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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翔的大鹏(张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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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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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梦》连载

第一十一章 抗争

在图书室里,袁晓红和滕磬笛正在商议,他们下次来看书的时候该做啥标记。或然之间,有两个人闯了进来。他们气势汹汹,那样子,可厉害了,简直像是要吃人。他们不问青红皂白,见人就骂。你们这两个小狗崽子,偷偷摸摸,这里干啥?

袁晓红已是初中生了,见过世面,他丝毫也不畏惧他们这两个人。袁晓红瞪着双眼,瞅着他们。

这两个人一开始就爆粗口,袁晓红虽然没有敢和他们对骂,可他那一脸不服气的样子,竟也不肯示弱,和他们怒目相视。这两个人,有一个人相貌古怪,那巴掌大的脸像是用两根颧骨撑起来的样子。他弯下腰,捡起袁晓红刚才掉在地上的书,看了看,他奸笑地说:“小崽子,胎毛还没有干,竟然看这种淫书。”

袁晓红的老颈脖犟得硬硬的,他用藐视的眼神看了一眼巴掌脸,说:“这本书是我们伟大祖国的文化魁宝,是我国最优秀的长篇小说之一,你说是淫书,你看过了吗?没看过就不要瞎说。”

另一个瘦得像个猴子似的小矮子说:“你们这两个狗崽子,我一看你们,就是让爸爸妈妈教坏了,成天看这些乌七八糟的书籍,屁大点小孩,就知道往小男孩身上扒,成何体统?”

袁晓红气愤地说:“她是被你们吓的。你们大人也没个大人的样,说话粗鲁,左一个狗崽子,右一个狗崽子,以大欺小,还往我们这些孩子身上泼脏水,你们才不成体统呢。”

在袁晓红与这伙人的抗争中,滕磬笛受到了很大的鼓舞,她也鼓足勇气,据理力争,大声说:“学校里的书籍都是革命书籍,我们的爸爸妈妈都是工人阶级,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他们教育我们,读书就要读革命的书,做人就要做毛主席的好孩子。你们诬陷好人。”

瘦猴子说:“他们看的这些书都是大毒草,把他们带到学校办公室,让他们的班主任教育他们。看来,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他们就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你们是哪个班的?走,找你们老师去。”

滕磬笛头一昂,小嘴撅着说:“走就走。我们看的是革命书籍,老师是不会批评我们的。你们恶意破坏公物,破坏公物要赔。到学校领导那里去,我看谁受批评。”滕磬笛将头一扭,径直朝吴强东的办公室走去了。

吴老师正在办公室埋头批改作业,室外传来一阵大呼小叫的吵闹声。那个巴掌脸闯进吴老师的办公室,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话:“这两个小兔崽子,是你们班的吧?”

吴老师抬头看是滕磬笛,他说这是我们班的学生。袁晓红,我也代过他的课。他们都是好孩子。吴老师说:“怎么啦?杨师傅,他们都是我们学校非常优秀的学生,守纪律,爱劳动。”吴老师放下笔,站了起来,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座椅,说:“杨师傅,请坐。来来来,王师傅,请里面坐。”

“你们班的学生,看这些书,都是些大毒草,你管不管?”巴掌脸将那本《红楼梦》往吴强东的桌子上一掼,“啪”的一声,在桌子上面滑了一大截。

吴老师拿起来看了看,说:“这本书啊,这是一本好书,不是大毒草。毛主席他老人家也看这本书,怎么可能是大毒草呢?关于这本书,毛主席他老人家还有批注语,说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滕磬笛说:“吴老师,他们两个是现行反革命,他们竟敢说毛主席他老人家看过的书是大毒草。”

那两个家伙慌了神,他们面面相觑,吓得直打哆嗦,头额上也开始冒汗了。那个姓王的瘦子,气急败坏地说:“你的学生,这一点大,就和男同学搂在一起,思想腐化,道德败坏,你管不管?你要是不管,我就到书记那里去告你,还有这两个狗崽子。”

袁晓红满腔怒火,几乎是在咆哮,说完了整个事情的经过。要不是吴老师瞪了他一眼,他说起来还真是没完没了了。最后,他还不忘补了一句,说:“他们血口喷人,污蔑好人。滕磬笛是被他们吓的,这才躲到我的身后。”

吴强东老师听明白了,但是他没有马上表态,只是看了袁晓红一眼。心想,这孩子,现在长成大人了,有胆有识。他从衣兜里掏出香烟,拿出火柴。他划了根火柴,“呲啦”一声,点着了一只香烟,抽了起来。吴强东连抽了几口,心情平静了下来。

思想肮脏的人,怎是会妄自揣测别人,仿佛天下的人都像他们一样的龌龊。怎么能说这话呢,这不是在往孩子身上泼脏水吗?花季少年,天真无暇,这些人也忍心,简直是丧尽天良。

吴老师按灭烟头,对那两个骨瘦如柴的家伙说:“杨师傅,王师傅,袁晓红同学说的情况,合乎情理,滕磬笛受了惊吓,往同学身后躲一躲,这是一般女学生的正常反应,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如果,你们非要把这件事情闹到学校领导那里去,我担心这些小孩子口无遮拦,会惹麻烦。他们可是会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说话不知轻重。真要是惹虱子上身,你们麻烦可就大了。你们自己看,如果你们一定要坚持,我也没有办法,那就请你们自便吧。”

吴强东老师看了看这两个居心叵测的家伙哑口无言了,这才严肃地对袁晓红和滕磬笛说:“还不赶紧回家去做作业去,都几点啦?快回去。”

袁晓红和滕磬笛从吴老师的办公室出去走了。那两个瘦精个榔头的家伙也无精打采地走了。

在路上,袁晓红不停地责怪滕磬笛,说:“我发现这个地方,已经很长时间了,我一直在那里看书,一点事情都没有。就你,不小心。嗨,叫你小心,小心,再小心,你就是不听,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这下好了吧,谁也别想再去了。多好的读书地方啊,就这样,没了。”袁晓红边说边摇头叹气。

“人家都注意看了,没有人跟着我,周围也没有人。”滕磬笛委屈地说。

“那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两个人呢?我想,一定是他们跟在你身后,你没有察觉到,对不对?我都不知道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小心,别让人发现了。结果呢,还是让人发现了。”袁晓红还是不停地啰嗦着,为失去这样一块读书宝地感到惋惜。

滕磬笛虽然从吴老师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可她惊魂未定的情绪仍然滞留在恐慌中,没有从中解脱出来。

滕磬笛从找到袁晓红的高兴和亢奋中,像过山车一样,霍然之间,跌到恐怖的深谷。又在袁晓红和吴老师抗辩氛围的感召下,从诚惶诚恐之中,从被压抑的困境之中,通过自己的努力抗争,竟然获得了意想不到的解脱,她的身心渐渐淡化了自责,仿佛感觉到自己或然之间长大了不少。

刚在图书室里遇见到袁晓红的时候,她还在心里埋怨他,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在这里看书,为什么没有叫上我?这会儿,所有的埋怨都没有了,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搅和给冲得云消雾散了。

没得说了,一切都在埋怨和沉默的冲撞中陷入了沉静。路,还是那个路程,可滕磬笛和袁晓红都感觉到今天的这段路程特别的漫长。

轻雾弥漫,滕磬笛恍恍惚惚,走入了雾里。她沿着小路向前行走,一株株树冠像披着轻盈的纱幔,形态古朴,雍容秀丽。树冠枝繁叶茂,苍翠葱绿。在绿荫的后面,有一排黑瓦灰砖的平房,屋前有宽敞的廊檐。平房前的平地上,种有一排排高大的法国梧桐,像撑开的华盖,绿隐蔽日。屋内的学生,书声朗朗,这里是学校。教室一间连着一间,头和尾都在雾里。平房的身后有一个大操场,一棵大树高大耸立,隐隐约约呈现在雾中。

滕磬笛转过身,看见脚下有水泥路。路南面有二幢青砖灰瓦小楼,像兄弟,肩并肩紧挨着,斜坡灰瓦屋面。西面的一幢,小巧玲珑,东面的一幢是二层教学楼。教学楼的南面,栽植有高大挺拔的红杉树。

沿着两幢小楼再往前走,可以看见一座大礼堂,礼堂可容纳上千人集会。

滕磬笛走近大礼堂,水泥路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十字路口。一条路径直向南,滕磬笛像仙女一样,轻盈地飘上了二楼。她走进一间教室,在前排的第一个座位上坐下。她扭头一看,同桌的同学竟是袁晓红。班级里的同学表情怪怪的,没有人一个人和她打招呼。班级里的同学,除了袁晓红,她都不认识。

上课了,讲课的老师,滕磬笛也不认识,第一次听他讲课。课堂上,老师朗读《三国演义》,还是连环画。老师翻书的速度飞快,快得就像风吹翻书页一样。

老师讲完课,进行课间提问,同学们都回答不上来,袁晓红也答不上来,只有她对答如流。老师表扬了她,说她是全班最优秀的学生,批准她为红卫兵战士,亲自给她佩戴红卫兵胸牌。老师鼓励她,做毛主席的好学生。袁晓红为她鼓掌,滕磬笛望望周围,其他同学没人为她鼓掌。

有个同学还指着她,说:“老师,她不是我们班的同学。”

滕磬笛慌了,班上有许多同学她都不认识。滕磬笛用脚踢踢袁晓红,要他站起来,为自己说话。袁晓红坐在那里像木头一样,一动也不动。

老师走到滕磬笛跟前,说:“滕磬笛同学,既然你不是我们班的学生,你就不能加入红卫兵,请把红卫兵胸牌给我吧。”老师说着,他伸出手来。

滕磬笛用手捂住胸牌,说:“这是我的,不给,不给,坚决不给。”同学们开始起哄了:“还过来,还过来,还过来。”

滕磬笛一惊,醒了,原来只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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