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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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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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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连载

第五十四章 天凤元年


天凤元年正月,大赦天下。

王莽在早朝时下诏:“予将要在二月建寅的初春时节进行巡视活动,太官携带干粮干肉,内者在途中陈设床席被帐,所经过的地方不要有什么供给。予往东方巡视,一定亲自携带犁铎,每到一县就要参加耕作,从而倡导春耕。予往南方巡视,一定亲自携带锄头,每到一县就要参加锄草,从而鼓励中耕。予往西方巡视,一定亲自携带镰刀,每到一县就要参加收割,从而鼓励秋收。予往北方巡视,一定亲自携带连枷,每到一县就要参加打场,从而鼓励储藏。结束北方的巡视后,就在全国的中心奠定洛阳都城。敢有奔跑吵闸触犯法纪的,就按照军法处理。”

突发奇想一般,听得大臣面面相觑。

不是前一段时间说要在始建国八年迁都吗?什么?今年就迁?

之前不是只巡视东边吗?怎么忽然东西南北全要巡视?

春夏秋冬东南西北?还都得亲自劳作?皇上这是要带着咱们苦行一年?

就带点干粮干肉,沿途不让供给?这不是比行军还惨吗?

迁都不还得建宫殿吗?来得及吗?

不说我这身板,皇上的身体受得了吗?一有天灾皇上就吃素,又逢太后大丧,更是悲累交加,都清瘦了那么多了!

民间有的地方是报喜不报忧的,这么突然地过去一看……弄不好饭碗丢了不说,可别小命再不保了吧!

大家各怀心事,但从彼此五味杂陈的表情来看,可算得上是心意相通。

王莽没有听到预想中的“皇上圣明”之声,却感受到朝堂间涌起的尴尬气氛,疑问道:“怎么,诸位……觉得有何不妥?”

位次最高的太傅平晏上前一步,小声说道:“皇帝至考,往年文母圣体不豫,躬亲供养,衣冠稀解。因遭弃群臣悲哀,颜色未复,饮食损少。今一岁四巡,道路万里,春秋尊,非糒干肉之所能堪。且无巡狩,须阕大服,以安圣体,臣等尽力养牧兆民,奉称明诏。”

大臣们纷纷附议,大司马逯并也上前一步道:“迁都乃国之重事,宜先遣大臣赴洛阳,营相宅兆,兴建宗庙等,待诸事已备,再迁之。”

群臣又纷纷附议,大司空王邑更是自请赴洛阳负责此事。

太史又从天相、五行上分析,表示:“天凤七年,岁在大梁,仓龙庚辰,宜行巡狩之礼。天凤八年,岁在实沈,仓龙辛已,宜迁都国土之中心洛阳。”

王莽看大臣们意见一致的样子,心里像是泄了气,虚落落的,本来也是仓促起意,心中不安稳,在这皇宫里待不下去似的,只想赶紧去四方看看,顺便早点迁了都,满足符命中上天表达的意图,未与大臣商议,万没想到自己考虑得这么不周全。他即刻点了点头,同意大臣们的意见,道:“群公、群牧、群司、诸侯、庶尹愿尽力相帅养牧兆民,欲予称心,予敬听之,诸位勉励!毋食言焉。更以天凤七年,岁在大梁,仓龙庚辰,行巡狩之礼。厥明年,岁在实沈,仓龙辛已,即土之中洛阳之都。”并遣太傅平晏、大司空王邑赴洛阳,选择地基,准备兴建皇家祠庙、土谷神社和祭祀天地的坛址等。

下了朝,回到殿里批阅奏疏时也是心中虚落,虚落又烦乱,看不下去,到了该用午饭时,也吃不下去,像是独自一人站在促狭而高耸的山尖上,摇摇荡荡,无依无靠,没得地方去,一伸脚就要踏空了掉下去,他好想找些东西支撑自己,在四周筑起保卫自己的篱笆,古书也好,天相也好,可又不知道要支撑自己的什么,到底是哪里松动了,垮塌了,四周空落落的,自己也空落落的,又没得商量,甄寻之案过去后,他狐疑着,还有谁是可以信任的?

想见刘歆,又不敢见,第一句话怎么开口说?刘歆来上朝了,也只是立在下面沉默着。刘歆有奏疏递上来,也只是讲讲《三统历谱》的进度和常规工作。其实他也是个陌生的人。自己活了快六十年了,这个世界还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王莽正虚落烦乱着,一侍中来报告说:“启禀陛下,今日太傅平晏入宫时,随从官吏超过了规定人数,掖门仆射差问时,态度略有不逊,太傅府的戊曹办事人员就拘捕了仆射,仆射现仍在狱中。”

王莽啪的一声拍案而起:“岂有此理!掖门仆射依法依权过问此事,何罪之有!竟敢肆意收系!对待皇宫官吏尚无礼若此,何待百姓哉!立刻!执法发车骑围太傅府,捕此戊曹士,即时处死,以儆效尤!”

“诺!”

太不像话了!天子脚下,将依天子之令行使职权的官吏自行收系,岂非视天子权威如无物?自己一再倡导恭谦、礼仪、自律,而他们呢?王莽气了一会儿,平晏进宫请罪,此事也就以处死那戊曹士,释放掖门仆射了结了。

不几天,又出了一件事,奉常亭长家人伸冤的诉讼状投到了王路门,谏大夫递交了上来,原是大司空王邑府上的办事人员夜里经过奉常亭,因自汉时便有宵禁,寻常百姓夜晚是不能出门的,亭长担心是盗贼,便上前责问,那人告诉了他自己的官职,亭长便问他有没有证明,他急着办事,又素未被人如此盘问过,心头起了火,扬起马鞭向亭长打去,亭长刚喝了点酒,正是胆壮,抽刀便与此人打了起来,一番纠缠划伤了他的手臂,那人气得大呼:“我可是大司空属吏!你小小一亭长竟敢砍我!”亭长酒醒了点,想到大司空是当今皇帝的弟弟,怕惹来杀身之祸,逃跑了。郡县官员如今正在追捕他,他的家属认为,亭长奉公行事,并无越职之处,是大司空属吏无礼在先,此事不应当完全归罪于亭长。

王莽立刻下旨:“亭长奉公,勿逐!”并命郡县安抚亭长家属。

王邑听说此事,立刻押着自己那属吏过来请罪。那属官想到太傅戊曹士的下场,双腿打颤。

王莽说:“王邑啊,你们知道你们错到哪里了吗?前两日,予刚刚责问过太傅,今日你们就又出了这样的事!予真是心寒呐。”

王邑低头拱手答道:“启禀陛下,微臣之错有二,一者管教下属不严,二者事出后没有及时知晓处理。”又推了把属吏,“你!也说说!”

“陛……陛下,小的有错,错在态度不好,导致与亭长发生冲突,害得他逃跑,被郡县追捕……”

“错!都没说对,避重就轻!你们错在自高自大,自给特权!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你们呢?因为自己居重臣之位,因为自己乃重臣属吏,就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别人奉公行职来查问你们,你们也可以拒绝,甚至鞭打、收捕对方!给你们权力是干什么的?是为了百姓家给人足、社稷太平安康!让你们教化百姓,保卫国家的!不是让你们给自己谋特权谋私利的!你们这样做成何体统!如何效百姓!又让百姓如何看待朝廷!如此成了风气,国家岂不要大乱了!我们还配得上这个新朝吗!我们面对天帝任命我们的符命时,难道不惭愧吗!”

王邑听得泣涕涟涟,面红耳赤,叩头道:“微臣惭愧,微臣实在有负天恩圣望,愿自免官职。”

属吏也一边磕头一边高呼:“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王莽一通吼下来,心里畅快了点,缓和了一下语气,道:“看你们皆认错了,予也就不再追究了。王邑啊,你是朝廷的大司空,又是予的堂弟,更要时时谨慎,切不可为人傲慢,肆意妄为,你的一言一行都是朝廷的脸面,是王氏的脸面啊!绝不敢纵恣。”

“臣知道了!臣一定谨记陛下教诲!”

“还有你,你是大司空的属官,你更常接触到平民百姓和下层官吏,你的一言一行不是代表你自己,而是代表朝廷,如果此次家属的上书予没有看到,亭长被捕入狱,百姓会怎么想?奉公之人身陷牢狱!朝廷官员以权谋私欺压百姓!新朝的法律将流于空文!那他们还信任朝廷吗?还遵纪守法吗?你一时痛快了,傲慢心满足了,朝廷却遭殃了!风气却败坏了!这种事不是危言耸听!你一个人这样,就会有十个百个千个人学你这样!上行下效,甚至到了最后不以为耻!你们的官阶越高,你们担负的责任就越大,越要严于律己!决不能把王法和百姓视为草芥!”

“小的知错了!小的一定改!皇上圣明!小的惭愧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好了,你们起来吧。前几天,才为这样的事训斥过太傅,你们又这样,看来需要好好在朝堂上强调一下了,你们回去要以身作则,给属吏、同僚宣导,你们还要亲自去亭长家中道歉。”

“诺诺诺!”属官连连道。

“陛下,您今天的教导,臣一定谨记在心,时时刻刻把王法和百姓放在心上,绝不敢有半点松懈!”

“好,有你这句话,予也就放心了。此去洛阳,准备得如何了?”

“都准备好了,明日就出发。”

“好。此次建都,其建筑要以古意为主,不可太耗费民力。”

“诺。”

“这方面,国师擅长,他身体抱恙,不能亲去,你们规划图纸的时候,多派属官往返请教。”

“诺,陛下放心,微臣前日才去拜访过国师,询问此事。”

“太好了,国师现在如何?饮食怎样?休息怎样?”

“回禀陛下,国师……现在饮食尚可,听说睡眠不太好,精神还可以,一直在著《三统历谱》,听他说已经快完成了。”

“那就好。”王莽点点头:“好,要是没有别的什么事,你们就先下去吧。”

“诺。”那属官应着,只想赶快退下。

王邑却动作迟缓,道:“陛下……”

“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希望陛下可以照顾好圣体,不要太操劳,努力加餐饭,陛下瘦了。”

“嗯,好,你们此去洛阳也要照顾好自己。”

“谢陛下,那,微臣便告退了。”

“去吧,记得走之前去给亭长家道歉。”

“诺!”

“小的一定记得!回去就去道歉!”

“嗯,去吧。”

王邑走后,王莽又批阅起奏疏来,他的脑子一刻不得清闲,思考着如何治国安民,如何让上天满意——迁都总是要迁的,晚几年迁,但先做着准备,上天不至于不满意吧?总得让上天满意才行,上天满意才能天下太平,予想巡视四方,想尽快迁都,也是为了让上天满意,让百姓安乐,纵使考虑得不周全,遭群臣反对,也不能说,予就完全错了吧——他批阅着,思考着,心中的旌旗立起又倒下,倒下又立起,扬起尘土一片。

三月的月末日,日食,更激得王莽这心中扬尘四塞——肯定是哪里做错了,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朝廷里也是众说纷纭,日食在新朝又成了了不得的大事。王莽以策免大司马逯并,任苗䜣为大司马,命太傅平晏不再兼领尚书事,取消兼任的侍中诸曹,来厌应变异,答复上天的警戒,心中却仍是不安。

四月里突然降温陨霜,冻死草木,沿海地区尤为严重。收成又受到影响。王莽的心里更不是滋味,自感答非所问,常常在想,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无法令天帝满意,屡降灾难,他不得不在每日批阅完奏疏后,钻进古书中研究,研究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没有依据,研究有什么需要改进。他越不是滋味,就越想有所作为,越想让天帝看到他的努力。

研究来研究去,觉得币制还是有问题,古书中记载的金银龟贝是应当恢复的,他日夜研究思索,思索上一次的币制改动哪里出错了,在一尺素帛上写写抹抹、添添减减,不久后他再次下令实行金银龟贝,并在价值上有所变动,废除小钱,改铸铲形钱币,称为货泉和货布。货泉重五铢,值一钱,货布重二十五铢,值二十五枚货泉,即二十五钱。(注:《汉书 王莽传》中记录此次币制变更在地皇元年,《汉书 食货志》中记录在天凤元年,因有大钱与货泉并行六年尽之言,及造币后六年有“猪突豨勇”之说,故以天凤元年为准。莽钱制作精良,有“钱绝”之首,韩国日本均出土过中国货泉,证明以货泉为币后,与今日本、韩国有贸易往来。)

下朝后,大家议论纷纷。

“皇上怎么突然又改货币啊?”唐林攥着手,眉头紧皱。

“谁知道,大小钱才刚刚流通得顺畅些,简直是添乱啊……”

“嘘!刚苗䜣才说了两句意见就被批评成那个样子了。”

“是是是……唉,我怎么觉得皇上变了,自从甄寻那事出来后,皇上这情绪,唉。”

“也难怪,可以理解。”

“以前有什么事,都是和大臣们商量着办的,可现在……”

“不过巡狩那事不是咱一反对就取消了吗?”

“那您说,要不咱联名上书反对变更币制?可不是取名叫‘泉’,就能如泉水般流通啊,皇上这意图虽好,可是未必能遂了他的意啊。”

“诸位也别急,我觉得皇上此举也有一定的道理,这几年盗铸大小钱的人太多,我看这个货泉货布的造型精致,钱文为悬针篆,对工艺要求极高,有防盗铸之意。”

“问题是,皇上又让大钱与货泉皆值一钱,这样一来,百姓的财富骤然缩减,本来天灾连年,就已经人心惶惶了,这肯定会加剧民心不稳啊。”

“这不过是为了让百姓积极地将大小钱都兑换为货泉货布,只要拿去兑换,就不会缩水了嘛。”

“百姓都是安于习惯的,这么变来变去……”唐林摇头道。

“不过这回又是按着古制改的,恐怕儒生会拥护。”

“可目不识丁的百姓还是多啊!总之,我要上书一封。”唐林道。

“儒生要是都像您这样就好了,有志愿,也要务实啊。我也上书。”

然而,虽然有反对意见,王莽仍坚定地推行了新币制,他想,如果是圣朝实行过的,就一定没有问题,他越来越倾向于从过去寻找今天的依据。

可是,种种改变,并没能带来安稳。六月黄雾四塞,七月大风拔树,卷飞屋瓦,下冰雹,打死牛羊。

在狂风的呼啸中,他埋头看书,在噼里啪啦的炸裂声中,他埋首研究符命——到底哪里出错了?到底哪里做得不令天帝满意?

终于,综合古今文经,并依《王制》《周礼》二书,更改了地方官制,置卒正、连率、大尹,职务如太守;设置属令、属长,职务如都尉。设置少牧、部监二十五人,礼如三公,职位是上大夫,每人管辖五郡。公爵作州牧,侯爵作卒正,伯爵作连率,子爵作属令,男爵作属长,这些官职都实行世袭制。没有爵位的称为大尹。

并且,又一次更改了不少地名和地区的行政归属,把常安郊区划分六乡,每乡设置乡帅一人。把三辅地区划分为六尉郡,把河东郡、河内郡、弘农郡、河南郡、颖川郡、南阳郡作为六队郡,都设置大夫,职务像太守一样;设置属正,职务像都尉一样。把河南郡大尹改名叫保忠信卿。增加河南郡属县满三十县。设置六郊州长各一人,每人管辖五县。以及其他官名全部改定。大郡甚至划分为五郡。郡和县用“亭”字作为名称的有三百六十个,为了符合符命的文辞。边境地区又设置竟尉,用男爵去担任这个职务。各诸侯国之间的剩余田地,留作赏赐有功或惩罚有罪时使用。

又详细规划五服,欲系统地将五服论应用于新室天下的秩序之中,常安西都近郊区分为六乡,外围各县分属六尉。义阳东都远郊区分为六州,外围各县分属六队。离东都、西都四五百里以内的地方叫作内郡,以外的地方叫作近郡。有边界要塞的地方叫作边郡,合计一百二十五郡。九州的范围里,有二千二百零三县。在甸服的公爵,是城堡;在侯服的诸侯,是依靠;在采服、任服的诸侯,是支柱;在宾服的诸侯,是屏障;在揆文教、奋武卫地带的诸侯,是墙垣;在九州以外的外族,这是藩篱:各按自己所在的区域定称号,总合即是全天下。

还命令全国的学校,用戊子日代替甲子日作为每六十天的开始。把戊子日作为举行冠礼的吉日,把从戊寅开始的十天作为举行婚礼的忌日。

这一连串的更改把上至百官下至元庶都搞了个晕头转向,尤其是地名,上至诏书下至问路,都要把旧名字和新名字一起说起来才不会出差错,很是麻烦。导致大家一提到新政就怨声连连,好处还没落到什么,麻烦倒是一大堆。

王莽却在改名改制后,沉浸于百废俱兴、百旧具新的安慰感中——该改的都改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刚刚安慰几天,边塞来的上书又让他纠结起来,上书中说,云公主和须卜当想会见和亲二侯,他想,云公主他们一定是为了和亲才要见和亲侯,可是他不想和亲,他在大殿中踱步几圈,忽然恍然大悟——予可是新室国君啊!他小小的匈奴算什么?大不了多给点珍宝啊,以咸的脾性给点钱就万事大吉了!现在的单于可是予扶植上去的主和派,予说不,他们又敢说什么?

“宣和亲侯王歙及其弟王飒。”

他刚坐定,又忐忑不安起来——云公主他们是一心想和亲,拒绝他们会不会不利于她的合作态度呢?

忐忑了一会儿,又笃定起来——不会!她可是中原人!

又想——和亲的话,匈奴的亲新势力也许会更强大——不行!堂堂大新怎么能利用女人去维持和平!他匈奴本来就是个藩属而已!和什么亲!

正想着,和亲二侯到了,请安后,王莽道:“云公主派人告诉制虏塞的官吏说想见你们,你们是从兄妹,一家人都为边境稳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是中国的功臣,此次见面,一方面你们代表朝廷,一方面也是家人团聚,可以多逗留几日。”

“谢陛下。”

“云公主在和亲中看到和平,所以希望继续和亲,这也是她想见你们的一个原因。但是昭君琴音落雁的故事令予从幼时即心生哀怜,北地苦寒,与故乡远隔千里,予实在不忍心再有中原女子因求和之故和亲远地……你们能体会吗?”

“陛下仁厚,卑职能体会。但若为国家泰平,大家都愿意牺牲个人利益。”

“不,是予不愿意。新室已经强盛了,是天佑之国,怎可再委屈女子?匈奴有云公主,有须卜当,有咸,予相信他们的和平意愿,即使不和亲也可以永保和平。何况中国有勇士,有强兵,也有能力永保和平。希望你们可以委婉地将予的意思转达给云公主。”

“诺!”

“另外,以前叛变投降匈奴的陈良等人尚在匈奴,你们此去要将他们全押回来正法。”

“诺!臣等一定不负圣望!”

“好,此去匈奴,你们要多带一些黄金、衣被、缯帛等赏赐给咸,恭贺他新登大位,并且许诺他们,若能交出陈良等人,更有赏赐。”

“诺。”

王歙等人出发后不久,益州郡又报来消息,自始建国四年钩町侯邯之弟杀牂牁郡大尹周钦后,州郡出兵一直无法制服钩町,钩町又串通其他蛮夷侯国,皆起兵反叛,杀益州郡大尹程隆。王莽盛怒,立刻派平蛮将军冯茂发巴郡、蜀郡、犍为郡的官兵出击。

不击,三边尽反,边境陷入困境,民不聊生,甚至丧失国土。击之,又要向百姓征税。王莽很是头疼。

谏大夫如普巡视边境驻军亦于此月归来,报告说北方边境大饥,军士久屯塞,困苦不已,现在单于与新室和好,应趁机罢兵。另外,有边民因饥荒流入内郡,为人奴婢。

“屯田的事不顺利吗?”王莽向他问道。

“边地近年来也受天灾影响,并不顺利。”

“陛下!”校尉韩威进言道,“以新室之威而吞胡虏,无异口中蚤虱。臣愿得勇敢之士五千人,不赍斗粮,饥食虏肉,渴饮其血,可以横行。”

王莽听得哈哈大笑:“好!好!威言壮哉!就封你为食虏将军,若日后有战,还望你遵守此言!”

“臣现在就能兑现此言!”

“现在不急。”王莽笑道:“单于新和,国内百姓苦于天灾,正是应安顿元元之时,又新遣了冯茂击益州蛮夷,暂时不宜多动干戈,何况,自从咸继位,边塞安定,就依如普之言吧,罢四关填都尉诸屯兵,另外,吏民敢私藏边民者弃市,内流的边民由郡县统一安置。”

为显诚意,王莽还将当初提议处死咸之子登的厌难将军陈钦免职,投入狱中。

可屯兵刚返,就有匈奴兵入侵,王莽发书问其原因,王歙等回复说:“已责问单于,说是乌桓与匈奴无状黠民共为寇入塞,譬如中国有盗贼耳,咸初立持国,威信尚浅,尽力禁止,不敢有二心。问云公主,亦如是说,这两年匈奴亦遭遇天灾,粮食不够,多有流寇掠夺为生,且咸登大位,匈奴人中多有不满者,与咸对立,所行恣肆,须卜当等已在尽力逮捕黠民。”

而陈钦也在狱中自尽了,自尽前留下一句“是欲以我为说于匈奴也”,王莽像被闪电劈了一下,脑子里闪过陈钦教授自己《左传》时的画面,自己以为的好计谋算是个什么呢?竟把陈钦逼死以证清白和忠心?想象中是繁花似锦,做出来成了焦土一片,他恨不得以头抢地,可以头抢地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既让军队再回边境,继续屯兵,又失去了陈钦,将他埋葬,两头都没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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