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八月份的一个夜晚,六生又向小秋求欢,小秋拒绝了他,六生就生气地到床的另一头去睡。因为小秋真的不喜欢六生,一丁点都不喜欢,要是让她自由选择的话,六生别说做她的丈夫,连做她普通的朋友也不够格,所以每次夫妻房事,小秋都是能推就推、能拒则拒、能拖就拖,实在拗不过六生时,也只好从了他。但那哪会有什么男欢女爱的愉悦,对小秋来说,那只会有受刑般的难受、强奸般的屈辱、不得不从的悲凉。每当此时,小秋内心里都只想哭,虽然知道这样对六生不公平,但又实在无法去嬉笑逢迎。
第二天小秋和儿子起了床,把儿子放在沙发上玩,自己去厕所小解。先是听见儿子嚷嚷着要找妈妈,然后就听见儿子突然大哭起来,小秋急提着裤子走进屋去看,却见六生黑着一张脸、凶神恶煞般地正在狠狠地打儿子,大巴掌没头没脑地往下盖!
小秋立刻大怒:大早起你他妈的发的是什么疯?不怕吓坏儿子?不怕打伤儿子?不就是昨晚上没有如你的愿趁你的意么?用得着拿这么小的孩子出气?小秋就上前抱起儿子,然后对六生怒吼。六生竟也丝毫不让,对小秋推推搡搡。这更激起了小秋的怒火:老娘委屈地嫁给你,你不但不能给老娘遮风挡雨,还连这点事都和老娘较真,竟敢对老娘推推搡搡!于是把儿子放在一边,冲上去就去抓六生,把六生的脖子抓出了一道三厘米长的抓痕。
六生竟又变得像当初在石家庄当街掀菜摊时那样暴躁,抓住小秋使劲儿掼在地上,小秋当即跪倒在地上,此时只觉得右腿膝盖处的关节扭了一下,六生又上前补踢两脚。此时小秋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知道和六生继续打下去,真有可能把自己打伤,六生骨骼虽比常人细了一圈,但毕竟是正值三十岁左右的青壮年,打小秋这样的读书出身的弱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光棍不吃眼前亏,于是小秋就三十六计走为上,站起来抱上儿子往外走,就觉得右腿膝盖处隐隐地疼。从此后小秋的右腿就不能蹲得太久,蹲久了就疼,就好像有一根筋被勒在膝盖处的骨头上,像快绷断的弓弦。
此时忍痛、忍怒、含悲的小秋能上哪儿去呢?只能去娘家,虽然娘家是祸之根源,她不想去,可又不得不去。刚走出家门不远,小秋就赶紧抹去脸上的泪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抱着儿子走在去娘家的路上。她不想因脸上的泪痕而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不想成为村人们飞短流长的素材。
等抱着儿子到了娘家时,又什么都不说,母亲看她眼泡微肿像哭过,就问她怎么啦,小秋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是和六生生气了。
晚上六生骑着自行车也来了,当母亲向他问起他和小秋生气的事,六生就说是小秋先下手打他的,强辞夺理了一番。小秋一任他去为自己辩理,只在一旁沉默不言。母亲训了六生几句,又嗔了下小秋,就让他们回去了。
这次打架事件后,小秋就不想再呆在家,想出去打工,一为挣钱,家里也确实没钱花;二为散闷。如果不是这次打架,小秋会等到儿子五岁再出去打工,但现在,她急于离开这个家,不想再每日面对六生,也就顾不得威儿还小了。威儿是小秋生的,是小秋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有小秋的基因,小秋岂能不疼爱?她不爱六生,可绝对爱威儿。但又实在不想每日面对无聊的六生,她只好选择出外打工的逃避方式,就不得不委屈威儿了。再想想天下有那么多的抛夫弃子的女人,人家都能,自己为什么不能?那些被母亲抛弃的孩子不也都平安长大了吗?于是小秋就决定在这个年底去南方打工。
到了农历十月份,小秋就把威儿托付给他年近七十的爷爷奶奶,收拾东西起程去广东。把威儿那张可爱的百日照夹在一个笔记本中,也放进行囊。六生也要跟着去,小秋也答应了,心想:他去了南方多少也能挣点钱养家糊口吧?再者,南方的厂子都分男女宿舍的,住进了厂子的宿舍,也能躲开六生一阵子。
临行前,小秋再三亲吻儿子面颊,这是小秋心头唯一的牵挂,小秋在心里默默祝愿儿子:在自己离家的日子里,能平安无事、健康成长。
小秋和六生从埠阳坐新开通的京九铁路,经过两天一夜,终于又到了惠州,然后又转到惠东县的吉隆镇.到达吉隆时天还未亮,只好在街边等着.六生缩着脑袋乞丐一样蹲在街边,小秋看着那骨相,越发觉得自己的婚姻的可悲,嫁人如此,可悲透顶!
天亮后找到二妹厂里,二妹还在当初的裕鸿鞋厂做工,但已经结婚了,对象就是厂里的姐妹给她介绍的一位南阳男孩。二妹也曾向小秋征求过意见,并让小秋看了那男孩的照片。照片上的男孩阳光英俊,小秋是一见照片就同意妹妹嫁给他的。现在外面租了一间房住。此时小秋大妹已经嫁给了当初那个四川小伙,且已生了一个儿子,和威儿同岁。大妹夫妻俩个在厂外也租了一间房住。大妹已不在裕鸿厂做工,而是去了别的厂做质检,那个四川小伙也去了别的厂做拉腰帮的活。
在二妹那里休息了一天后,小秋和六生就忙着找厂进。六生就由那位四川籍的大妹夫,给介绍进了他们厂做杂工,小秋则自己去各厂门前看招聘启事,然后进了一家名叫宏福的鞋厂做折面。
这是家有上百工人的厂子,折面工和衣车工全在二楼,一排折面对一排衣车,折好的鞋面能及时交由衣车车线。
每当晚上下了班或是厂里休息,六生就会来找小秋。因为小秋心里对六生有意见,总是没好脸色对他,一见他就烦,就是耐着性子和他敷衍,也老是不自觉地用话冲他。小秋明知道这样对六生不公,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一天晚上,两个人都休息,六生就又来了。不管心里怎样烦,但毕竟还是名义上和法律上的夫妻,小秋只好陪他出去走走。六生就领着他往清静的厂区外的山边走,等到了一个四顾无人的地方,六生就搂着小秋求欢。恰好边上有一方石,大如书桌,边上长着齐胸的杂草,六生就要在这方石上行欢。小秋挣扎了一会,也就不再反抗,但望着夜空中皎洁的星月,却流下了辛酸的眼泪:野外媾和,这种自己小时候就非常瞧不起的行为,竟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这叫什么事啊!
六生也感到了小秋的冷落,有时也和小秋怄气:十天半月不去找小秋;越是有人越给小秋办难堪;有时竟还给当年在石家庄和他谈过恋爱的一个女孩子打电话——据六生说,如果不是那个女孩太矮,就娶她了。对六生这些作派,小秋也都不去理会。
过了不到俩月,六生就被厂里炒掉了,原因竟是六生偷厂里的女鞋被人发现了。事后询问六生,六生说是看着那鞋很好看,就想拿回来一双给小秋。六生难道就不知道小秋是不爱打扮的吗?自己好好地打工挣钱,远比给小秋搞来一双漂亮鞋子更能让小秋开心!大妹夫也说六生让他也跟着丢人了,可不是,六生是他介绍进的厂,又和他是连襟。
过了几天,二妹夫又把六生介绍进自己厂里做杂工,总算是又有活干了。闲时和二妹聊天时,小秋就忍不住说了对六生的不满,二妹就说:“你要是觉得他不好,就趁现在还年轻,就赶快再找个人改嫁。”自结婚后,也只有二妹说过这样知心知肺的话,也只有二妹看透了小秋的心事,也只有她为小秋感到嫁得不值。别人,都对小秋的婚姻状况视若无睹。所以,不管后来改不改嫁,小秋都认为只有二妹才会为自己设身处地地考虑,才是和自己真亲的人,在感情上,她姐妹俩一直是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