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农历十月份,算算临盆日子将近,小秋就每天呆在家里,娘家也不去了,静心待产。
一天晚上,从吃晚饭时小秋就觉得肚子疼,等到吃完饭躺在床上后,觉肚子疼得更厉害,连六生和她说话,她都没力气说。两个人还都当成是普通的腹疼,就关灯睡下了,小秋咬着牙忍疼躺着,到了大概凌晨两点左右才迷迷糊糊小睡了一会。然后肚子又是一阵剧疼,疼得小秋牙齿紧咬、额头冒汗,但小秋也只是咬牙撑着。突然,小秋只觉得下体有液体源源不断地流出,就像是控制不住的尿液一般,但感觉又不是小便失控,此时小秋才心里大惊:可能是要生小孩了!可能是孩子即刻就要面世!于是忍疼急喊六生,让他去外面找医生。
六生此时也很惊慌,掀开被子衣服没穿齐就跑出去了。一会儿,婆婆赶到,看了情况说就是要生了。此时正是凌晨三点左右,外面又在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家中又没有汽车,如果用农村拉土拉粪的架子车,拉着去八里地开外的镇上,风险太大,于是婆婆就决定请村里的一个女村医来接生。
女村医来后对小秋观察折腾了一阵子,也感束手无策,无法让小秋顺利把孩子生下来。就对婆婆说:“奶奶,这种情况我没遇到过,情况紧急,你们还是赶快送她去医院吧。”此时羊水已破,外面风大雪大,家中无车,又值深夜,往医院送,风险也是极大。婆婆就求告这位女村医说:“我们老实庄稼人,也不认识医院的人,就是送到医院也得半天折腾,下着雪,又黑又滑的,跑那么远送去医院也不是办法啊!求你想想,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女村医看看床上痛苦的小秋,再看看年老力衰的婆婆,又看看老实无能的六生,也觉得现在这种情况送产妇去医院风险大,但人又不能不救不管,于是就答应说:“我有个老同学在镇医院妇产科,我去喊她来吧。”婆婆再三道谢。于是这位女村医就和六生一道,去了八里外的镇医院去请医生。
请来医生时天已拂晓,小秋已忍疼忍了一宿。小秋还记得请来的这位女医生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件蓝棉袄。这位女医生给小秋检查了一下,就对大家说还早,再等会儿,然后就与村里的那位女村医去了女村医家里。
过了两个饭时的时间,两位女医生又来看小秋,那位镇医院的女医生说:“看来得打催生针了。”说完就在小秋屁股上打了一针。然后小秋肚子疼得更厉害,那感觉就像是一泡大便紧憋在屁股门,却又屙不出来,那种难受啊,真是无法形容。此时两位女医生都站在小秋身边,鼓励她说:“要用力,这个时候一定要用力!”小秋也明白,此时是生死关头,稍一泄劲后果将不堪设想。既然自己是连死都不怕的,还在乎使下劲生出孩子来?再疼都无所谓的了!于是小秋就咬牙忍住疼像屙屎那样拚命使劲,其间自己都感觉到了下身的撕裂。但此时是紧要关头,不管那么多了,只管用力屙吧,只要能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别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就在小秋忍着下身撕裂的剧疼、拚命使劲屙时,站在边上的两位女医生齐声说:“啊,出来了,露头了!”此时那位穿蓝棉袄的女医生就上前在小秋两腿间使劲儿一拽,小秋就感觉猛然剧疼,然后就再没了疼感。此时两位女医生都叫道:”好了,终于生出来了!”接着又叫道:”怪不得那么难生,原来是脐带子在脖子里缠了两圈!”就剪了脐带,又倒提着在小家伙,在屁股上打了两巴掌,才听得婴儿的哇哇啼声。
此时两位女医生又向六生和婆婆报说:“是个男孩。”小秋听到是个男孩,心里一喜,又怕是医生在安慰劳累后的自己,就强撑着仰起头来问道:“真的是个男孩吗?”同村的那位女村医说道:“婶子,真的是个男孩,你看看这小鸡鸡!”小秋用眼一瞥,看到真的是个男孩,还看到此时孩子闭着眼睛的侧面,那小脸儿圆润饱满,煞是可爱好看。小秋此时心里才彻底放松,于是就又垂下头躺在床上。
此时,那位穿蓝棉袄的镇医院的女医生,在忙着拿一些医疗器械和消毒药水,又和村里的女医生说:“她下面撕裂的太厉害,得缝几针。”村里的女医生又把此话知会了小秋,并安慰说:“缝针并不疼,不要怕。”小秋心里由不得又是一阵儿紧张,由生以来还没尝过在身体上缝针的滋味儿,怕是很疼的吧?但又不得不听从医生的,只好躺在那任她们摆布。也许刚才生孩子那种疼太剧烈了,现在这种缝针的感觉真的不算疼,就像被指甲掐了几下。两位医生忙活完了,嘱咐了几句就都回去了,小秋也就躺在床上静心休息。
到了下午,小秋就觉得心跳有问题,就感到心脏突然咚咚咚一阵急跳,然后就是长时间的静默,半天听不到心跳;然后又是一阵急跳,接下来又是半天听不见心跳。小秋也觉得这不是好现象,但又想现在是刚生了个男孩的大喜日子,别人都是喜庆的心情(当时小秋就没想想:自家生了个男孩,喜庆的只有自家,就是公婆都不一定有多惊喜,因为他们连重孙子都有了),自己就别多事了,别破坏了这种喜庆的气氛,于是就没吭声,接着就昏昏睡去了.
当小秋又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床边围满了人,还听见他们在叫:“哦,小秋醒过来了!”那位和六生关系不错的叫玉亭的胖子此时就在小秋眼前晃:“小秋,你还认识我吗?”小秋就说:“认识啊,你不就是玉亭嘛。”小秋就很奇怪:这是怎么了?自己不过睡了一觉而已!此时那个叫玉亭的胖子又向她说:”你知不知道自己昏过去多久了?都把人吓死了!”哦,原来自己不是睡了一觉醒来,而是昏死过去又复苏过来了!这让小秋都觉得很吃惊:原来自己竟真的死过一回了!又想:死也不过如此而已,像睡过去一样,没什么好怕的嘛!
等这些人散去后,婆婆就把出生还不到一天的儿子给她放在身边。小秋就抱着他痴痴地看:小家伙闭着眼在睡,那小巧的鼻子、微厚的嘴唇,肉嘟嘟的小脸都像自己,只有那眼角向上挑起的眼形像六生,看起来竟是很漂亮的一个小宝贝!那安祥、沉静、饱满的小脸儿,已透露出比他爹高的智商,这点最让小秋心里感到欣慰。看着看着,一股不可自抑的柔情从心底升起,小秋情不自禁地低头亲吻那肉嘟嘟的小脸,亲完又抱在怀里仔细地观看。
此时小秋发现:小家伙的右侧脸颊处有一个比绿豆还小的灰色的点,形状像个蚕豆,颜色和胎儿出生时身上常见的青灰的块一样,长在脸颊处而没长在身上,肯定是个胎记了。好在是长在脸的侧边,从正面看不到,就是再过些年这胎记再长大点也影响不到美观。不像小秋的,偏偏就长在一眼就可看到的眼下和鼻梁一侧,活像刚挨了人一拳,这眼下的痣将会破坏小秋一生的运程。
小秋又仔细看孩子别处,又发现小家伙左侧的耳轮上边有一个豆粒大小的凹坑,就像是用豆粒在上面压出来的印痕一样,此处是小家伙又一处独有的身体特征,按民间规矩,也该归胎记一类的。给小家伙换衣服时小秋又仔细看他身上,除了屁股缝上边、骶骨处有枣大的一处青块外,别的地方倒再没有青块。只有左肩头有一处皮肤比别处的夫肤颜色稍浅,面积也很小,小秋也就没放在心上。
小秋一点都不喜欢六生,但是很爱和六生生的这个儿子,她知道从此后,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个小家伙,才是自己真正的依靠。
几个月后小秋头疼时曾去过医院检查,脑电波有轻微异常,医生说是轻度颠痫,开了一些药让小秋服用,其中有一种药物叫苯妥英钠,就是专治颠痫的。小秋被这种检查结果吓了一大跳:颠痫不就是间歇性发颠,不就是疯了吗?不就是羊颠疯吗?当年村里有个男人就是这种病,村里的小孩常围着他喊他傻子,原来自己也快疯了傻了!这真是比让人去死还可怕的消息!仔细询问医生,得知小秋患这种病还很轻,只要按时吃药,自己以后注意保持心情愉快开朗也就没什么事,是能治好的。小秋听完医生这些话才放下心来,原来,这几年来的压抑和惊吓,让自己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