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段时间的小说阅读,书中那些优美的文字,无时无刻不在呼唤着滕磬笛对文学创作的无限遐想。部队的生活,身边的故事,在滕磬笛的脑海里,像汹涌的波涛,像翻腾的云朵,像傍晚的彩霞,唤醒着她,激励着她,召唤着她。滕磬笛的思绪像只像蜜蜂,像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像只刚刚学会筑巢的春燕,在花丛中,在密林里,在透着芳香的泥土里,穿梭,飞翔,遨游。
特别是当滕磬笛阅读了徐嘉儒那些刚刚脱稿的作品,像是受到莫大的启迪,那些秀美的文字,像灿烂的星辰,像漂流在思想里精灵,诱惑着她,刺激着她,怂恿着她,滕磬笛终于按奈不住了,她悄悄地拿起了笔,利用业余时间,偷偷地搞起了创作。她的尝试,她的小小的豆腐干大小的文字块,开始不断地从小纸片上拱出,活跃在歌舞团的黑板报上,那些不起眼的文字,竟然引起了战友们广泛的热议和关注,滕磬笛的心头热乎起来了,创作的劲头更足了,开始壮着胆子,往报社投稿了。
一天傍晚,滕磬笛从外面回到寝室,看见柳舞燕和几位战友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神秘兮兮地窃窃私语着。奇怪的是,当她们看见滕磬笛走进来时,大家竟然戛然而止,什么话也不说了,纷纷散开,各自干各人的事情了。滕磬笛看在眼里,心里当然也就闹腾起来了。
滕磬笛想耍耍小孩子脾气,折腾一下,要不然,她们也太拿自己不作算了。毕竟她还是太稚嫩了,缺少涵养,缺少理性的揣摩,心里怎么想的,脑海里的那一念头刚一闪现,就腾地一下,转化为行动了。滕磬笛张口就来,冒出了一句家乡土话,趾高气昂的一边走一边说:“苍蝇趴牛屎,见人纷纷起。”说了,往床上一躺,不理她们了。
柳舞燕开始对于这句土话,没悟出个所以然来,渐渐的,她觉得这话有点儿不对劲,哪儿不对劲呢?哎呀,这个小坏蛋,也太坏了吧。把我比作牛屎,把她们比作苍蝇,把我们这一大家子人统统臭骂了一顿。柳舞燕心里本身就窝着火在,他徐嘉儒本来是我的菜,可给你滕磬笛这么一搅和,徐嘉儒现在看我的眼神都大不一样了,像是腰杆子直起来了。走路的时候,那样子像是在用下巴颏望天,头昂昂的,那怪样子,可神气了。
曾经的徐嘉儒,像只小蜜蜂,整天萦绕着我,就像我这只含苞待放的大花魁,浑身飘逸着芳香。他可讨厌了,整天在我身边嗡嗡的,搞得我心烦意乱,都烦死了。三年时间了,为了我的艺术生涯,我还冰清玉洁着。嗨,这个小丫头片子,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竟然敢明目张胆的暗恋起徐嘉儒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有事没事地往徐嘉儒的房里间跑,谈文学,谈创作。我呸,难道我还猜不出来这小丫头片子的心思吗?八九不离十,这个小丫头片子,她动了春心了。
我看,小丫头片子,现在是情窦初开,花蕾吐蕊了。这个徐嘉儒,也不是个东西,还真的整天和滕磬笛打得火热,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和一个十几岁的花骨朵玩感情游戏,真是不要命了。嗨,也怪我,整天若弃若离,模拟两可,一晃,把人家徐嘉儒晃了两三年了。有些东西失去了才感觉到珍贵,真是一点不假。在舞台上,她滕磬笛已经抢走了我一片天。在感情上,我不能再输给她滕磬笛了。
这小丫头,时来运转了,到处出风头,竟然在我们军区的《战友生活日报》上刊登了一篇散文——《阳光明媚的军旅生活》,这一下子,真露脸了。
柳舞燕忍无可忍,气呼呼地发难了。她走到滕磬笛床边,说:“滕磬笛,你说说,我们这些老兵,哪些事情做的出格了?你可以明说?你这样阴阳怪气的,想干什么?目无尊长,没大没小。”
周围的战友也在一旁帮腔,你一言我一语,都说滕磬笛的不是。
“滕磬笛,柳舞燕可是你的老师,尊敬师长,这是最起码的品德修养,难道你不知道吗?你才刚刚取得一点点小成绩,难道说你就想翘尾巴了?好,滕磬笛,你有资本翘尾巴,你有忘恩负义的资本。但是,我劝你,你不要太离谱了。激起众怒,没你好果子吃。”
“人家滕磬笛做事,靠的就是离谱。难道你们还没看见吗?我们唱歌,仰首挺胸,温文尔雅。人家唱歌,疯疯颠颠,装疯卖傻。哪样能吸引人眼球?离谱能吸引人眼球呀。”
“离谱?说离谱,那是抬举她了,简直就是离经叛道。离经叛道也有离经叛道的好处,女孩子嘛,又是大家闺秀,春心萌动,也属正常。”
“屁点大的孩子,月经还不知道来没来呢,她知道什么爱不爱?情不情的?最多说是说说疯话,过过嘴瘾,像幼儿园小朋友玩过家家似的,今天好了,你就是我的小丈夫。明天吵架了,我就不和你玩了。”
滕磬笛平生第一遭遇到这样的围攻,这些老大姐,像大马蜂一样,围绕着她一个人蛰,冷嘲热讽。她后悔了,一种恐惧,一种无奈,在脑里,在心里,纠结着。她后悔自己不应树敌太多,后悔自己没有及时检讨自己的过错,我现在确实是过于招摇了,这才招致大家的一致嫉恨。
滕磬笛气得满脸通红,胸脯一鼓一鼓的。可是,她克制了,不敢再发泄了。她幻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咆哮一下,或者是毫无顾忌地大哭一场。现在,这些都办不到,她自己把自己伪装起来,闭上眼睛,似乎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不是无所谓,而是没办法。
“人家疯,人家傻,人家装疯卖傻都有好处呢。”这个战友手里拿着一张报纸,一抖一抖地说:“你们不敢向徐嘉儒表白吧?人家就敢。人家不但敢,还生怕别人不知道,竟然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说,战友,我爱你。你们有这个魄力吗?你们也发表一篇文章我看看。”
当滕磬笛听到自己的处女作发表了,散文《阳光明媚的军旅生活》,在军区的《战友生活日报》上发表了。她一咕噜从床上跳起来,一把从那位战友手里抢过报纸,急切地搜索着自己的文章刊登在报纸上的那个位置。看见了,看见了,是自己的名字,是自己的文章,太好了。
你瞧她,忘乎所以了,得意忘形了。她跳着,她蹦着,她嚷着,又是吻报纸,又是在呼喊:“滕磬笛,你太伟大了,你太有才了,我爱你。”说着,她兴奋地拥抱了一下那位战友,那位报纸被滕磬笛抢了的战友。
那位战友满脸羞红,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阵势,呆若木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半晌,没有缓过神来。滕磬笛又像疯子一样,拥抱了一下柳舞燕,在她脸上狂吻了好几下,弄的她满脸臊红,心里蹦蹦的乱跳起来,双臂酥软,想推也推不开这个疯了似的滕磬笛。看来,她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异性?那就更不用说了,她想都没敢这样想过。
滕磬笛意犹未尽,高兴劲儿还在兴头上。她拿着报纸,像个淘气的疯孩子,一口气跑到徐嘉儒的寝室,展开双臂,给徐嘉儒一个熊抱。徐嘉儒用力猛推,将滕磬笛推了一个踉跄。徐嘉儒满脸通红,又气又恼,严肃地说:“乱弹琴,看来不给你一个处分是不行了。”
滕磬笛高兴劲儿还没有消退,她对徐嘉孺的这一生硬举动,一点也不介意,也不生气。她高兴地摇着手里的报纸,笑嘻嘻地说:“嘉儒,我的散文发表了。谢谢你的指导,亲爱的。”
对于一位经常在报刊上发表作品的老作者来说,徐嘉儒早已失去了当初的热乎劲儿。他表现得很冷淡,平静地说:“你这个疯丫头,何时才能长大?赶快回去休息,一会就吹熄灯号了。”他假装生气的样子,说:“下次不准乱说乱喊,成何体统。”
滕磬笛乘着这时的高兴劲,将珍藏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子说了出来:“嘉孺,我爱你。那天,我给你写了一封信,夹在还给你的书里,你看了吗?你怎么不给我回信呀?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啦。嘉儒,今生今世,我滕磬笛非你不嫁。”
“坏了,坏了……”徐嘉儒急得两手直搓。
“什么坏了,坏了?我脑子很正常,我敢向毛主席发誓,我滕磬笛今生今世非你不嫁。我说到做到,誓守诺言。”
“你这个小脑袋瓜子里面整天想的都是什么呀?胡说八道,你可知道你今年才几岁了?”
“反正我爱你,这和岁数没有关系。”
“好,不说这个了。我跟你讲,你还给我的书,我看都没看,就放到桌子上了,更不知道里面还夹着信了。”
“没看没关系呀,你现在就拿出来看看,那不就行了吗?好,你不看,那我就背给你听。亲爱的嘉孺……”
“打住,你打住吧。那本书,我又借给柳舞燕了。她肯定看见你给我写的信了。你看看,这样一来,全剧团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了。”
“知道就知道,怕什么?我一个女孩子家都不怕,难道说你这个男子汉大丈夫还害怕吗?”
“你是初出牛犊不怕虎啊,你!”
“我怎么啦……”
“士兵是不允许谈恋爱的,更何况……你年龄还小。你这样做,你可知道是啥后果吗?你害了我们俩了。轻的,领导会批评我们两个人。严重的,我不但要背处分,而且还会被组织安排转业。”
“噢,对了,我和你说呀,今天晚上,我回寝室的时候,见几位战友围绕着柳舞燕,叽叽咕咕,叽叽咕咕,说个不停,也许她们都看见我给你写的信了。反正,爱就爱了,天塌不下来,批评也好,处分也罢,我和你一起扛。嘉孺,我跟你说,无论什么压力,我爱你的心都不会变。这一生,我跟定你了,你吃糠,我们共度艰苦生活。你有难,我们携手共进退。”
“行,行,行,你就行行好吧,我的爱神。像这种事情,你们女同志大不了就批评批评,也就算了事了。我们男同志就不一样了,都会受处分的。”
“我去和首长说,问题出在我身上,是我滕磬笛爱上了徐嘉儒,不关徐嘉儒同志的事。”
“幼稚。”
“那我去找柳舞燕,我给她磕头,请她给我们保密。我给大姐姐们磕头,请大姐们高抬贵手,饶饶我,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为了你,无论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滕磬笛说完,没有等徐嘉儒反应过来,就冲出门外,往寝室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