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文学,滕磬笛在国内根本就没有接触过,只是在最近一段时间里,泛泛阅读了几本经典论著,在脑海里留下了一些概念。虽然不是很清晰,模模糊糊,可印象深刻,兴趣油然而生。
朗普杜瑞喜欢思想活跃的学生。每次遇到一些学生冒冒失失地提出一些设想,或者说,他们用创新的思维,说出一些不成熟的想法,甚至是天真浅显的,他也会悉心呵护,保护他们独立思考的积极性和探索热情。所以,当滕磬笛没有围绕教案提出问题,在朗普杜瑞的心目中,对滕磬笛的印象就已经腾然转变了。他给滕磬笛开出一些参考书目录,鼓励她仔细阅读有关古希腊文学的研究文献,鼓励她独立思考,努力使自己的思路理论化,系统化。
对于古希腊文学的慨述,是不是全新的思维,滕罄笛心中根本没有哈数。没办法,老师误解自己了,说自己不是来这里求学的,是以求学为幌子,到这里来找工作,拿禄卡的。情急之中,自己一时冲动,脑海一闪,就口无遮拦,冒然说出来自己的阅读感悟了。感到庆幸的是,朗普杜瑞认可了。这一闪念,彰显了平时阅读的重要性,也给自己带来了契机。
当滕磬笛抱着几本书,回到寝室坐了下来,她犯愁了。这间出租屋,房租确实很便宜,可是墙壁的隔音效果太差了。房东喜欢看黄片,那淫荡的剧情声,穿墙入耳,打扰阅读,搅的她心神不宁。
在此之前,自己是白天读书,晚上在外面打零工,等到自己打烊回来,已经是疲惫不堪了。洗洗漱漱,倒床便睡,即使是天上炸雷不断,自己也不会轻易醒来。可是,这几天晚上,她要准备课题论文,蹚到厉害了,这不仅仅是噪音,它还搅乱心思,真是够烦人了。滕磬笛找了几个棉花球,塞进耳朵里,坚持阅读,整理笔记。
一晃,星期五就到了。
以前,在周五的课题讨论会上,做主题发言的学生,历来都是美国本土的精英们。他们当仁不让,信心满满,雄踞在讲坛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敢于向他们挑战的只有一些欧洲学生,他们不甘示弱,冲向讲坛,唇枪舌剑,誓与那些精英们一比高低。有时,他们为自己在宣讲中鼓噪一些奇思妙想而沾沾自喜,他们为此乐此不疲。有时,他们也为自己在演讲中的意外收获而喜不胜收。
一些故步自封的学生,只能坐在台下,装着一副少年老城的样子,沉稳到让人感觉到他们像是缺少自信,坐在那里少言寡语。他们还在那里为自己躲过别人的笑话而暗自庆幸,因为没有人指责他们,说他们见地浅薄,说话幼稚。
这些学生对于任何一位大师,心中只有一份毕恭毕敬的虔诚。大师级的学术,那都是供奉在神龛上的神,脑袋里冒出任何挑战性的闪念,那都是对神的亵渎。
在这些学生的眼里,那些站在讲坛上的人,都是身穿蓝色紧身衣,披着红色披风,胸前挂着一个标识的超人。他们被胆怯裹挟着,让所谓的少年老成束住了手脚,结果葬送了自己的锐意进取心,聪慧的敏锐一步又一步地被钝化了。
今天,朗普杜瑞或然超出常规,邀请了一位亚裔学生走上讲坛。听说,这个名叫滕罄笛的学生,是个打着求学的幌子,跑到这里来只想拿绿卡,来这里只想圆梦发财。
滕磬笛走上讲坛,站着,等待大家安静下来。可是,会场的学生像是没有看见她似的,仍然叽叽喳喳,喧嚣个不停。滕磬笛清清嗓门,环视了一下会场,还是没能使大家安静下来。整个会场就像是个菜市场,每个人都在吆喝,说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又像是清晨的小树林,满枝丫的小鸟,每个人都在秀自己最美丽的歌喉。
为了平息会场的噪音,滕磬笛一反常态,没有一句谦逊的客套,直奔演讲课题。滕磬笛没说几句,会场的噪声就渐渐平息下来了。滕磬笛的口语水平,一点也不逊色曾经活跃在讲坛上的同学,纯正,甜润,让所有在场的同学刮目相看。
这个亚裔同学,在整个演讲过程中,没有一丝的胆怯。她旁征博引,以全新的视角阐述了自己最新的探索,赢得了同学们的尊重。在这里,人们讲究的不是谦虚和谨慎,人们只尊重你展示出来的实力。
滕磬笛的演讲结束了,第一位爆出掌声的是朗普杜瑞先生,紧接着,同学们纷纷抛开傲慢的态度,收敛了藐视的眼神,像是钦佩,不假思绪地轻轻鼓起了掌声,而且越鼓越响。滕磬笛精彩的演讲,使同学们深感诧异。特别是那些精英们,怎觉得心中的那份傲慢像是有些多余了,从她的演讲中汲取一些新颖的成分,感觉像是踏实了许多。他们开始心锐诚服了。
没有演说之前,不要说同学们对滕磬笛的演讲不屑一顾,就连滕罄笛自己也信心不足,心中怎是忐忑不安。开始演讲的时候,声音还有些颤抖,也不敢看老师,望讲台下的同学。她望着正对面的墙壁,集中精力,丝毫不敢分心,认真讲述。也许是激情的刺激,脑海里的各个知识点翻腾活跃起来,想说什么,那些曾经阅读过的大段大段的论断,信手拈来,脱口而出,这无疑增加了滕磬笛的演讲信心。演讲结束了,滕磬笛感觉自己的内衣像是被汗水浸湿了,脊背阵阵发凉。
滕罄笛从被劝退学的阴霾中走了出来,为了不影响自己读书,为了打理好自己的生活,滕磬笛又重新找了一间出租屋。这次,滕罄笛找到的这间出租屋是一个套间,里面有一个小单间。房东是位老太太。因为她年岁已高,行动多有不便。她提出一个要求,要求滕磬笛每天帮她打扫一次室内卫生,工钱另算。滕磬笛乐坏了。找到了一个理想的住处,还赚了一个兼职,太合算了。房东太太在合同上签完了字,递给了滕磬笛一份,说:“滕小姐,你住我这里,你可算是捡了一个便宜,真是一举两得哈。”
滕磬笛说:“谢谢你的关照,老人家。”
房东老太走起路来,两条腿迈的一点也不协调,颤颤歪歪的。她的耳朵好像还有点背,话也听得不真切了。可她一点也不服老,她说:“你说什么呀?叫我老人家?我有那么老吗?”她弯起臂肘,像是想秀一下肌肉似的,继续说:“我很健壮,只是腿脚没有以前那样灵活了,腰板也没有以前那样硬朗了,可我还没到老人家的那个份儿,我还很壮实呢。滕小姐,请你今后不要叫我老人家,把我给叫老了。你就叫我伊莎尼娜小姐,好吗?”
找到这样的出租屋,滕磬笛心里别说有多高兴了。她快乐的像只小鸟,拉着房东的手不停地摇摆。她连忙点头,笑盈盈地说:“好,好,好,伊莎尼娜小姐。”
伊莎尼娜小姐的手,已经没有润滑的肉乎乎的感觉了。滕磬笛握着伊莎尼娜小姐的手,像握着一把枯柴。那松弛的皮肤,皱巴巴的,布满了老年斑,突兀的骨骼和爬在上面的青筋,清晰可见。
老人家似乎很乐意滕罄笛来到她的出租屋,和她长年做伴。她牵着滕磬笛的手,满屋子跑,嘴上还唠叨个不停。她说:“这套房间虽然不大,可里面的设施一应俱全,有独立的厨房,外面还有一个小花园。”
她走到一个小房间的门口,打开小门,指着里面七七八八的陈设,说:“这是独立的卫生间。怎么样?很理想吧?你每天打扫卫生,这些地方都要好好清扫。你住我这里,我想你一定会感到很舒适的。”
说到这里,她仿佛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站在原地,一脸严肃的样子,望着滕罄笛说:“你打扫的每一间房屋,我都会一一检查到位。你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在我的眼皮底下完成,好与不好,我都会及时告诉你。”
“伊莎尼娜小姐,请你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让你来挑剔我的工作瑕疵。”
“滕小姐,任何工作都有自己的流程和程序,你懂吗?”
滕磬笛连连点头,说:“我懂,我懂。”
滕罄笛望了一下整套房屋,这套住房面积并不大,只是房间不少。搞卫生,干起来,顶多不过一小时左右,就能完成任务。滕罄笛想,老太太要亲自监督,这条约定确实有点苛刻,可眼下没有比这更好的出租房了。于是,滕罄笛没有犹豫,在合同上签了字。
当天晚上,滕罄笛就搬过来入住了。滕罄笛拧着东西,走进房间,伊莎尼娜小姐看见了,非常高兴。
房东老太太乍一看,有点古怪,好像还有点洁癖。起初的一段时间,滕罄笛每天放学回来,就立马放下东西,换上工作服,开始打扫卫生。
滕磬笛原以为,房东老太是个挑剔的老人。你看她,谈起合同来,一丝不苟,严谨的要命。说什么,滕罄笛的每一道工作程序,都必须要在她视线下完成。滕罄笛工作的时候,老太太还真的是一步也没离开,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唠唠叨叨,挑出一大堆子毛病。有些地方,在滕罄笛看来,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了,她还是说不行。说什么,按照约定,你工作时间没满一个小时,你的工作必须满足约定的时间。
有一次,滕罄笛回来晚了。这位老太婆已经吃过晚饭,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滕罄笛放好东西,换上工作服,撸起袖子,准备干活。这位房东老太见了又走了过来,一会说说这里应该怎么清扫,一会儿说说那里怎么没抹干净。从头到尾,陪伴着你说个不停。
开始的时候,滕罄笛感到很厌烦,一肚子意见,可是又没有地方说。有一次,滕罄笛回来晚了,肚子又是叽里咕噜的,饿得发慌。滕磬笛一头钻进厨房准备做饭,房东老太又过来了,她唠唠叨叨,告诉你怎么做饭。
整天一个人在家,没人说话,孤独,焦虑,需要找一个人交流。她的挑剔,只是换种方式,找机会和你说话。这只是滕磬笛的一种猜测,房东老太是不是属于这种情况?滕磬笛还不敢肯定。这个小秘密,还真的要好好的进一步交流和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