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寿二年正月里匈奴单于囊知牙斯、乌孙大昆弥伊秩靡来朝,在未央宫中设宴召见,群臣在场,囊知牙斯见群臣皆是双鬓斑白,唯有大司马看着不过二十岁的样子,便问翻译此人是谁,为何如此年轻而身居三公之位。刘欣听翻译禀告,笑了笑,答道:“大司马年少,以大贤居位。”
囊知牙斯听了答复,点点头,起身拜道:“恭贺大汉得此贤臣呐,哈哈,我谨代表匈奴万民敬大司马一杯!”
董贤高兴地回敬了他。
宴会结束后,匈奴一行被领到上林苑蒲陶宫居住,蒲陶宫乃当年太岁所在之处,刘欣因心中厌恶匈奴强盛,又担心他们真的会带来祸祟,所以听从大臣建议,将他们安置在此处,欲以诅咒制胜。匈奴一行人回国之时,为了显示汉的兴盛,赏赐倒比以往更多,增加了三百七十套衣服,三万匹锦绣缯帛,三万斤粗丝棉,其他的赏赐与河平年间一样。
单于等人亦如以往一样,临行前再三感谢了汉皇帝的款待与恩赐。
元宵节前,董贤带着星儿回家转了一圈,向父亲问起弟弟董宽信的婚事。
“嗐别提了,我拜托王闳去向萧咸家提亲,萧咸自言菲薄,不敢联姻。”
“中郎将为人谦逊,不如我亲自上门提亲,以示诚意。”
“算了吧,他哪里是谦逊,分明不愿意罢了。唉,这些日子,迎来送往的,众人对咱们恭敬是恭敬,可也有些太过了,仿佛一不留神会被我们掐死一样,我家有什么对不起天下人的事呢?让人家畏惧到如此地步。”
“父亲也不要伤心,人心如何,日久方知,大家总会知道我们不是以势欺人之徒的。若是中郎将果真不愿意女儿嫁过来,为弟弟另寻佳偶便是。”
“唉,婚姻之事也不可强求,我再看看吧,你平日也替你弟弟留意一下。”
“好嘞。”
“叔父!婶母!”远处几个小孩拿着竹篾跑过来,“叔父!婶母!”
“嘿!你们几个——”董贤笑着把其中一个抱起来转了一圈。
“我也要我也要!”
“好嘞!飞高高!喔噢!”董贤笑着一个一个高举着转圈。
“哈哈哈哈。”孩子们的笑声闹成了一片。
“行了,你们去玩吧。”董恭笑道。
“兄长!”
“宽信!刚还跟父亲说你呢!你什么时候到家的?”
“一放假就回来了,比你早半天,刚回来就被他们缠着做兔子灯,才做完一个。”
“多叫几个人,一块做呗!”
“各忙各的呢。”
“叔父做,婶母做!”
“好,这就给你们做哈。”星儿拉着他们的小手笑道。
“元宵节都在家过吗?”
“今儿晚上我还得回宫,星儿在家过。”一行人边走边说。
“好吧,正好陪陪昭仪。”
“今儿皇上说昭仪思家,过两天要安排省亲,得准备一下。”
“好事啊!一会儿给大家说说,安排一下。”
“嗯。”
“新宅第的门修好了吗?”
“修好了,唉,总觉得不吉利。”董贤说时,微微凝眉。
“肯定是年节那几天来来往往人太多的缘故,别多想了。”
“叔父,你的宅第好漂亮,可不可以带我去住啊?”
“好啊,过两天就带你们去。”董贤柔声笑道。
“哇哦!太好了!我们要去仙境住啦!”
孩子们欢喜雀跃起来。
昭仪省亲后,刘欣又亲自去看了给董贤建在北宫后的新宅,重殿洞门,木土之功穷极技巧,柱槛裹以绨锦,刘欣坐在步辇上转了一圈,又进屋里细看了看,向董贤笑道:“朕总觉得,即使是这样的地方,也配不上你。”
“君上莫这样说,如此仙境一般的府第,我深感无福消受了呢。”
“多好的府第你都有福受。圣卿,朕真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对我而言,最好的一切就是君上健康无病,长寿无恼。”
刘欣看着他笑了,那笑容中有苦涩之意。
从新宅回宫后,刘欣在麒麟殿设宴,请董贤、董宽信、董恭等人宴饮,刘欣借着酒劲,拉着董贤笑道:“朕欲效法尧禅舜,如何?”笑得淡定从容。
不待一脸震惊的董贤回话,侍中王闳便起身拜言:“天下乃高皇帝天下,非陛下之有也。陛下承宗庙,当传子孙于无穷,统业至重,天子无戏言!”
刘欣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乐声骤停,左右众人一时噤若寒蝉。
缄默了一会儿,刘欣忽然冷笑一下:“宴饮为乐而已,君何责朕如此?自罚三杯,先退下吧。”
“诺。”王闳喝了三杯酒,起身告退。
“大家还愣着干什么,继续吧。”刘欣说道,乐音遂又徐徐响了起来。
晚上,董贤扶着刘欣回宫,洗漱休息,见刘欣一直闷闷不乐,便趴在他耳边柔声道:“我只想做君上的圣卿,一辈子陪着君上,侍奉君上,君上……”
“朕只是想着……唉,现在想想,皇位,实在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不要也罢。”
“皇位啊,与您是好的,于我便不好了。”
“于我也不好。世人皆以为,皇上,天之子,至尊无上,可是有几个人知道其心之苦,形之累?被架到这样一个位置上,下也下不来,算了,你还是不要受这个罪了。”
“君上……”董贤颦眉,满眼的心疼。
“一家之主,尚外累于钱,内累于亲,何况一国之主,万民仰仗,一个这么大的国家,如何前行,对外如何,对内如何,农如何,工商如何,官如何,庶民如何,天地如何,鬼神如何,还有他的家人如何,如何如何,奈若何。”
“君上,以后贤陪你一起想,还有丞相、御史……”
“唉。”刘欣轻抚着他,勾出一点笑意,“高安,高安,你既高而安,就是朕最大的希望。高安……朕想给你足够的权利。”
“君上给我的权利已经够大啦。”
“唉,也许确实,不做皇帝好。贤你说,你还有什么喜欢的,朕都给你。”
“我喜欢你呀。”
刘欣笑了,可是他好忧伤。“朕是你的。”他说道。在我还活着的每一天里。
他想到死亡。他看着董贤灿烂甜蜜的笑容,又好像死亡永远也不会来,他们会侥幸地获得永恒。
王政君见刘欣越病越重,竟还生了禅让之意,焦虑得厉害,按捺不住,次日终于来问他太子人选,却被刘欣一句面带微笑的:“怎么?觉着朕快死了吗?”硬噎了回去,此后再没人敢问过。
囊知牙斯一行人回到匈奴王庭后,右贤王舆抬手打翻了一个灯架,骂咧咧道:“气死我了!不让我说,不让我说!我这一路都快憋死了!”
囊知牙斯板着脸未置一词,仍是威严地向单于宝座走过去。
“伊屠智牙师!你看看这汉帝小儿,这就是你整天说的仁义之国,礼仪之邦?呸!假惺惺的,还专门遣人说是对我们格外的尊重?哼!”
“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是!肯定有误会!他们误会了我们大匈奴,以为我们都是傻子!”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都这么大的火气?”左贤王乐问道。
“我给你说!”舆上前一步,嚎道,“他汉小皇竟把我们安置在太岁厌胜所在的蒲陶宫住!想用诅咒来压制我们!”
“太坏了!”
“他们竟敢这样对付我们!”
等候在王庭的贵族、大臣们皆是愤慨万分。
“太坏了!”
“单于!不能忍啊!”
“打过去!让他们瞧瞧我们的厉害!”
“就是!你们不知道,他汉朝的大司马竟是个白脸假娘们,汉天子也是枯柴一根,我看他们汉朝已经不行了!”
“打过去!”
一时间王庭大帐中人声鼎沸,个个挥拳吊臂,怒发冲冠。
“行了!别吵了!让单于歇会儿!”乐喊道。
“这回给的东西又多了!”咸刚清点过赏赐,乐呵呵地回来,说完才发现气氛异常,一时有些尴尬,向乐小声问道,“怎么了?”
“一会儿给您详讲。”
“过两天我就回西部去了,我们西部牛肥马壮,好男儿个个身强有力!单于!若有需要,只管说!”舆挥手道,走出大帐又拐回来,拉了咸一把,道,“快点把给我们的分出来,我这两日就走!”
“哦。”咸应了一声,舆又气势汹汹地出了大帐。
四月月末日,日食,刘欣遵公卿建议在五月的时候将正三公分职,以大司马卫将军董贤为大司马,恢复大司马的金印,紫丝带及其属官,班位在大司徒之上;以丞相孔光为大司徒;以御史大夫彭宣为大司空,封为长平候;以廷尉为大理;命举荐太常人选;又议正司直、司隶是否改置为司寇职。
王莽一直企盼着刘欣能召他回宫任职,前些日子,从街坊流言、亲朋好友嘴里听来的各种流言让他如坐针毡,他无论如何都不信,传言中那些昏庸的事情怎么可能是那个有着炯炯双眸的皇帝做的,不可能。日食后的举措让他心头一亮,是啊,这才是那个慕古崇圣励精图治的皇帝啊!他在民间这些年,不断地调研走访思索,他有无数的建言想要上奏给皇帝,他终于等不住了,前去何武府上拜见。
“在下王莽,拜见前将军。”
“不敢不敢,巨君,屋里请。”何武回礼道。
进屋后,何武看茶款待,笑道:“今儿怎么想着来我这儿了。”
“今日来我是有求于您。”
“您请说,能帮的,在下一定尽力。”
王莽有些难以开口,踌躇了一会儿,说:“皇上让举荐太常人选,不知前将军是否可以举荐在下?”
“这……”何武面露难色,“巨君啊,你现在不在宫里,可能不了解,圣意难测啊,以你的声誉和能力,皇上不会忘了你,皇上既然没有召见你,必定有其深意。”
“若皇上一时没想起来在下呢?”
“不会的。”
“您也知道,在下不是以权谋私、结党连群之徒,在下确实想为汉室,为万民尽一份力。难道您是怕我王莽为王氏一族谋私吗?”
“非也非也。”何武连忙摇头,“我们都知道你是无私心的,可是,实话告汝,我何某并不见信于皇上,怎么说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吧。”
王莽遂不再说什么,在何武的挽留下,简单用了点饭便回去了。心中暗恨何武的懦弱,又忽想到何武与董贤相近,莫非真如某些传言那样,他已与董贤这个奸臣沆瀣一气了?他摇摇头,勒令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五月的毒日当空照着,暑溽之气缓缓地蒸腾出来,王莽的心里有些发沉。
未央宫里,刘欣因更改官制一事耗费了不少精气神,尽日的头昏体沉,天气热了,也不敢将衣物多减去几分,总觉得冷,他觉得自己时时刻刻都在重重重重地陷下去,软塌像泥潭,湿凉;龙椅像磁石,冰冷。耳边总是官员们往来禀报议论的声音,聒噪喧嚣。董贤向他说话,又像是天外来音,虚晃晃的,他想时时抓住他,又怕把他给带倒了,拖累了他。
越往后沉陷得越厉害。动手指,就像要把手指从泥塘里拔出来;动头脑,又好像头脑里滞塞了泥块,卡着转不动。董贤常常面带忧色,他不想让董贤担心,总是和颜悦色地说自己没事,头脑转不动,连生死洪流这样的大事也止了阀,进不到意识里。
六月的一天,死亡来了。他从龙椅上起身便倒了下去,还有什么事情,皇位、太子?他想不动了,卡在那里。他看到董贤的脸,背景只有一片黑暗,黑暗中一张苍白惊恐的脸,他亲切喜爱的纯净的脸——“君上!”
抱歉,贤。朕累了,只想休息了。
蝉鸣知了,知了知了,一刻不停地叫着。病榻上的刘欣呼吸沉浊无力断断接接,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在陷落,呼吸已是一件吃力的事。
外面候着焦急的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昭仪和文武重臣。
“不许,进来。朕,谁也不见。胆敢硬闯者,大逆不敬,死罪。”
他们太吵了,一进来就是“嗡”的一声,涌湍出无穷无尽的有待处理的事,他不想再想了,他一早想到死亡,早知道自己一定早死,他不排斥,但为此感到哀伤,舍不得董贤,为他预备着,如今死亡来了,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却只能被死亡拖拽着走,无法自主,意识将与皇帝驾崩有关的事情卡在了门外。
“君上,不进来,他们不进来,你把这口药喝了吧,喝了就能好,等你好了,我们还要一起去太液池游船赏荷,去上林苑观武戏呢……好不好。”董贤跪在床边,哽咽着柔声说,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闪烁的睫毛上,挂的全是晶莹剔透的泪珠子。
刘欣勉强笑笑,抬手去推他颤抖的,捧着药的双手:“没用了,圣卿。”
董贤身子一颤,失手掉落了药碗,药烫在自己身上,也顾不得,只抓着刘欣的手大哭起来。哭得像个受了委屈无依无靠的孩子:“怎么会没有用呢,怎么会呢,君上……”
“你别哭啊,来,让朕再看看你。”
董贤吸吸鼻子,一只手抹着泪,一只手紧紧地把刘欣的手攥在心口,将身子跪直了往前倾着,好让刘欣不用费力就能看到他。
“朕多高兴,在这世上看到的最后一眼,是你。”看着董贤,刘欣枯黄的脸上泛出笑意。
董贤一下子哽住了,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他趴下来,把头靠在刘欣的胸口道:“如果君上……就让我给你陪葬吧。”
“不,你要好好活着,朕给你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就是为了让你幸福,你一定要幸福地活下去,你幸福,朕就幸福。”
“君上……”董贤哭道,那声音,像撒娇,像哀求,像乞讨,眼泪一片片地渗入刘欣的衣襟。
“朕又梦到了,那片长满蒹葭的池塘,朕好想,带你,去看看。”
“君上,你快点好起来,我们回去。”
“再唱支小曲儿,给朕听,好吗?”
“好啊,今……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君上……
君上?
君!上!”
王政君等人听到董贤凄厉的喊声,一把推开愣住的侍卫冲进殿内,只见董贤拉着刘欣的手不停地呼喊,而侍医正再三试探刘欣的鼻息、双眸与脉搏。终于,侍医们向着太皇太后摇了摇头。
六月戊午,刘欣崩于未央宫,年二十四岁。
王政君命人将董贤拉开,召到东厢询问丧事调度之事,董贤一双失了神的眼睛呆望着她,什么也答不出来。
“大司马,这可是您的分内之事。”王政君压制住内心的悲愤,红着眼眶对他说。
“臣……臣不知。”董贤跪在地上,被汗水湿透了的衣裳,湿塌塌地贴在他纤细瘦削的身上,他有些惊恐,顿了顿,去冠谢罪。
“新都侯莽前以大司马之职奉送先帝大行,晓习故事,令莽佐君如何?”
“好,好,谢太后。”董贤连忙叩头答应。
“召新都侯王莽入宫!快!”王政君向张灵山道。
“诺。”
几匹快马停到王莽门前:“新都侯王莽领旨!”
终于来了!
王莽从书房小跑出来,临到院前,整衣趋步,恭敬领旨。
是的,他是一直在等从宫中传来的旨意,可他等的不是这道旨意。
不可能。皇上才那么年轻,不可能。
他等的,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皇帝,那个与他在殿中畅谈新政,畅谈普济万民的皇帝召他回去。
不可能。
“新都侯,快接旨啊!”灵山急道。
王莽只听到自己的心——咚!咚!地跳,一切都失去了声音和色彩,变成一片灰白。
“新都侯!”
王莽蓦地抬头望他,神色震惊而木然。
“请,再宣一遍。”
灵山又宣了一遍。
“新都侯,太皇太后急诏啊!”
见王莽仍是一副恍惚之相,灵山急得直想拽着他跑。
“快点啊!别犹豫了!新都侯!”
他终于被这催逼声惊得缓过神来,心中一个黑影猛击了声磬——“咣——”。
他再拜领旨。
终于又回到皇宫,却不是原以为的心境,皇门高大,宫殿巍峨,心中的那个黑影奏着哀乐,拍子打得时快时慢。
王莽终于见到了董贤,他看着这个面目白净的人,心中一派厌恶——这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董贤?若不是他,皇上也不会驾崩得这么早!他向董贤问过几句话后,更是火冲心头,堂堂一个大司马,竟连一点典制常识都不懂!
向王政君禀告后,以太皇太后之名连下两道旨意,第一道,弹劾董贤于皇上生病时不亲自尝药,禁止董贤出入宫殿司马官署中。董贤不知所措,摘帽赤足,跪在宫中谢罪,很快,他又接到第二条——“间者以来,阴阳不调,灾害并臻,元元蒙辜。夫三公,鼎足之辅也。高安侯贤未更事理,为大司马,不合众心,非所以折冲绥远也。其收大司马印绶,罢归第。”
刘欣不在了,真的不在了。董贤望着这皇宫,空空荡荡。
他叩头,领旨,交印绶,起身,归家。
“抱歉。”进了门,看到家中急作一团的亲眷,他低着头,径直回到屋中。
“到底怎么了呀!我生生被侍卫赶了出来!”星儿追上他,拉着他的胳膊,哀嚎道。
董贤双眼空洞,露出绝望的笑容:“君上走了。”
“皇上他……真的……”
董贤默然点头。
“啊——”星儿绝望地哭喊出来。
“君上那么孤独,我要去陪着他。”
见星儿霎时呆望着他,他又低声说:“星儿,我有负于你。”
“你若早知你有负于我,事情何至于这个样子!”
“抱歉。”他黯然地低下了头。
“我们还活得了吗?活得了吗!但以死谢罪,保族人吧!”
当日,董贤星儿双双自尽,家人忧恐交加,连夜将他们埋葬。
“埋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王莽听说,疑其诈死,遂令发董贤之棺,至狱中裸体验视。
“他一个奸臣,伏罪自杀,竟玉衣珠璧入殓画棺之中,岂有此理!这都是从哪来的!僭越奢侈到这种地步!”
“回禀新都侯,这些都是先帝早前赐给他的。”随行认尸的中黄门小心翼翼地说。
王莽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没再说话。
“确是董贤,状为自绞杀。”医工验尸后禀告。
王莽掩着鼻子,指着他拳中紧握着的一块白布,道:“这是什么?”
中黄门细看了看,道:“这,恐怕是当年先帝为了不吵醒他,而自断的衣袖。”
“他也配!”王莽唾弃道,生生将这断袖从他手中拽了出来,道,“把他丢到乱坟岗吧!”
最终,唯有董贤曾厚待的朱诩,自领罪离开大司马府,买来棺材衣服,将董贤收尸埋葬。
董贤即死,王政君即召公卿举荐可任大司马者。孔光、彭宣举荐王莽,何武与后将军公孙禄担心王莽上位,会重蹈外戚专权之态,遂互相举荐。太后从多数议,立王莽为大司马,议大行、立嗣等事宜。
王莽做主,将刘欣的谥号定为“哀”。
哀,早孤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