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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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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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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连载

第二十八章 元延三年


新的一年里,迎接他们的第一件大事,便是蜀郡岷山崩塌,堵塞江水,江水竭。疏通、赈济,这一系列工作一开始可把王根愁得不轻,好在刘骜主要交给丞相翟方进去办,他便只是凑着忙了两天,便乐得甩手了。

刘骜一开始心中也颇为忧愁,但有前几年山崩水溢的经验,朝廷处理这些问题已是轻车熟路了,让大臣们去办便是,翟方进又非常可靠,他便很快不将此事挂在心上了,批阅一下奏疏,该夸的夸一下,该罚的罚一下,准备一下册封淳于长为列侯的事,再准备一下三月去雍五畤祭祀的事,去看看飞燕跳舞,去陪陪合德谈心,再读读经书陶冶一下情操,给张放写写信,小日子过得挺是安逸。

到了葡萄成熟之时,刘骜携合德飞燕、定陵侯淳于长、庆安、冯无方等人到上林苑的葡萄宫小住,葡萄宫中有专植葡萄的一方庭院,青青紫紫,晶莹剔透地悬在圆架子上,架子上有描绘异域风情的雕花,架子周围环着一潭池水,里面浮着七色彩莲,花香馥郁,架子下置玉几玉席,对着伎乐表演的舞台,宫人在一旁转着七轮风扇,刘骜等人一面看着表演,一面喝着莲花蕊沏的凉茶,一面吃着点心和葡萄,不一会儿,刘骜表演看腻了,遂命他们歇了,道:“怎么看都不如飞燕你们的好。”

“皇上若是想看,妾便给皇上舞一曲。”飞燕道。

“天这么热,纵是想看也舍不得啊!”刘骜笑道。

“陛下,不如将胡人年初献来的狼、鹰等异兽牵来赏看一番,想必庆安和无方还未见过。”淳于长提议道。

“怎么样?你怕吗?”刘骜向合德笑问道。

“有陛下在妾身边,妾什么都不怕。”合德郎朗说道。

“好!那就牵来看看。”

宫人遂在看台与舞台之间拦了结实的网。闲聊片刻,野兽便被驯养它们的胡人牵了来,皆是被人驯化久了的,虽然眸中还蛰伏着杀意,却不得不按着胡人的指示举手投足。其中一匹狼毛色银白,随着胡人的命令左跳右跳、俯卧翻滚,偶尔发出不耐烦的嚎叫,又被胡人打得俯首帖耳,看得刘骜很是开心,问道:“这匹狼什么来头?”

那胡人久居长安,汉话已说得十分流利,扬首答道:“左贤王神勇无比,曾赤手搏狼,杀两只,俘其三仔,此乃其中一只。”

“吼!”刘骜笑道,“那场面真是难以想象!”

胡人嘴角扬起略带轻蔑地一笑:“大匈奴上至单于,下至子民,无不英勇,辽阔草原之上,禽兽万类,豺狼鹰马,皆匈奴人所有,无所畏惧!非汉家皇帝可想。”

“大胆!”淳于长道。

“诶,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刘骜向淳于长一摆手,因那胡人言情饱含不敬之意,他亦是心下不悦,向那胡人道:“想必你未读过什么书,像《天子游猎赋》这样记叙汉家田猎的佳篇更是看不懂,平日朕游猎也从未恩准你们随从,也罢,今年虎圈斗兽,朕命人多捕些熊罴豪猪虎豺狖玃之类,让你们开开眼,也可以尽情手搏一番,回味草原雄风,到时你第一个出场,凡是你捕得的皆归你啦。”

“皇上这主意好绝妙!”合德笑道。

“想看吗?”刘骜揽着她问道。

“当然想!妾只见过兽与兽搏,还没见过胡与兽搏呢!可见他们真是英勇至极,连弩都不用!”

刘骜听出合德在讥讽胡人武器落后,替他出气,遂大笑道:“好!冬天便还带了你们来一起欣赏他们的英姿!”

于是刘骜下旨右扶风发遣该地区百姓进入终南山,西至褒斜,东至弘农,南抵汉中,张网设罘,捕膘肥体壮的野兽,载以槛车运送到长杨射熊馆。为了完成刘骜的旨意,这些地方竟不准农民收成熟的庄稼。

隆冬之际,扬雄随着浩浩荡荡的大驾一同前往射熊馆,观看这惊心动魄的人兽之搏。血腥之气在狂笑、惊呼、咆哮、嚎叫,染红冬天的冷,遥望端坐在龙椅之上的刘骜,看他在这鲜血溅满的斗兽场旁左拥右抱饮酒长笑,扬雄笑不出来,他为当误了的农时叹息,为皇帝的荒唐嬉闹忧愁,无法融入旁人的兴奋,思绪在他胸中挥毫泼墨,全是劝谏之辞。

翌日,一篇《长杨赋》上呈刘骜,刘骜看了一遍便生气不已,掷到一旁——带扬雄同去的本意是让他称赞一下自己,记录自己应对胡人傲慢无礼的巧妙手段,夸耀一下大汉禽兽之珍奇,他反倒洋洋洒洒排了一大篇不是出来。从此以后刘骜便不再亲近扬雄,也不再带他赴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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