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想去美国留学,这是件好事情呀,我自然是一百个同意,一百个赞成。他说,你不是要找你小姨吗?我现在就来帮你写信,让你小姨有个思想准备。
赢得爸爸的赞许,滕磬笛自然快活的像只小鸟一样,她搀着爸爸的胳膊,摇着说:“谢谢爸。”
“没事的,孩子。”孩子积极向上,自己高兴还来不及呢,更何况这些只是自己力所能及的小事情。如果需要,即使是让自己付出更多一些,贡献更大一些,那自己也肯定是在所不辞。滕小平话音未落,一贯文绉绉的乖女婿,一进门就吹胡子瞪眼睛,气势汹汹地跑过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怼上一句话来,滕磬笛去美国留学,我不同意。
滕小平转过身来,盯着袁晓红的眼睛望了半晌也没说话。这个时候的袁晓红,才感到浑身的不自在,心里渗的慌,待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骑虎难下了。
面对这样尴尬的局面,刘淑娴迟疑了半天才想到,还是自己出来打个圆场比较好。她说,晓红,孩子,有什么事情我们大家可以在一起商讨,不要动气,好不好?坐……
坐什么?两口子意见不统一,有什么事情回家商量。在我这里坐什么?我这里又不是法院,也不是裁判庭,对你们的人生的抉择没办法去评判。我这里是家,如果你们有需要,我们可以竭尽所能,慷慨解囊。磬笛,晓红,有一点,爸爸也不藏着掖着,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无论你们做出何种选择,爸爸都支持你们。
滕磬笛想缓和一下这尴尬的气氛,顽皮地在滕小平的面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说:“老爸,您真好,谢谢您。我知道,老爸在任何时候都是女儿的坚强后盾。”
“你爸爸说的对,你们坐。我来烧饭,吃过饭,你们再回去。”
一家人在一起吃了一顿晚餐,虽然说气氛比较压抑,可在滕磬迪看来,还是收获不小,留学的资信保函算是有了一个备份。最为重要的是,在心里,自己有了一个强有力的精神后盾。爸爸的支持,无论在经济上,还是在精神上,都是自己最信赖的依托。
滕磬笛骑在自行车上,心情轻松了不少。可袁晓红就不一样了,一看他的脸就知道了,他现在是心事重重,疑虑多多。骑车跟在滕磬笛的屁股后面,既像是不情不愿,又像是犹豫不决似的,慢慢悠悠地跟着。
这一天,滕磬笛待在卧室里,坐在写字台前,一会儿抬头思索,一会儿低头整理材料,袁晓红回来了,她也没有理会,仍然自顾自地埋头忙着。袁晓红低头一瞥,一看又是在填写去美国留学的申请表,他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他沉着脸,怒气冲冲地对滕磬笛说:“你不是承诺过了吗?你不是说不再去找余树森了吗?怎么了?就这么一会儿,一转身的功夫,你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袁晓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表弟想去美国,签证办了几年了?直到今天,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我也不想找人,可是不找人能行吗?”
“你不要找借口,想去,你就明说,不要糊弄我,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你想怎么糊弄就怎么糊弄。”
“袁晓红,你讲不讲理啊?是啊,我是去找余树森了,怎么啦?难道说男女关系除了那点破事就没有正常关系了吗?你做生意,有没有生意伙伴?难道说你关系网里的那些人都是那样的庸俗,那样的龌龊不堪吗?”
滕磬笛这么一嚷,直接勾起了袁晓红和柳阿楠在床上的那些情景。袁晓红气得浑身发抖,有口难辩,不好意思说出来,只有自己抓灰盖屎,假装脑海里没有闪过这些景象,不争,不辩,不说了。他气的往床沿上一坐,双手哆嗦着,从衣兜里掏出香烟来,划了半天火柴也没有划着,气得把香烟和火柴都窝在手心里。
“社会在变,道理没变。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恨。你不给他一块钱,难道他会舍施你一袋臭豆腐?你把人人都看成了上帝,你把人人都看成了菩萨。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上帝,没有,你知道吗?菩萨也是假的,都是泥塑的,你的所有祈祷,只能获得道法自然的感悟。除此之外,你将一无所获。只有人,你的诉求才会有回应,这种回应,也只是一种赤裸裸的等价交换。说穿了,说透了,就是这样。你不要再幼稚,犯傻了,被人欺骗了还浑然不知,还错把别人当成活菩萨来朝贡。”
“你看你,生意把你整个人都做庸俗了。”
“我庸俗,你高尚?你高尚在哪?你以为你披着出国留学的外衣,你的行为就高尚了?笑话,还不知道你吗?你不奉献,什么庸俗和荒诞的故事都没有,人家会无偿地为你奉献那么多?说给鬼听,鬼都不信。”
“袁晓红,我告诉你,你不要自以为是,更不要以你扭曲的心灵来妄自揣测正常的社会生活,庸俗的等价交换已经蒙蔽了你的双眼,生活没有你想象的那样污浊不堪。你用这些污秽的语言往我身上泼脏水,你究竟有何企图?有何用心?你这样抹黑你的妻子,究竟何意?难道你在外面做了什么龌龊的事情?现在又要将这个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好为自己推辞责任吗?如果你这样想,你就是一个混蛋!”
“我知道,你就是想拿龌龊对龌龊,卑鄙对卑鄙,低俗对低俗,肮脏对肮脏,荒诞对荒诞,来报复我,玷污我。是不是?是不是啊?”袁晓红眼睛里充满了猩红的血丝,嘴角上挂着白沫,随着嘴角不断的张合,黏糊糊地抽着白丝。
袁晓红越说越激动,摇摆不停的脑袋上滑落下一缕头发,在前额上随着说话的节奏不停地抖颤着。或然,在滕磬笛的脑海里,闪现出袁晓红和柳阿楠在一起谈笑风生的画面。无风不起浪,也许自己和袁晓红之间的矛盾,已经不是相互猜忌那么简单了,信任与不信任……根本不会这样恶语相加,不会把离婚当歌唱,也许他袁晓红已经……也许……不会吧……哪有那么多的也许呀?他说我和余树森关系不正常,我和他能有什么呢?关心,爱护,帮助,正常的同事感情交流不是也被玷污了吗?
袁晓红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滕磬笛,死沉着脸,说:“滕磬笛,我们分手吧,我累了,再这样拖下去,我会疯掉的。在外面,生意上一大摊子的事情等我去处理。在家里,你整天和我捉迷藏。我身心疲惫,不想和你玩了。”
“袁晓红,我们现在都在气头上,我先回家住几天,让我们都冷静冷静,再做决定,好吗?”
“不行,坚决不行。明天,就明天上午,我们就去民政局,去办离婚手续。我们离婚,我是一刻也不想拖了。”
“好……”话没说完,滕磬笛再也无法控制住内心的悲伤,慢慢蹭倒了,蹬着,失声痛哭起来。袁晓红在滕磬笛的哭泣声中悄然离开了。
第二天上午,袁晓红在民政局大门前左等右等,也不见滕磬笛的踪影。最后,袁晓红只好跑回家里。打开房门一看,见滕磬笛坐在写字台前,两只眼睛都哭肿了。袁晓红伸头一看,见滕磬笛还在整理出国资料,更是怒不可遏。
“滕磬笛,现在公司里的事情那么多,生意上的事情我忙都忙不过来,我谢谢你,你就不要再耽误了好不好?这样拖,只能是白白浪费时间,没用的。
无辜地浪费别人的时间,等于谋财害命。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做,就是在谋杀我的青春,谋杀我的事业。”
滕罄笛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忍受着。争争吵吵,这一段时间,她已经是伤透了,她不想再争吵了。袁晓红还在唠叨,没有新意,只有一句话,离婚。
滕磬笛默默地站起来,呆呆地望着袁晓红,面无表情地说:“袁晓红,看来,你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一定要和我离婚,是吧?好吧,强扭的瓜不甜,依了你。走,我们去办理离婚手续吧。”
离婚后,滕磬笛一个人居住在剧团的单人宿舍里,默默地忙着自己的事。
刘雅琴帮滕磬笛办理的资金保函下来了,她邮递给了刘淑娴。刘淑娴看见后,非常高兴,四处寻找滕磬笛,这才知道了女儿的一些情况,做妈妈的心都焦烂了。
这一天,看见了滕磬笛,她把保函放到了滕磬笛的桌上。滕磬笛拿起来,看了一眼函袋的封面。滕磬笛没有特别热情的激奋,坦然,平淡,没有一点儿精神,整个人像个霜打的秋茄似的,焉了。刘淑贤安慰地说:“孩子,妈妈都知道了,别这样,坚强一些,还有爸和我呢。”
“我和袁晓红分手了……”说着,她慢慢地趴到刘淑娴的肩膀上,小声地哭泣了。
“我知道了,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一个人扛呢?走,孩子,我们回家。”
滕磬笛回到家里,见到了爸爸,啥话也没说,扒在爸爸的肩膀上,整个人哭的像个泪人似的。
滕小平抚慰着女儿的头,说:“孩子,坚强起来,你们一路走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开始,你们有共同的爱好,一起学习,一起读书,一起写作,有共同的语言,有共同的爱好。这很好,爸爸感到很欣慰。后来,你们的兴趣发生了变化,一个经商,一个继续读书写作,爸爸就开始为你们捏一把汗。我在你老妈面前,说过多次,提醒她,要求你多关心晓红。你老妈说我老了,整天爱唠叨,她嫌我啰嗦了。孩子长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会斟酌的,我也就没再多说了。孩子,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只有放的坚强一些。孩子,你是最棒的。”
“请问,这是滕叔叔家吗?”
滕小平听见有人敲门,连忙走近大门,一边开门,一边搭话道:“是啊,是啊……”
滕小平打开门一看,是一位陌生的中年人。滕小平惊愕地问:“我姓滕,请问你找谁?”
“请问你就是滕磬笛的父亲——滕叔叔吧?”
“余树森老师?”滕磬笛从父亲的背后,看见半张脸的余树森,也惊奇地说:“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滕磬笛急忙转到滕小平的身旁,介绍说:“老爸,这是我的英语老师——余树森。”
滕小平侧过身来,礼貌地将余树森让进屋里。
余树森忙解释说:“我是专程来送信函的,这是美国芝加哥大学文学院的邀请函。滕罄笛,你在这里那就太好了,我就不用多说了。今天晚上我还要带课,我就不耽误你们时间了。叔叔再见。”说完,余树森转身出门,跨上自行车,走了。
这天,滕磬笛手里拿着护照和上海飞往美国芝加哥的机票,登上了云梯。临近机门,滕磬笛转身看见老爸、老妈和余树森站在候机大厅的落地玻璃窗前,仍然在向自己挥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