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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是必须死的，他们凶狠残暴、卑鄙拙劣，不配共享圣明的阳光。
“兄长！快点！”王莽拉着兄长奔跑，血脉喷张，狂喜而眩晕，他和人们在建昭三年末冬春交戟的激昂空气中一路跑着，去看悬在大鸿胪客邸门上的——郅支单于的首级。
他跑得如此之快，以至于终于丢开了兄长的手。
蓬头露面的头颅下面，是涌动的百姓，大家高呼着、欢笑着，朝着那颗头颅指指点点扔石头，石头掉下来，砸到旁人，又吵嚷起来……各种声音旋转上升，像一面杂色的锦帛铺展开来，覆盖了穹空，被称颂的陈汤甘延寿的丰功伟绩，被怒斥的郅支单于的忘恩背德，被传唱的汉军的骁勇善战……镌绣于上。
头颅离他那么远，他却看得如此真切，真切到出现在梦中，青紫的面上，嘴紧绷，眼睛不甘地闭着，似乎要用沉默去表达，似乎快要说话，被装在盒子里，盖上盖子，封口，没入黑暗之中，他看着，既不激动，也不哀伤……
他在人群中，被推攘着、裹挟着，他昂头看着，天地都在旋转，胸口有一股力量，忍不住喷涌而出。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他吼了出来。
豪情万丈。
于是整个人群都吼了起来，一浪高过一浪，像波涛汹涌的涟漪。
他们和他在一起，他感到自己如同一个领袖。
头顶的锦帛上，万千利箭穿梭，千军万马于黄沙之中奔腾而来，英气凌云，煌煌洋洋，如彼鹰扬，似长龙怒啸，浩浩汤汤，兵马在他的头顶厮杀了三个白天。
凯歌高旋，其余皆不紧要，他听不到兄长在人群中如何找他，也没顾得兄长如何找到了他，他又拉住了兄长的手，好似一直拉着，他还是跳啊、叫啊、高兴啊。
多年之后，如果他的魂魄追随身躯来到宛城，看见自己的头颅高悬于城门之上，下面也是成群的百姓，高呼啊、欢笑啊，朝着头颅指指点点扔石头，石头掉下来，砸到旁人，于是有人吵嚷起来，那杂色的锦帛又一次遮盖长空，任千军万马在上面厮杀奔腾……他将作何感想？真是命运，尤善百转千回的讽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