路一条。”

什么材料?恐吓啊!有啥证据?有啥证据你们还不早就拿出来了,还用和我在这里磨牙吗?历史上的事情,该交代的,我早就交代过了。该挨斗的,我已经挨过斗了。

“尊敬的领导,请组织上放心,我现在的思想态度十分端正,我每天都认真地学习,诚诚恳恳接受劳动改造,确保思想不掉队。”

“滕小平,看来你是想负隅顽抗到底了?”

“不敢,不敢。我对组织忠诚老实,不敢隐瞒任何问题。你们想想啊,我天天向组织汇报思想改造情况,我哪里还有机会隐瞒问题呢?请组织上放心,该坦白的,我早已老实坦白清楚了,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滕小平,看来你是想顽抗到底啰?”

“不敢。”

“好吧,我提醒你,你最近有没有写过反革命黑诗?你好大的狗胆,你竟敢含沙射影攻击社会。老实坦白!材料就在这里,你还要我继续提醒你吗?”说着,审讯的人,拿起材料,往桌子上猛地一掼,又是“啪”的一声,滕小平被吓得魂不附体,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写诗?我何止写一首,可是我都扔了。怎么啦?难道说又被你们捡去了?不会吧?天底下难道还真有这样的巧事?不会,肯定不会。

“你就老老实实地说吧,滕小平。人在做,天在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你做了,人民就一定会知道。”

他们说的这样肯定,看来,那些首诗稿,有可能真的给他们捡去了,也许真的就放在这桌子上面。可是,我真的没有恶意,我没有诚心去攻击谁,更没有含沙射影攻击社会,我说什么呢?真的,我敢对天发誓。

夜深了,审问滕小平的人已经换了两轮了,熬得滕小平坐着只想打瞌睡。审讯的人,叫滕小平站着,用强光灯照他的脸。滕小平实在熬不住了,他真的是太瞌睡了,整个精神已经崩塌了。他想,你要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吧,只要你让我好好地睡上一觉就可以了。

“滕小平,你不要跟我们耗。我们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现在就看你的态度。你要是想继续负隅顽抗,你想想,后果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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