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班长陈招娣没有安排特别的军训任务,要求大家按常规分组检查通讯线路。她对陶秀红和滕磬笛说:“陶老兵,你和滕磬笛为一组。今天是第一次执行外勤任务,我和你们一起。从今天开始,你们两就正式编成一组。这个兵综合素质不错,可塑性强,你要好好的带。”
陶秀红似呼有点不大情愿,歪着头,斜挑着眼,说:“怎么啦?又叫我带新兵啊?你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这是本领导对你的信任,怎么啦?难道这你都看不出来?亏你还是一名老兵呢,你的悟性哪去了?”班长陈招娣拍着自己的胸脯,笑嘻嘻地对陶秀红说。
“算了吧,这就是你对我信任?少来,尽来虚的,来一点实惠的,好不好?”
“配给你一名新战士,难道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实惠的吗?你说说看,我洗耳恭听。”班长陈招娣捞一下陶秀红胳肢窝,戏谑地说着。
陶秀红嘎嘎地笑了起来,说:“好,好,我带,我带,这怎行了吧?”
这是滕磬笛第一次参加小组的外勤工作,陶秀红细致地指导着滕磬笛携带操作工具,佩带武器装备。滕磬笛一切准备妥当了,陶秀红不放心,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陶秀红带着滕磬笛,跟在班长身后,牵着军马,沿着电话线一路查去。走上山梁,向下鸟瞰,山坳里,山坡上,一棵棵松树簇拥在一起,像一群群士兵,遍布了整个山岗。
陈招娣她们三人牵着马,走了一段路程,又骑上战马继续向前。在平路上行走,和在崎岖不平的山梁上行走,那骑马的感觉截然不同,既左右摇摆,又上下颠簸,很难掌握平衡。山梁的两旁,皆是陡峭的斜坡,虽说是树林茂密,可密密麻麻的树林里面,不知又有多少沟壑。滕磬笛骑在马上,颤颤惊惊,没走多远,已是汗流浃背了,就和班长她们落下了一大截距离。
班长陈招娣时不时地回头,大声地招呼她跟上,可就是没有停下来等她。滕磬笛不是不想走快,她怕,她不敢走快。陶秀红急了,大声呵斥滕磬笛:“怎么啦?小脚女人呀?慢慢腾腾的。要记住,你是解放军战士,不是金枝玉叶的大家闺秀,怎么啦?摔不得,跌不得呀?像个老太婆似的。你军人的气魄和胆识哪里去了?娇滴滴,烂脓脓的,这兵我是没法带了。班长,我郑重声明啊,这样的烂脓怂兵,我坚决不带。”
“陶秀红,滕磬笛进步已经就够快的了。我们大家都一样,都一个成长的过程。我们怎不能要求她在一夜之间,摇身一变,就成为一名优秀的电话班战士吧?”
陈招娣准备调转马头,回来再教练几句骑马要领。恰在这时,战马或然仰起脖子,一阵长声嘶叫“吆吆——”。战马不仅仅站立不前,而且还皮毛抽搐。陈招娣拿起望远镜,向远处的林间观察起来。她从中间向左,又从左边向右,不停地搜索着。
“有狼。”陈招娣发出信号:“陶秀红,赶快带领滕磬笛先撤,我来掩护。”
“班长,你和滕磬笛先撤,我来掩护。”
“我的骑术和枪法都比你都好。快,赶紧带领滕磬笛先撤,这是命令。”
“是。”陶秀红调转马头往回走了。她走到滕磬笛跟前,说:“滕磬笛,快撤,前面有狼群。班长正在掩护我们撤退,快撤。”滕磬笛调转马头,还不时地扭头张望。她犹豫了,不知道自己是要紧跟陶秀红后撤,还是应该留下来掩护班长和陶秀红。
陶秀红大声地命令道:“为了班长的安全,赶快撤退。”说着,就往滕磬笛的马屁股上狠抽了一鞭子。大红枣的屁股被挨了一鞭以后,开始撒腿跑开了。陶秀红紧跟在滕磬笛的身后,掩护着滕磬笛。
陈招娣坐在马上,打开冲锋枪的保险,拉开了枪栓,将子弹顶上膛。她沉着冷静,临危不乱,坐在马背上,静观群狼的动态。狼群仍然趴在地上,瞪着雪亮的眼睛,张着血盆大口,没有蠢蠢欲动的迹象。
陈招娣骑在马上,立在原地,没有后撤。她注意观察着滕磬笛她们,看看她们有没有撤到安全地带了。遭遇这样的险情,陈招娣她们在巡查线路的时候,也会经常遇到的。胆怯,惊慌失措,动作过于冒失,可能会引起群狼的警觉,遭到群狼的攻击。
僵持了一段时间,陈招娣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周边的情况,这才缓缓后撤,向滕磬笛她们靠拢了。
电话班的外勤,主要是检查线路。维护和排除故障,是电话班的日常工作。在执勤的工作中,战友们经常看见,牧民在放牧的时候,会载歌载舞。闲暇之余,战友们有时候也会坐在马背上,伫立观看一阵子。悦耳动听的歌曲,不容她们不歇马欣赏。
滕磬笛的性格就是喜动好学,她看着看着,竟然一时心血来潮,情不自禁地跑到牧民中间,或跟在他们身后,或站在她们身旁,和她们手拉手,学着跳上一段舞蹈,有时还吼上两嗓子。年轻,活泼,好动,对什么新奇的事情都感兴趣。
滕磬笛特别喜欢民歌,她不仅仅一学就会,还不断地反复揣摩着,探索当地民歌的自有特色。一路上,她大吼小叫。到了营房,她也没消停,哼哼唧唧,一时也不停。一半是陶醉,一般是沉迷,完全沉浸在民歌的熏陶之中。
到了寝室,滕磬笛也不能让战友们的耳朵清净清净。喜爱歌曲的战友们,对滕磬笛的嗓音是赞口不绝。那些喜欢清静的战友,戏说滕磬笛是情窦初开的小猫叫春。
滕磬笛开始并不知道小猫叫春是啥意思,后来知道了,她也没有多理会。
女兵的营房,住的都是大姐大,滕磬笛在她们中间,算是年龄最小的一个人。小姑娘叫春,那是老姐姐的戏说。在小说里,滕磬笛也看见过,一些青年男女,爱得死去活来,那是浪漫,那是多姿多彩的青春烂漫。
小猫叫春就小猫叫春吧,那也没啥,该叫的时候不叫,那才叫有病呢。只要咱快乐,只要大家爱听,叫春就叫春吧,反正爱情也是文学的永恒主题,那么叫春就不是什么见不得阳光的丑事。班长没有批评,陶老兵没批评,更何况她还无意中听班长说,军民融合,和谐团结,这是团首长倡导的工作,只要不影响工作,我们就不应该阻扰她。她是谁?她不就是我滕磬笛吗?
在滕磬笛看来,只要班长没批评,就是表扬,就说明自己做的没错。
一天清晨,班长陈招娣接到紧急通知,虎牙口线路出现电话故障,需要紧急抢修,班长陈招娣接到抢修命令,准备亲自带领两名战士去抢修。
陶秀红自告奋勇,说:“报告班长,虎口牙线路我最熟悉,请把任务安排给我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班长看着陶秀红恳切的目光,说:“好吧,你带领滕磬笛、徐小凤一起去,路上注意安全,抢修故障时要注意警戒。”
“是,保证完成任务。滕磬笛,徐小凤,出发。”陶秀红她们三个人,背着武器,拿起工具,骑上战马,出发了。
战马呼啸,奔驰向前。滕磬笛现在已经是熟练的电话兵骑手了,不但能在平路上驰骋,就是在崎岖的山路上,她骑马的速度也不逊色于老兵。她们边走边查,很快就检查到故障点。滕磬笛登上电话杆,排除了故障,叫通了线路。故障排除以后,徐小凤在前,陶秀红压阵,滕磬笛走在中间,她骑在马背上,一时高兴,又开始高歌一曲了。
路旁,有一位牧羊人,他听了一段滕磬笛唱的歌曲,不禁双手一击,“好,是个好苗子。”他朝滕磬笛这边大声喊道:“那位解放军小战士,能不能下来休息一会呀?我们聊聊,可以吗?”
滕磬笛望了望他,又望了望陶秀红,似乎在请示陶老兵,我可不可以去呀?陶秀红没有说话,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滕磬笛双手抖了一下缰绳,走上了草场,来到了他的身边,从战马上下来。
“小战士,你唱的歌是跟谁学的?”
“我在这里,向民间歌手学的。没人指点,唱的不好。”
“哎呀,唱的可好听啦,不用谦虚。是个好苗子,很有音乐天赋。”和滕磬笛说话的人,是位中年人,蓄着长发,赋有音乐人的气质。
滕磬笛用审视的目光,瞅了瞅这位中年人,犹豫了半天。在心里,滕磬笛开始揣摩猜想了半晌,也许他是位声乐高人?滕磬笛谦虚起来,诚恳地说:“请多多指教。”
“小战士,从你的歌声,我听得出来,你在声乐方面很有天赋,是个好苗子,只要你肯学,你一定能迅速成长起来。”他看了一下滕磬笛,这位姑娘还算虔诚,又继续说:“你的唱法,很有韵味,悠扬,沉长,基调把握得也很到位。但是,这里应该这样唱……会更好。”这位中年人示范了一下。
这位中年人一开嗓子,那就是专业水准,滕磬笛一听就折服了,她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要不是碍于穿着这一身军服,她恨不得马上就行拜师大礼,恳请他收我这个无名小辈做徒弟。滕磬笛按照这位中年人的指点,又唱了一遍,自己好像也找到了一点感觉。
滕磬笛问:“老师,你一开嗓子,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声乐界顶级的大师人物。”
“我曾经是北京一家音乐学院的声乐教授,在这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天赐良机,我能在这里体验生活,悟到了一些民族歌谣的真谛,真是受益匪浅。若是天赐良缘,我们能成为师徒,这也不失为人间美谈。”他说得有点儿浪漫,也有一点苍凉。
“我经常在这一带放牧,你可以过来,我们一起交流交流。”
“滕磬笛——我们回去还有任务,请快一点啊——”陶秀红等的不耐烦了,反复催促着。
“我来喽——”滕磬笛一边应呼着,一边问:“请问教授尊姓大名啊?我好来找您。”
“我叫吴一鸣。”
“吴教授,我会经常来找你的。”
“有缘,再见。”
吴一鸣教授目送着滕磬笛,看着她跨上战马,奔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