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过了一段时间,小秋和小姑妈之间的冲突还是爆发了,起因竟是因为华威和海蛟两个小孩之间的一次打架。那天小秋正坐在出租小院内发呆,忽听得院外的小胡同里威儿像被蛇咬了一样大哭起来。小秋连忙跑出来看,却见海蛟把华威压在身子底下,正伸着他那鹰爪也似的手在华威脸上抓着!小秋急跑到跟前,却见威儿脸上已留下了抓痕:腮边一个两厘米长的抓痕,鼻梁右侧一个半厘米长的抓痕,腮边的那道痕虽长,但较浅而鼻梁侧的那半厘米,竟是把表皮都抓脱了。
小秋急忙去拉趴在华威身上的海蛟,但海蛟竟狼一样地伸嘴就去咬小秋拉架的手!小秋不禁生气,就使劲儿一甩把海蛟甩坐在地上,这海蛟一坐在地上,也哇哇哭起来。那哭声真是悲伤中透着凄凉,凄凉中带着无助,犹如找不到亲娘、天黑迷路、又遇到恶狼的孤单孩子的哭声,极具感染力,这哭声把小秋都吓楞了。
就在小秋发楞,两个孩子比赛似地大声哭叫时,小姑妈已转过墙角,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了。边走边嚷:“唉,我说小秋哪,他们两个小孩打着玩儿,你作为一个大人,哪合得着去打一个孩子呀!”小秋知道是小姑妈误会自己动手打海蛟了,就向她解释事情的原委,并指着华威脸上渗血的抓痕和自己手背上的小牙印让小姑妈看。但小姑妈依然是不依不饶,仍然扯着高嗓门在那叫喊,说什么这是你四姑的亲孙子,和你爹的亲孙子有什么区别?你可不能因为这孩子爹娘都不在面前而虐待他!又说什么这事儿没人管,但她得管。
小秋听了小姑妈的这些话,立马就明白了,小姑妈这次发飙并不是针对眼前这件事,而是在借题发挥,借机奚落她本就看不上眼的小秋,并含有警告小秋不得虐待海蛟的意思。
小秋此时心里的火也腾地窜上来了,也扯开大嗓门冲着小姑妈叫起来:“这次两个小孩子打架,海蛟脸上身上没一点伤痕,而华威脸上却有两道伤痕,其中一个还在渗着血,自己因拉趴在华威身上、按着华威打的海蛟还被他咬了一下,手上还有牙印在,难道这些小姑妈都没看见?刚才华威被抓破脸时那凄惨的哭叫声,小姑妈就没听见?你就偏听见海蛟的哭声了?作为母亲我难道亲眼看着自己儿子被别的孩子抓得满脸伤痕、而不上前拉架?就是不相干的路人看见,也该上前拉开的吧?拉一下架就叫虐待了?海蛟珍贵,难道华威就不珍贵?离家打工这几个月,海蛟在华威脸上抓了多少道疤,那真是旧伤兼新痕,将来长大了留了伤疤、破了相怎么办?你们为什么不管?海蛟不可虐待,那就拿着华威使劲儿虐吧?要说虐待,海蛟是父母收留的,自己的婚姻那么不顺心,正是父母虐待自己的结果。自已没事儿都没心情走娘家,都不在一块儿过日子,我怎么能够得着虐待他?就是够得着,在父亲暴力的高压下,自己又怎么敢?要说虐待,换成是华威受虐还差不多!自己离家打工不到半年,两边四个老人竟还让孩子发高烧引发腮腺炎,又转成面瘫,就这样自己还没敢轻用虐待这个词,自己拉一下架反成了虐待了?!小姑妈你说这话可讲良心?再者,目前是在你家门前,你是主人我是客,就是想表达你关心海蛟、怕海蛟受虐待的顾虑,你完全可以把我喊进你屋里,关上门去,随你怎么训,作为小辈的还不至于还口,就是你教训得不对,也不至于不给你面子。可现在,你竟然站在大街上,叉着腰,扯开大嗓门,一副和仇人开战的架势,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你又喊又叫,存心羞辱,你让我小秋情何以堪、颜面何在?”
小秋一旦怒火上冲,发作时就怎么狠怎么说,这点有点像父亲,也许是遗传吧。母亲听见小秋和小姑妈嚷嚷起来,就赶紧出来劝阻小秋,但小秋一看到母亲就想起这些年来小姑妈对待母亲和自己的白眼,心里更气,说话更狠,声音更高。母亲刚开始还劝,后来就站在一边看着,也不吭声了,母亲心里也早就对小姑妈不满意,此时正好借小秋的嘴巴给自己也出出气。
小姑妈万万没料到平时老实柔顺的小秋,此时竟然一点也不让着她,她也没想到小秋还能把话说得头头是道,完全能驳倒她。平时要强惯了的小姑妈只气得脸色发黄,身子发抖,嘴角因和小秋争吵还冒着白沫。临了小秋又冲着她狠狠地嚷了一句:“你要是真疼海蛟,你要是真怕别人虐待海蛟,你就把海蛟接过来你抚养呀!海蛟的奶奶是我爹的亲姐,也是你亲姐呀!”此时周边的街坊邻居也都走出来看热闹了,有的人就劝说道:“都少说两句吧,自家人别伤了和气。”此时母亲看小秋发泄得差不多了,小姑妈也气得快受不住了,就推着小秋回出租小院里去了。
此时父亲倒是没走出小院,也没对小秋发脾气,他这是在顾及到自己是在姐姐这边租住,顾及姐姐的面子,不便于发怒,另一方面,他也考虑到小秋正因华威的嘴歪而憋了一肚子闷气,而小姑妈则在这节骨眼上给她难堪,那她顶撞小姑妈也是在所难免。所以,当小秋被母亲推回小院后,父亲只是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和你小姑吵什么,她是长辈,任她说两句不就完了!”小秋对父亲这些话也不回答,只是把威儿拉过来看他鼻梁侧的抓痕,然后出去买了创可贴给他贴上。但最终还是在威儿的脸上留了疤,好在随着岁月的流失、华威的成长,这疤就慢慢变得不太明显了,只有离近仔细看时才看得到。
和小姑妈吵架后的第五天,也是华威在县医院治疗的最后一天了,第六天时父亲就要回家,不想再呆在这里了,以父亲的话说就是生意也不好做,自己有家,老呆在这里算怎么回事。于是收拾了一下,把那些被褥和日常用品装在那辆农用三轮上,又和小姑妈打了声招呼,就开着车载着小秋母亲、小秋母子和海蛟回乡下的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