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六生这样的丈夫,面对贫穷的家境,面对外人不怀好意的觊觎,小秋真想和六生离婚,或是离家而去,永不再回。可看到可爱的威儿,再看到威儿右边僵硬的脸,小秋又下不了决心。她可以抛弃六生,但她不能抛弃威儿,六生与她无恩无义,抛弃六生心内不会产生愧疚,也不会有罪恶感;而威儿就不同,既然自己生下了他,就必须得照顾他的生活,让他身心健康地成长,这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也是该尽的义务。如果抛弃了威儿,小秋会自责终生,灵魂难安。
可如果抛弃六生,必给威儿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他毕竟是威儿的亲生父亲,再者威儿已得了面瘫,自己怎么能忍心再给他以伤害呢?再假设自己离了婚一个人带着威儿生活,可连住的地儿都没有,怎么办呢?可是如果就这样长久地和六生过下去,小秋又绝不甘心,自己想过的不是这种生活,自己想要的也不是这样的丈夫。生活可以不大富大贵,也可以平凡平淡,但却不可以活得连平庸的人都看不起;丈夫可以不英俊潇洒,可以不博学宏才,但不可以连养家糊口的责任都承担不起,不可以连人情世故都不懂、连是非黑白都不分;夫妻之间可以不心心相印,甚至可以同床异梦,但在外人面前必须得有个夫妻的样子,在外人面前不能随便出口伤害对方;丈夫可以不养活妻子,但不能不养活孩子,最起码不能让妻子养!夫妻之间可以没爱情,但必须有友情;夫妻之间不必相看两不厌,但不能一看到那张脸就像吃了个苍蝇似地恶心。
可和六生过日子却连这样的夫妻之间最基本的状况都达不到!物质上贫困,精神上孤独,心情上郁闷,这难道就是自己此生要过的日子?不!自己得想办法摆脱这种状况,或改善这种状况!再过一些日子自己还得外出谋生,那一亩多地只能产个口粮,六生是指靠不住的,要尽自己所能,改善经济状况。如果在将来外出谋生的日子里遇到了合适的人选,要么改嫁,要么发展个心心相印的情人,人活一世,不能太委屈了自己!至于威儿,无论将来会出现什么状况,自己都决不抛弃他,自己一定要尽自己的全力让威儿生活得快乐幸福。但目前,自己只能仍然默默地维持着这种日子,静待时机,小秋竟觉得自己犹如困于浅潭的龙,落在平阳的虎,炙烤在烈火上的凤。不得不在苦恼郁闷中继续强颜欢笑着。
晚上临睡时小秋经常会儿子讲这样的话:“儿子,你什么都不要怕,有妈妈在呢!妈妈将来要给你买手机、盖楼房、娶老婆!只要有妈妈在,一切都会实现!”之所以要讲这样的话给儿子,是想给已渐渐懂事的儿子打气,给他以安全感。孩子虽小,怕已能感觉到父亲的无能,怕已能感知别人那歧视的眼光,作为母亲,自己有义务支撑起他幼年的精神世界。
但小秋讲完这样的话后也会在心里思考:自己真能兑现给儿子的承诺吗?将来的出路在哪里?小秋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未来的出路还是打工。无论是在家搞种植或是养殖,都不适合于自己,因为自己根本就不想呆在老家这令人窒息的环境里。但打工又准备去哪里呢?还去南方?小秋觉得南方也不是自己想去的地方,特别是不想去那儿和大妹相处,大妹的强势往往衬得自己很弱小。又见不得大妹那种鄙视的眼神,压制的语气,也受不了和同乡人相遇时的冷落。而且那里大都是一些低端产业,那里的人大都是和自己一样,是出身穷苦的低端人群,自己虽丝毫不歧视他们,但和他们相处不利于提高自己。
去南方,不如去北京!北京是国际性的大都市,是全国的政治文化中心,是高官和巨富云集的地方,也是才子佳人出没的场所,更有高人异士游走于其间。如果走了狗屎运,能结交到这些人中的一个,或是能被这些人中的一个所赏识,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小秋觉得这应叫攀龙附凤,而不是趋炎附势,因为没有道德和品味的人,就是再富贵,就是他来结交自己,自己还不一定愿意和他结交,而有德、有能、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即可谓之为龙凤。在北京,即使不能攀附到龙凤,即使在那儿挣得的钱和在南方挣得的一样多,但最起码能看到在南方不能看得到的人,了解到在南方厂子里了解不到的知识和信息,能提高自己的眼界,开阔自己的视野,增长自己的见识。
自己一个高中生,到北京后不会找不到工作吧?实在不行,自己去给人家洗盘子洗碗,自己又不是吃不得苦,只要每月能顺利拿到工资就行。小秋又想,自己最低限度也得给儿子盖一所好房子,万一将来儿子还没有长大,自己已抵不住身心的疲惫而死去,儿子能风雨不动安如山,能有个很好的休憩身心的所在。
平时小秋从南边的官道上路过时,看到路边一户人家新盖了一座两层的楼房,上下各四间。一打听,这原来是村小学校长家盖的,盖这样的楼房要五万多块钱。小秋就时常在心中盘算,自己将来出去打工,一个月就是挣五百,一年也可以挣六千,咬着牙干上十年,挣得的钱也就够给威儿盖一座这样的楼房了。那时的小秋哪里知道后来通货彭胀的厉害。那时在小秋的心中,自己留给儿子的财产至少就是这样的一座楼房。
因为心中有要去北京的打算,所以小秋平日里对北京的信息相当关心,对电视中有关北京的新闻小秋都认真看,如偶然得到的一本杂志上有关于北京的信息和广告,小秋也会认真阅读并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