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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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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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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连载

第五十七章 天凤四年


天凤四年的一整个上半年倒算过得安稳,匈奴也没有发生什么变故,给了王莽一些喘息的机会,他便有意在教化百姓、导风化俗上多下些功夫,决定表彰一些以明经饬行显名于世的贤臣,并设置美俗使者,化导百姓。颍川郡大尹严诩以孝行任官,说属官可为师友,为人仁慈谦逊,寡言少语,属官有过则亲自闭门自责,因太过仁厚,导致不能治理郡中扰乱。王莽了解到这些情况后,向谭喜笑道:“民风和善,此人当大尹能治,民风刚强,怎能凭一味自责而感化呢?不能严惩罪犯,何以谢百姓,行王法。但是他也没有大过,又品行端正,正好可以调入京中任美俗使者。”

“皇上圣明。”

“嗯——这个知人善任是门大学问。颍川应找一刚强勇猛敢为之人,嗯……”王莽又看了看尚书整理出来的几份述职奏疏:“就这个何并吧。行事一向先礼后兵,敢作敢为,曾经很好地处理了侍中王林卿杀人一案,就此人吧!徙为颍川太守,定能把那几个祸害闾里、奸人妇女的歹人抓了服罪。”

“皇上圣明。”

“你怎么总是这一句话?就没什么建议提一提吗?”

“皇上真是折煞卑职了,卑职又不懂什么,怎敢乱讲。皇上英明神武,哪一件事说得都对,何况听皇上说的这些当任美俗使者的贤者,没有一个不是让人心服口服的。还有皇上欲封为列侯的唐林、纪逡,就算是卑职这样孤陋寡闻之人,也听说过他们的贤名,真正是孝悌忠恕,敬上爱下,博通旧闻,德行醇备之人,陛下欲进封他们当然是圣明之举。”

“哈哈,他们就是你说的这样!予就是希望他们可以成为百官万民的楷模,若是日后人人都如他们一样,德才兼备,该多好!”

“有皇上如此励精为治,心系万民,这样的大同之日不久之后定会实现。”

“好!啊——就封唐林为建德侯,纪逡为封德侯,位皆特进,礼如三公,以效元元吧!明日早朝就下诏!”

“皇上圣明。”

“啊——大同之世,予真希望大同之世快点到来啊!嗯,这会儿还早,予去看看制作地理、建封五等的进展。”

“诺,起驾——”

六月时,地理、五等爵位的制度,历时九年,终于根据经传记载制作完毕,王莽万分欣悦地来到明堂,把象征封国的茅土授予诸侯,并让纳言掌货大夫拨京城库存里的金钱,给边境及江南地区被派遣来京城侍奉皇帝的人发放俸禄。

当日纳言掌货大夫便上书言说了财政的难处,恐怕俸禄不能如数发放。

王莽愁苦心烦,向谭喜嚷嚷着:“朝廷空虚,百姓贫困,钱财都被豪强氏族敛了去。就说这私属制才废止了五年,奴婢人数就激增,唉!六管之令,本来是利民生的,又被一些豪民富贾利用,与郡县通奸,造假账,害百姓!好法令不能好好施行!这人怎么都没点良心呢!”

“皇上息怒呀,正是因为百姓不能自治,天帝才选择您来治理嘛!”谭喜道。

“唉——奴婢的问题予也想了,这些人不是有钱吗?征奴婢税!上公以下有奴婢者,每一个奴婢出三千六百钱!”

“皇上圣明!这样一来,即补充了国库,又能限制奴婢的数量。”

“呵!你现在也能说出些道理了呀!”

“天天跟着皇上,卑职就是再顽愚不化之人,也能学到点了。”

“好呀!”王莽笑道,又叹气起来:“唉,这六管令,哼,看来每一管下都得设科防禁,置监察,严查重罚!”

“皇上圣明!”

王莽正说着,来了急报。

临淮郡(注:今江苏。)瓜田仪等聚众为盗贼,盘踞于会稽郡长州苑,这倒还只能算是土匪。更让王莽不安的是,琅邪(注:今山东。)女子吕母起义,杀海曲县宰,已聚众万人,郡县不能克。

王莽看完奏疏后,大怒道:“这件事海曲县宰有错在先!便是不论他怎么能冤杀吕母当县吏的儿子!既已冤杀,怎能让百姓无处申冤!这里面是什么问题!啊!县宰死得不亏!还有,对于这些即已蒙冤的百姓,郡县不加以安抚,一味捕杀!让百姓如何信任朝廷!啊!非到了引兵入海众至万数,才知道上报!全部失职!还向朝廷要兵?到底有没有将百姓的利益放在眼里!”

“陛下您息怒,可别气坏了自己呀。”谭喜忙小声安慰道。

“予没事!下诏美俗使者持符节,今日即动身赴海曲,赦免盗贼,晓谕明理,凡有冤屈者一一调查处理,平反冤情!会稽郡也是!对不能晓谕者再动用武力。”

可是,两个月后,使者回来说:“盗贼解散了,又时常复合。问其故,皆曰愁法禁烦苛,不得举手;力作所得,不足以给贡税;闭门自守,又坐邻伍铸钱挟铜,奸吏借此勒索民众。民众走投无路,只好起为盗贼。”

“荒谬!”王莽旋即大怒,拍案而起:“禁挟铜碳令早在始建国五年就废止了!哪里还有这个法令!”王莽一口气差点没倒过来,栽坐下来,谭喜赶紧上前扶持,满殿的人皆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这是对新朝法律的构陷!”王莽指着匍匐在地的使者大吼:“是诬陷!新朝的税赋比汉朝还轻!对于这些受灾地区更是一再减免赋税!何来不足以给赋税!天下私铸钱者竟多到善良的百姓居家常被连坐?啊!你说啊!货泉、货布的工艺是普通百姓可以掌握的吗!予把它们铸造得这么精良是为了什么!”

“私铸的……一般都是大钱,铸得很薄……”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现在查处的私铸钱币多是大钱,大钱贬值后,民众不好兑换,就将其熔了,私铸成很轻薄的大钱……”

“不好兑换?怎么会不好兑换!贬值就是为了让百姓积极兑换!官府都能兑换!是不是有欺诈百姓的官吏不好好兑换!啊!查!都是怎么监管的!尸位素餐!”

“陛下,此事不全是官吏的错,有的百姓本身拿着轻薄的大钱去兑换,被抓起来,又喊冤,说是买卖所得,根本不知道是伪钱。这些年私铸钱币的事时有发生,有些伪币流通日久,然后发觉,发现时常已在目不识丁的百姓手上了,这么一来二去,很多百姓就不敢来官府兑换了。”纳言出列小心说道。

“怎么不早说!”

“臣以前说过……就……大概天凤元年就上奏过此事,一直没有回音……就……”

“这么重要的事!一次没有回音,就多上奏几次啊!尚书!尚书呢!”

“臣……臣在……”

“这么重要的奏疏!怎么没给予重点呈上来!失职!”

“臣……臣应该是上呈了的……”

“天凤元年有更改官制、单于求和亲等事,可能是事情太多,臣这封奏疏就不显眼了,是臣的错,臣应当多上奏几次的。”纳言道。

王莽抚着胸口,缓下来了一点点。

纳言又道:“臣这几年一直在了解钱币流通的情况,私铸一事不好管理,律法太严则无辜者受到牵连,太松则网漏吞舟之鱼,多是各地官吏根据情况处理,确实因无知而误用伪钱的,大多拘留几日就放回去了,这些年又时常有大赦,按说律法并不严苛,只是这些百姓或在钱财上有所损失,便积累了怨言。”

“怎么能让百姓损失钱财呢!他们本来就是贫苦人!”

“现在市面流通时,大钱一枚按货泉一枚计,上官府兑换,足重的大钱按原价值兑换,不足重的常按其重量计值兑换。好在如今市面流通的大钱已经不多了,即使不管它,大概一两年之后自然就不再流通了。”

王莽想了一会儿,道:“纳言应该被提拔!”又指着使者说,“你既不能理解新朝法律,又不能晓谕开化百姓!即日免职!回家去吧!”

“谢陛下!”没有招来杀身之祸,已让使者觉得万幸,赶紧磕头,快快趋着小步退出去了。

“陛下不要生气,这些都是狡黠奸民恶意诽谤新室律法的话,就是为了寻衅滋事,其罪当诛,臣愿领兵讨伐!”

“是呀陛下,时运适然,这些盗贼不久之后自己就灭亡了。”

“行了,也不要出兵讨伐了,这回就赦免他们,不是确实有人改过自新了吗?这里面有不少民众是受了贼人的蛊惑,还是要派使者去,要让百姓明白新室的法律是除恶保善的,是为了让百姓家给人足而制定的法律,这样他们自然就散了。对于少数的极恶之民,让郡县拘捕严惩,以儆效尤。还有,要严查欺压百姓的情况,不仅仅是这一两个郡县,是所有郡县!”

“陛下仁慈!”

“陛下圣明!”

臣下对着王莽一通赞扬,王莽自己心里却惴惴不安,“时运适然”,可他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时运不济呢?他翻看典籍,召来术士,寻求转运的方法,商讨的结果是造一个“威斗”,用铜掺进五色石子铸就,其形状如斗,长二尺五寸。因北斗绕天帝星所在的北极旋转,分阴阳、建四时、均五行、移节度、定诸纪都与“斗”相关,模仿北斗造一个神符放在皇帝身边,皇帝既是方位,可以时时调整卦象,使时运对皇帝有利,以此达到厌胜众兵的效果。于是八月时,王莽亲自去南郊,命令铸造威斗。

威斗一直到冬天才铸好,铸好的那天,天特别冷,冷到有人冻死。令人感到不详。

可王莽宝贝那威斗,从此以后命司命孔仁右杖威节,左负威斗时时跟随自己,外出时,走在自己的前面,进宫后,立在自己的身边,刘歆每每看到皆觉得可笑,可他们几乎只是君臣了,他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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