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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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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浮尘》连载

第五章 东边就是田野

东这的这条路,是邻村后陈庄人去大队部(当时的大队包括五个村,其中以小乖妮所在的这个村面积最大、人口最多,其它的四个村都是小村,其中的张大庄和前陈庄在小乖妮庄的南边,小郭庄在小乖妮庄的西边,后陈庄在小乖妮庄的北边,这几个村相隔不到二里路,其本上都快连在一起了)、卫生所、大队部小学、百货商店的必经之路,也是后陈庄人去镇上赶集办事的最便捷的路。每天,后陈庄的人,和居住在小乖妮家北边的本村人,都在这条路上来来往往。还有上下学的孩子们,闹哄哄地定时从这里路过,还有下地干农活的人们,也从这条路去北面和东北面的田里干活。幼年时的小乖妮,就经常坐在自家院墙边上,看人们来来往往,觉得很好玩,甚至觉得那是一种享受。

南边的这条路,是村中的一条重要的交通干线,路面宽敞,横贯东西,农忙时候基本上全村的人都要从这儿路过去田里干活,当然是去村东北和东边的田里。(那时人们的田地散布村子的周边,一家人东边有块地,西边有块地,南边有块地,北边也有块地,每一份大田里都分有自己的一小份,而不是所有的田都集中在一块。如此,村南的土地贫瘠有你家的一份,村北的土地肥沃也有你家的一些份,这样对每家都是公平的,唯一的缺点就是一家的土地被分散成多块了,不宜耕种管理。)小乖妮坐在家门口,又从这条路上多认识了许多本村人的面孔。

而且每天傍晚,这条大街,又是孩子们玩耍嘻闹的地方,也是大人们出来消闲的地方,也是晚上村人们听乡村艺人说大鼓书的地方,白天外乡的流浪艺人玩杂技、耍猴儿,也大多是在这条街的居中位置。小乖妮从这条街上,感受着乡村特有的热闹和喧哗,感受着乡民们的和蔼可亲和淳朴。

村西稍高,村东略低,在夏季下暴雨时,这条街又变成了村上“泄洪”的“河道”。全村的水哗哗地淌来,经过小乖妮家的门前,进入村外的排水沟,又经水沟进入野外的河道。暴雨稍停,就有村里的大人们,身披遮雨的东西,或是手拿雨伞、挽着高高的裤脚,一路趟水而来,去野外看汛情,或是去田里看雨后的庄稼。淘气顽皮的孩子们,也都出来玩水,趟着水在大街上走来走去,脚丫子泡得发白。有一年夏季,暴雨过后,流过来的水中,竟然有小鱼!孩子们就集中在离小乖妮家门不远的地方,撅起屁股堵鱼。小乖妮也加入了其中,玩得不亦乐乎。当然这水中的鱼很少也很小,半天也逮不住一个。大人们也不知道这鱼是从哪儿来的,大概是暴雨猛降,河里塘里的水位上涨,而随水游出来的吧。

小乖妮家东边,隔路就是村边的树林子。这些树都是长在各家的宅基地上,因为离村太近,不适宜种别的东西,就都栽了树。那时,其中多是桐树,间杂着、柳、槐、楝 、桑、椿等树,九十年代就又都是杨树了,不过这时的宅基地基本上都变成住宅了。这片树林,是村边人家,夏天乘凉的绝好去处,人们手拿蒲扇,或一小凳,或一凉席,聚在一块,拉拉家常,摆摆龙门阵,悠然地消磨掉午后酷热的时间。这林子虽小,却也鸟儿齐全,最常见且一年四季都见得到的鸟儿,有麻雀、喜鹊、乌鸦;春天有燕子、黄莺;初夏又添了布谷鸟。这些鸟儿,在树梢枝头啾啾啁啁、吱吱喳喳地叫着,演奏着自然界的乐章,浑然天簌之音,给人们的消闲,平添了几多情趣。

树林子外边,是各家的自留地,大多都种上了蔬菜,自给自足。菜地里一年四季,蔬菜不断,春天有嫩韭、菠菜、蒜苗;夏天有黄瓜、西红柿、青椒、长豆角、茄子,倭瓜、大蒜;秋天有萝卜、白菜、胡萝卜、葱、冬瓜;冬天有蒜苗刚种。冬天是寒冷萧条的季节,地里倒没有什么菜,人们过冬吃的,是秋天储藏的菜:大白菜和青皮大萝卜,还有大葱。小孩子们在夏天,最爱遛菜地,看谁家的黄瓜长得青翠娇嫩,就踮脚遛去摘一个;谁家的番茄长得红艳肥大。就猫着腰去拽一个。这时,这些顽皮孩子们,都充分展现了自己的运动潜能:比猴儿还机警,跑得比兔子还快,先在地头往周遭扫描一遍,然后“噌”地一下钻进菜棵里,不消几分钟,已收获满满地钻出菜地,再一眨眼已没了人影,不知躲到哪个沟边垛后去享受美味去了。不过那时乡下的人们,还算是很淳朴的,不会计较这么一点点得失。

菜地外边,才是真正的庄稼地,整齐地种着季节性农作物,以小麦为主。冬天地里是雪压霜欺的麦苗,由于气候寒冷,麦苗虽然也是青色的,却稍微有点泛黄,紧贴着田土,萎靡地葡伏在那儿,像在极力地从大地母亲那儿多汲取点温暖。整个原野看上去,就像是铺了一层青里泛黄的薄毡。来年开春,东风一吹,暖日一照,原来泛黄的麦苗,就开始抬起叶子打呵欠伸、懒腰了,从母亲怀里睡醒后要舒展筋骨了。汲吸着春雨的甘霖,麦苗开始疯狂的抽叶拔节,只需一个多月,麦苗就从伏在母亲怀里的婴儿,长成婷婷玉立、朝气勃勃的少女少男了。在煦日下,他们迎风而舞,麦叶招展,茎干轻摇,舞姿整齐,一排排地伏而又起,使无边麦田,变成了波涛起伏的绿色的海。再过月把,小麦就开始抽穗扬花了,这是麦苗的恋爱季节,风是良媒,吹起花粉,使相恋的两株苗儿结出相爱之果------麦籽。风儿吹过,麦苗紧拢,那是麦苗们靠在一起,喁喁私语说着情话。风儿越来越暖,日头越来越热,麦穗儿越来越沉,渐渐地麦穗儿的芒儿黄了,麦苗们开始成熟起来,举着那越来越沉的麦穗儿,庄重地立在田里。等布谷鸟那有板有眼、直击人心的“咕咕对对,打麦受罪”的啼叫,在树叶间隙响起时,麦苗们已到了暮年。当初身上鲜翠凝碧的华服,已经变得褐黄;而那黄色麦穗儿顶端,黄里泛白的麦芒,则是他们萧萧的白发了。他们顶着一生的结晶------饱满的麦穗儿静立在血色夕阳里,沉默而安详,等着农人们用镰刀来终结他们的生命之旅。麦苗生命的精华麦籽儿献给了人类,做成人类合口的各种美食,而麦苗的残骸——被碾碎的麦秸杆,则是家畜们的饲料。当然也可以当柴烧,供人们做饭或是取暖。人们在冬季,也可以把碾碎的、经过太阳曝晒的麦秸杆,厚厚地铺在褥子底下,暖和而柔软,麦苗又用它的残骸帮乡下的穷人们抗过了一季严寒。

幼年时的小乖妮,也曾跟着父母下地,只是大人们在给麦苗除草时,小乖妮却在那里寻野花。大人们在收割麦棵时,小乖妮却只能捡几根掉在田里的麦穗儿,人小力微,只能如此了。那时小乖妮心里,很是羡慕大人们,那挥舞镰刀嚓嚓割麦子的动作,觉得那动作很是潇洒而优美。

麦子刚收完碾完,农人们就又开始忙着种植秋季作物。秋季作物一般都是初夏种植,中秋节前后收获,盛夏是秋季作物的生长时期。秋季作物种类比较多,有玉米、大豆、红薯、棉花、高粱、花生、芝麻等。

在盛夏时节到田里一看,但见高高低低的各种作物,都是那么茂盛,都是那么茎青叶绿。高大英挺的是玉米和高粱,它们密密排排地在生长在那儿,很容易挡住人们的视线,人们给它们起了个很形象的名字叫“青纱帐”,在青纱账里,玩猫猫是不容易被找到的。繁茂的又长又宽的茎叶密密层层,而且这些叶子边缘还比较薄,尤如刀片,莽撞地穿过去,容易被划伤脸和手臂,皮肤上会留下很细小的划痕,被汗水一浸相当的疼。

低伏在田里的作物是红薯和花生,更形象点说红薯是趴在田土上的,花生是蹲在田土上的。花生的主茎虽短,但是是直立向上长的,枝叶虽也向周边蔓延,却远没有红薯的茎那么有生命力、蔓延得那么长。红薯的茎伏在地上边,向土下扎根边向周边蔓延,能长几丈长。当然农人们是不会让它疯长的,这样会影响主茎下的红薯的大小。当茎长三尺左右时人们就给它翻茎,就是把茎蔓从地上提起翻过来,不让茎在地上再生根,以便茎的营养集中输送给主茎下的红薯。在生长旺季,人们要给它翻三次茎。红薯叶可以吃,甚至可以做成美味。小乖妮的母亲,在夏季就经常把从地里捋来的红薯叶蒸给一家人吃,权当是一道乡下菜吧。把红薯叶洗净,加盐,然后和面粉放在一起揉搓,等叶上沾满面时就放在锅里蒸,蒸熟后取出来放在盆里,再放上香油和蒜泥调拌,然后就可以吃了。小乖妮深以其为美味,往往也不就馒头,吃个饱。那滋味小乖妮形容不出,只觉得好吃。成年后小乖妮常年在外打工奔波,竟吃不着这最普通的乡下美食了,但一想起这乡野风味的美食时,依然会舌下生津,馋涎欲滴。

在秋季作物中,芝麻和棉花是中等个,没有玉米和高粱的高大英挺,但也没有红薯、花生的低矮,刚好长到腰部。这样的高度对于棉花来说很适于人们采摘。人们种植芝麻,是把种子随手撒进地里去的,芝麻棵也就是密密地毫无规则地在那儿长着。孩子们喜欢钻庄稼棵子里去玩,但芝麻棵是例外,钻不进去嘛,既不成行也不成排,杂乱而密集。棉花株则是一行行的,很整齐。因为棉花棵不高,行距又较宽,有的老农就在棉花行里夹种花生或是瓜类,长势也都喜人。大豆这种娇贵的作物,算是秋季作物里的矮子,只到人膝盖那么高。说它娇贵,是因为大豆的幼芽经不起践踏,稍加蹂躏就危及生命,不如别的作物生命力强。盛夏的田野,就由这些高高低低的农作物,扮成了绿色的海洋、凝碧的世界。

到了秋季,农作物的叶子开始泛黄,不再那么青翠,这绿色一统天下的格局,就被打破了。田野变得色彩斑斓,在这斑斓的秋色里,金黄色则成了主基调。神奇的造物主,在这金黄色的渲纸上泼墨挥毫,描绘出一幅美丽的秋野美景图:玉米棒儿从绿色包皮里甩着黄赫色的缨,为自己长得饱满粗壮而得意;低垂着头的高粱,脸儿是红红的,不知道在为什么而害羞;红薯叶儿的边缘微微泛黄了,茎下红色的薯块,把地都撑裂了缝,急于想出来向人们表现自己的大块头;花生叶儿黄了,那是急的,因为它的成果在地下,没办法向大家展示:“别看我表面上没什么,可我地下却有一大串一大串的花生呢!”芝麻的叶变成了麻子的脸,上面有黑色或褐色的点,有的芝麻壳则张开了嘴,里面含着点点芝麻籽;棉花呢,则在枝上吐出一朵朵的白绒球,似在和天边的云朵比洁白;大豆叶儿也变黄了,叶下的豆荚鼓着腮,在忍着笑------她要是裂嘴一笑,里面的金黄色的豆粒儿,就蹦出来了。

农民们一看到了收获季节,就赶紧到田里收割,怕枝头上饱满的粮食粒儿,掉到泥土里暴殄了天物。十多天的光景,田里作物已收割完毕,作物桔杆也被拉回了农家小院里,以作家畜饲料,或是做饭用的柴,或被垛成一堆,或被靠墙竖立晒干。

这时的田野,稍显得荒凉,大地开始裸露出黑色的皮肤,晒太阳,也来个日光浴吧。一年四季,亲爱而又伟大的大地母亲,都在哺乳养育农作物,只有这秋收后的几天光景,可以躺在暖暖的秋阳下喘口气,十天半月后她又要为麦苗们输送营养和乳汁了。朴实憨厚的农民们也深知,不能只知索取不知补偿,他们在收拾完田地里的庄稼后,就开始往田里运肥料,给辛勤养育的大地母亲补充点营养。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初,多是农家肥,其中有家畜家禽和人类的粪便,还有池塘里腐烂的植物桔杆和臭污泥,还有常年烧柴做饭积聚下来的草木灰。这些“肮脏”的东西,和田土掺和一下,就用农家特有的木制驾子车,拉送到田里,以一定的间隔距离,先堆放在那儿,过一两天再用铁锹撒开。大地母亲每年为人类提供赖以存活的食粮,而人类回馈她了什么?臭屎、烂泥、草木灰而已!大地母亲依然无怨无悔地用自己神奇的力量,把这些“肮脏”的东西,转变成营养输送给农作物。对大地母亲,人类不应感恩么?

人们把田里的粪土撒开后,就吆喝着老牛拉着犁、耙,到地里耕田了,一行行地深深地犁下去,看似坚硬的田又变得松软。一块地犁到一半,老牛就累得喘粗气了,于是停下来歇会。牛站在原地喘气,老农则蹲到地头背靠小树点上了旱烟袋。两袋烟后,老农站起身走近老牛,鞭儿一扬,老牛就低头弓身继续拉犁。当夕阳隐向林梢时,一块田已耕完耙好。农人们就卸下农具,慢慢地赶着牛儿回家,显得欣慰而又疲惫。家中的炊烟已袅袅升起,迎接他们的,将是家人温馨的问候和可口的饭食。几天以后,整个田野都已被翻整一遍,显得平坦而又整齐。站在旷野极目远眺,由于没了农作物对视线的遮挡,能清楚看到几十里外的村庄,这时的原野,才给人真正旷野的感觉,空旷而寂寥。

但一场秋雨过后,田野里又重新变得热闹起来,人们又开始忙着播种小麦,只需月余,田野里又是麦苗青青了。这时节也该进入冬季了。

冬季的寒冷,压制着麦苗儿的生长。在来年开春前,麦苗就是那么低低矮矮地伏在田里,储势而待春。等天降大雪后,放眼田野,只有一片白茫茫了,只有虐狂的呼啸北风,时而从田野上卷起一阵蒙蒙雪雾。雪后的田野是清冷而寂寥的,真正的人迹罕至,连喜欢在旷地里追逐嬉戏的狗,也不来练长跑了。

小乖妮村东的这无垠田野里,还隐着一条河,河宽数丈,深亦数丈,在田间地边曲曲弯弯无限延伸穿越了田野串联了乡村。这条河,是和别的大河相连通的,河里的水,最终不知是不是流进了海洋,不得而知。每年夏天暴雨时,小乖妮村里的水,就通过村边小水沟流进这条河里,无论下多大的暴雨,也无论雨下多久,这条河的河水从来没满过,水位再高,过一两天也就降下去了。遇上干旱季节时,某些河段会干涸,河床较低的部位,还有一洼洼的水,被水草覆盖着,竟是清冽冽的,并且显得幽深,里面的小鱼在水里游来游去,放羊的娃娃们就把羊丢在一边捞鱼玩。这时河的两坡和河底都长满了野草,中间夹杂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花,翩翩蝴蝶绕着花儿飞来飞去。这野外河底,静谧中的美丽,无有外人来欣赏,都交付与河坡放羊的娃娃们了,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们的心灵。当他们长大后飘泊于异乡时,偶然想到这条河,想到当时那静谧中的美丽场景,他们的心灵,会莫名地悸动,会有难言的惆怅涌上心头,那么静谧、那么美丽、那么纯洁而又懵懂的一段光阴,已远远逝去,遥不可追。

幼年时的小乖妮,随哥哥、同村上的放羊孩子们来过这里,在夏天或是河里水多的时候,大人们是不让孩子们来这里的,怕掉在水里出事。

村东的田野,犹如上天铺展在那儿的动态美丽画卷,一年四季轮流更新着画面。小乖妮家居村边,这让小乖妮有更多的机会,对这巨幅美图进行观赏和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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