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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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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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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序言

第一次听说王莽,是我刚上初中的时候,那时我家里尚保留着晚饭后追剧的习惯,正一起追着一部演王昭君的电视剧,剧中二十来岁的王莽站在草木繁盛的山坡上目送昭君和亲而去,目光中满怀着遗憾、不舍与钦敬。当时我母亲歪在沙发上疑惑道——“咦?这是不是那个王莽?他喜欢过王昭君吗?”

“哪个王莽?”

“篡位的那个,白居易还写过一首诗,什么‘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一生真伪复谁知?’记不清了,给你查查。”

大概查了一些资料后,我们不仅知道了剧中情节纯属虚构,还一起发出了灵魂疑问——“一个人怎么会前后变化这么大?一个人怎么能从小时候就开始处心积虑滴水不漏地伪装成君子?”

后来高中时,语文课有一个课前演讲,我便选了讲一讲他,当时查到了胡适等人对他的正面评价,以及《剑桥中国秦汉史——第三章 王莽,汉之中兴,后汉》中毕汉思对他、他的政策及他所处时期政治军事经济文化自然条件的分析,感到非常同情他,认为他完全被冤枉了,我当时演讲的开头是“对于历史人物的描述一旦带有感情色彩就很容易令后人对他产生偏见,比如同样的聪明可以被说为“足智多谋”,也可以被说成“阴险狡诈”。

而后,我萌生了以他为主角写小说的念头,算是意图为他翻案。

大学毕业后,我便开始创作这部小说,查阅了诸多资料,也有了更为冷静的看法——人都是复杂的,王莽不是一个完美的人,既不是一个完美的坏人,也不是一个完美的好人。所以我想尽力缕清史实,客观地评价并展现他。

但由于历来对王莽的负面评价偏多,我在此还是不禁要做几点说明,为王莽声援:一来《汉书》本身运用了“互见法”;二来《汉书》出于历史编纂学的原因,在部分个人传记中会出现偏见性的点评、选择性的叙述、张冠李戴的记录;三来后人在阅读理解时也会出现偏差和曲解,以讹传讹,给《汉书》里本身没有下结论的事情妄下结论。所以我们品读这段历史时,需要将相关传记一一细读,剔除带有感情的评价,结合考古发现,不人云亦云,才能比较客观地探索人物真相、事件本末。

比如“毋将隆流放合浦”一事,在我刚刚查找王莽资料的时候,曾看到有观点以流放毋将隆一事来佐证《汉书王莽传》中“诸哀帝外戚及大臣居位素所不悦者,莽皆傅致其罪,为请奏,令邯持与光。光素畏慎,不敢不上之,莽白太后,辄可其奏。”的说法。但如果结合《汉书孔光传》《汉书毋将隆传》《汉书孝元冯昭仪传》,可以发现,哀帝初继位时,毋将隆为冀州牧(冀州为冯太后居住地,中山孝王刘兴封地),他被流放是因为曾参与进冯太后一案中,不论他是否心怀不良,冯太后蒙冤被害他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在哀帝驾崩后的拨乱反正时期,他与史立、丁玄、张由等人皆以治冯太后案时所犯的罪行流放合浦。不论《汉书王莽传》中的那条记载是否有历史编纂的嫌疑,至少毋将隆被流放既不是因为王莽公报私仇,也不是因为孔光畏惧王莽。

再比如《汉书西南夷》中忽略了王莽在廉丹等人征还后,改派文齐等人,逐渐平定益州的事,抹杀了王莽在对待边境事宜上的功劳,文齐的历史记载见于《后汉书西南夷滇王传》,公元2000年时也有关于文齐的考古发现;《汉书王莽传》中的“西域自此绝”也是对王莽的一种诬赖,与《汉书西域传车师后城长国》中“李崇收馀士,还保龟兹。数年莽死,崇遂没,西域因绝”的记载自相矛盾,1928年,考古工作者在今新和县玉其喀特乡一带(即古代龟兹附近),发现李崇印章,证明了《汉书西域传》中记载的正确性。

还有王莽时常面对“鸩弑平帝”的指控,这个指控最早是翟义于公元七年提出的,翟义从没有在皇宫里待过,对于平帝死亡的原因他只能听说或猜测,而班固在《汉书》中只是记载了翟义有这样的说法,在正面记载平帝之死时一向曰“崩”,从未说过“王莽弑平帝”。《汉书孝元冯昭仪传》中更有“是岁,孝王薨,有一男,嗣为王,时未满岁,有眚病,太后自养视,数祷祠解。”的记载,致使冯太后蒙冤而死的案件也是由“哀帝即位,遣中郎谒者张由将医治中山小王”而起。“眚病”颜师古注引苏林曰:“名为肝厥,发时脣口手足十指甲皆青。”平帝患此病时未满周岁,应是先天疾病,此病正虚邪实,状如癫痫,比较严重(后期会有肝硬化的情况出现),当时没有较好的治愈方法,冯太后几次求神祷告救治,王莽献椒酒也是为了驱邪避鬼。从信念的角度来讲,完全儒家化的王莽很难做出弑君这样的事,他会自己把自己骂死;从感情的角度来讲,王莽并不是一个冷血的人,他不会一点不为自己的女儿考虑;即使从功利的角度来讲,不管王莽有没有完全控制朝政,有一个作为他女婿的重病皇帝对他而言都是极有利且不构成威胁的,平帝只要活着,他就可以安稳地掌握实权,退一万步讲,如果他有受禅继位的想法,也可以使平帝禅让,完全没必要冒着风险去杀害平帝。“鸩弑平帝”只是用来反对王莽的说辞,连班固都不大相信呢。

类似的事情太多,在此不一一列举,总之,王莽失败后被正统刻在了耻辱柱上,作为“谋权篡位”的反面角色,他被刻画、误解成了一个狡猾狠毒、伪善又无能的人,可事实上他并不是这样一个人,他是偏执严厉,又有些迂腐迷信,但他的心中确确实实有一个完美大同的梦想;他是失败了,一败涂地,但我想他尽力了,他没有好逸恶劳沉迷于声色犬马;他的政策是有问题,应该受到批评,但不应该只有批评,他和他的时代努力做的一些事情,虽然未让新朝受益,却使后人享受了成果,在此我引用一段《剑桥中国秦汉史——第十三章 主权的概念——秦王朝和王莽对后世的影响》中鲁惟一的一段话“这是一件怪事,即帝制之取得胜利及其连绵不绝的传授下来,其部分原因却是起源于两个在中国传统中一直加以诋毁的短命政权,此即秦始皇的政权和王莽的政权……而后世的朝代如果不乞灵于在王莽时代已明显地表现出来的这类宗教和文化支持,便无法宣告自己有权进行统治。”以及《剑桥中国秦汉史——导言》中鲁惟一的一段话“……从后汉起,许多朝代追求或主张的理想却最早被王莽所采用,而他一直被痛斥为篡位者。对于传统加给秦朝政府和王莽的这种非难,应根据它(他)对后世历史的影响进行再评价。”

应当感谢王莽的时代没有感谢过他,如今那个时代业已结束,他也逝世近两千年了,当我们再听说他,也许可以客观,或者接近客观地评价、展现他了。

另外提一句,《汉书》中对于部分事件的记录没有具体到某月某日;对于部分事件时间的记录,也许由于《汉书》成书过程中的一些疏漏,也许由于《汉书》传播过程中抄写的笔误,前后不一致。我在写本部小说时,尽量结合其相关事件的发生时间和发生顺序,以及学者的研究,进行了梳理,比如关于王莽于绥和二年几月辞去了大司马一职,我结合《汉书》里《王莽传》《哀帝纪》《元后传》《孔光传》《百官公卿表下》中的相关记载定在了六月。另有一些见于文中注释,毕竟算不上学术研究,就不一一列举了。

虽然我在创作这部小说时尽力尊重历史,但毕竟能力有限,创作的也只是一部小说,很多情节是在尊重史实的基础上虚构的,并以人物梦境为载体加入了有关前世今生的玄幻内容,如果大家对这段历史感兴趣,还是希望大家阅读相关史书及学者的研究著作,本书聊做大家闲暇时娱乐所用,书中如有不当之处还望不吝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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