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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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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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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狸》连载

第三十章 第二篇 迷乱的泡影 之 记忆总会回来

我还没看清苏尔到底变成谁,母亲已无法忍受她儿子不知道变成了谁。她恼烦我的涣散与消沉,更厌恶那些零碎写在稿纸上渐成篇章的梦呓。某天早上,她果断让苏尔从梦中消失——郑重推醒我。

“波,不能再这样。”她忧伤提点,“都是妄想。忘掉那只狸——直面真正生活。”

“可我觉得那只狸、那些物真切存在——只是看不清,说不定此刻才是在做梦。《镜》上说......”我略迟疑后开口,“人真的有灵魂。”我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另一个灵魂共同怀疑眼前才是看似真实的虚幻。

“你恐怕不能真正读明白那本书。出门看看世界,或者去上几节心理培训课?”母亲小心提议,“停止胡思乱想,一切都会变好。”

“那个人——好些了吗?”我不经意转换话题。母亲沉默,转身从包里掏出手机拨弄几下后举过来,展示那个已被我拉黑删除人的微信:“如果我对尊严还有半分企盼,痛苦将如影随形。”果断陈述下面是“仅三天可见”的小标注。一条细细黑线因这个充分理由将主人的过往无情横亘进空白,留一张暗黑沙漠图片冷冷嘲讽所有尝试入侵的目光。

“他在疗养院。”母亲细致观察我表情,“要不你去看看他,叫一声爸——房产证上全写着你的名字。”

“拜托。”我举高手掌拦截母亲自以为的善意。她一直在接受专业心理辅导,懂得适可而止,却唯独不懂我——唯唯诺诺的态度明显昭示出对我评价的悲观。其实没那么恐怖——我比她想象中要清醒得多。

真正蒙昧的是那个总喜欢在背后议论庄教授的同学。他终于入职一家著名大厂办公室,却更喜欢抱怨,群里全是他对“996”工作时间的长吁短叹,而同学们七嘴八舌的附和更不断颠覆母亲自始至终猛烈灌输给我“这个时代是最好时代”的认知。

“肉还吃得起,可一年忙活下来连半个厕所都别想买。”

“累得瘫倒——游戏续命;一茬茬韭菜——长得太快;躺又躺不平——卷又卷不赢........”

“迪波命好——富二代出生的地方就在罗马。”当牢骚逐渐转向对所谓人生赢家看似友好温和的的揶揄与攻击时,我一直保持沉默——因为找不到理由反驳。被成功母亲标记出的璀璨高度会让任何辩解沦为更可笑的无病呻吟与更可恶的矫情炫耀。

“努力就有回报——跃升阶层由此成为可能。非常公平!”母亲依然在任意时刻、任何场合固守自己的理念。

他们各自坚定的确定让我无所适从。所有表象背后肯定有极深层暗流在涌动:比如我明明很讨厌那些爱说闲话的同学,却一直诚实地将他们列入朋友标签。我似乎在寻找一场错误抵抗眼前必须无比正确的人生,从而拯救自己。这让我每次回想起庄教授——那个光芒万丈的终点路标时,脑海里浮现的竟全是他苍白惨淡而又软绵绵的面庞肌肤。

纠缠在矛盾中的思绪如同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境让我愈发糊涂。如果人心真象《镜》里说的那般复杂,也许当个心理咨询师能找到真正答案。我听从了母亲安排,积极去上课——《镜》作者焕老师开设的心理辅导课!

那天早上,好久没看到朝霞的我心情很不错,丝毫没畏惧必须转两趟车并穿越洪江大桥的复杂公交线路。未知带来激情,激情让旅程化为享受:忽略汗臭——欣融热闹;接纳踉跄——抢占空座;无视纷杂——看清街景。

一切被瞧得清清楚楚:排长队的焦躁顾客无奈紧盯馅饼店里故意放缓动作的售货员;穿黄衣服的外卖车手急急从众多贴白色“转租”字条的商铺前一闪而过;袒露洁白臂膀的少女紧拥着秃头老板在奢品橱窗前左顾右盼;有个富豪干爹的花季明星端立在巨幅广告牌上笑得纯净;壮硕城管队员扑腾跪向早已泪目的巷口女摊贩.......扩张与凋敝总在抗衡中各自往前——混乱一片!我必须学会抽离,如同不再牵挂那从我梦中消失的苏尔。她好像也在人间——可曾从混乱中逃出?

最容易逃离的只有目光。将视线移开,另侧街景截然不同:翻抢破纸盒的村妇立在硕大垃圾箱旁散发出绝对胜利者的凛然豪情;紧系领箍的年轻中介在谄媚笑容中昂然立起耷拉头颅;背负沉重书包的矮个学生从欢蹦乱跳的晨舞老妇中缓缓穿行;高耸水泥大厦间的逼仄窄缝透露出无际江苇......当允许每个位置色彩鲜明,风景便因遐想无限铺开,绝望与希望由此在如影随形中握手言和。

“桥头站到了。”站名清晰入耳,惊动四分五裂候车的一家人:高枯老年男子麻木立在路侧;随意挽了头发的女儿扬头张望;蹦跶的麻白头发妇人急急靠近软沓沓倚向牌柱的女子;对关切极其不耐的女子掉头频繁撩动肩头细窄棕色背带.......那闪着金光LOGO的皮包便在女子髀间跳荡出缀着英式格纹领袖的素色长裙与脚下映衬出蓝天白云般温柔色彩的运动鞋。

“真富贵。”我感叹,看老年男子兀自上车,又观察凌乱挽髻的女儿伸手搀扶老妇被拒后的尴尬,更同情被富贵女子高冷淡漠逼退老妇揩抹眼角时的悲哀......很快一群人裹挟过来,将他们团进乌压压的一堆后慌张拥进车厢,在随意推挤摩擦中,挽乱发的女儿在我身边站定:她举高一只手抓紧吊环,另一只手松软垂在腰侧,尽力将身子往外靠,如一道樊篱锁护住我的时空,让我心生好感。抬脸往上看:饱绽脸庞上墨眉玉肤,明媚得似曾相识。她同时不经意地微低头瞥向我:眸光闪闪——竟似故人。人原本长着同一副模样!

相似规整出的融合让我放松警惕——望窗外那因辽阔无垠而看似永恒静止的蓝天、红日与白江。当江面被倾情注视,纹波便翻动起来,愈来愈卖力与兴奋地朝近处扑滚,伴随纷繁嘈杂的籁声,直卷向岸边整片芦苇絮尖。絮浓烈飘起,仿佛想借着舞蹈机由编一张天罗地网包裹住整个世界,有叹息从背后隐约传来——“该回去了。”

来不及回头,无数重物已直压向后背,扁成一叠,直贴向车窗那片冰凉。我成了所有人,所有人就是那辆车——正全速失控撞向桥栏的车!那车也是我:它直接冲断桥栏,在惊恐嚎叫声中剧烈翻腾几下后落入浪潮,沉没到底——四周白茫茫空无一片.......

“死了?就这样完了?!不——不要!”恐惧袭来,我拼命尖叫,却被卡住喉咙般无能为力,只能奋力挣扎,终于感觉头被“呯”地一声撞向硬物,激灵一震,醒来——原是做了一场噩梦!抬手抚向胸腔,脑袋明显撕裂般疼痛——也许我真病了!好不容易定下神,才意识到公交车已在洪江桥下桥处的马路沿上紧急刹停。叫骂声四起。

人们无奈跟随愤然拨打手机的司机下车,三三两两散围在一起叽咕,不时偏头指点那个被司机狂暴甩开后站在空地高声叫骂的麻白头发妇人。明显发生过什么——我尽量让记忆回来。

“二妮——二妮!”车刚驶过桥中,麻白头发妇人突然惶惶叫唤,“二妮没上车?!不得了,会寻死的——会不会跳了江?”

她在车厢内左奔右突,探身轮望几扇车窗后,发疯似的窜到车门处奋力拍打吱呀作响的铁壁,不安念叨:“不会的......我去找她......找她!”众人纷纷侧目,闪避。高瘦女孩从我身边撤开,迎过去拉妇人衣襟。

“少装!害人精——怎么不去死?”妇人厌烦摆脱,转头直冲向始终面无表情的同行老年男子,“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从不知道急。她是你亲女儿啊——什么都要我一个人操心!”男人在怒斥中低头看脚尖,用沉默击退进攻。伴随呜咽哭骂,妇人果断掉头,挤向驾驶室。

“妈妈的乖女儿,妈妈爱你!不会的........我要去找你!”她急切呢喃。

“停车——停车!我要下车——找我女儿!”她高声指令。

“桥上不能停。”司机果断拒绝。

“发生了什么事。”众人注目。

妇人在聚焦目光中越发急躁,如被芒刺扎了背般转头急语。

“不怪我——不关我事!上车前我什么都没说,就是苦口婆心劝她多看看这个花花世界——如今有钱、有权的男人多了去!”

“做妈的哪会害她,天知道我为她吃了多少苦——哪样不是为她好?蠢啊——蠢!”妇人说得激动,往前迈开一步,竟迫退众人目光。无视显化出的无助让她歇斯底里——愤然转身——冲向司机身侧连声质骂。

“为什么桥上不让停车?混蛋!女儿死了我就什么都没了!欺负我老了,要在以前,我让你这碗饭端不成——我女婿是防暴局局长!”

司机沉默,紧盯前方,轻松划动方向盘。

“啊!我好怕——好恐怖——活不成了!我女儿死了,快停车——坏人!”妇人发狂叫嚣。整个车厢死了般沉寂。这份清晰具像出的虚空将老妇的暴怒狂拧成一股飓风卷向方向盘。

“我让你......让你们都不看——不听——不管!我活不下去所有人都得陪着一起死!”.......

啊——后来,后来......我的头又开始无比疼痛,在昏沉中被匆匆赶到的警察招唤下车。

“违反了治安管理.......”警察立在车侧,举一本小册子严肃知会木呆老男子,毫不理会依然站在不远处抡划着臂膊向高瘦女子喋喋发威的妇人。我绕开他们,靠江边站了吹洪江桥头格外狂野的风。一丛丛枯萎芦花在俯仰间展示出巨大摧毁力量,如同身后肆无忌惮的辱骂声!

“白眼狼啊白眼狼——白养了!狐狸精转世——妖孽现身!心不正毁全家!”当语言不足以承载脆弱与愤怒,响彻江滩的崩溃哭嚎引我回头:暴躁妇人正将食指戳向女孩光洁面庞。

“我不是你妈!你怎么不去死?是你——害死我们全家!”

”她是她妈?”我在疑惑中仔细察看那个罪孽女孩:左肩全然塌陷,拖一条似乎马上就要垂下膝盖的无力手臂——分明是个残疾人。适才记忆不由分说涌回:她一手高扶悬环,一手轻垂身侧,明明完整无异的身躯将我安然护住.......然而,当事实摆在眼前,任何回想里的确定都只会被证实为谬误:短短几分钟不足以让她改头换面——就算亲娘的咒骂也不能!

她却在我看向她时发生改变:轻移两步,她伸出右手轻轻触了触一直沉浸在呼号惨叫中体验莫大悲苦的母亲,尔后步步后退,停住,侧头望我:两汪极莹澈的清泉之光倏尔流淌过来,将我视线浓烈粘住。她便迎着我奔过来——我身后是江边那片最茂密的芦苇丛!

迅猛与矫健的姿态迫我瞬间让路。呆怔中,她一掠而过:茂密头发迎风散开,如旗帜般飘扬。跟望过去,发丝在灵动背影后四面飞散,每根墨丝边缘都被缀满金亮光绒——太阳正在远处江面喷薄而上。她直朝那光奔去,激荡出环环摄人心魄的美丽光圈,让我屏息、晕炫以至迷糊。待回过神来,一切消失,满耳都是惊呼怖叫。

“这家人倒了霉。”

“她爹追过去时人已不见——直接跳下去的!风大——全是浪。”

“真可怜!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从哪里来——准备去哪里。”

我同样不知道——只记得自己该去哪里。搭乘上警察安排的另一辆大巴后,我迅速从这个偶遇家庭的故事里脱身。

我要去的地方是一座隐匿于弯绕巷子里旧式板楼的三楼。刚走近那个神秘大开间,半掩木板门上色彩清冷的宣传海报便吸引住眼球:陡峭冰山雪壁宛如一把闪亮利剑直劈向黑色海面。我挨近那画探头朝里望:二十多个年纪不等的学员四散着随意交谈,正前方讲桌边站着一个穿灰白条纹运动服的大男孩。我稍用力敲了几下木门,正专注摆弄面前一艘精美船只模型的男孩便拿了那船迎过来——洁白牙齿在宛如船般弯翘的笑容里闪闪发光。

“我认识你!”记忆再次回来,“那年《怪谈招聘面对面》节目中的求职人就是你!”

最富名望的一号嘉宾在那期节目中剃了平头,显得脸颊越发瘦削。他着意穿了对襟青布衫,斜靠在一张太师椅上随意摇一把木质纸扇——仙风道骨!当镜头摇过去,他肃然将纸扇收叠横亘于胸前,坐直,用看不见的规正轨迹划定自己凛正空间,然后才眯缝了眼,抬起下颌望向局促不安的求职者,居高临下发话。

“回答一下‘我是谁’这个问题。”

求职者果然不知所措:他溜溜向四处穿棱了几回眼珠,将浓黑平眉、混沌眼神与慌乱表情印刻进每个渴问前程的观众视线后,羞愧低头。那个求职者就是眼前的焕老师。

深刻印象缘自怪诞提问。我清楚记得“仙人”在那刻发出油润而尖细的快活笑音,宛如有意拉高音阶的弦乐手得意于由自己激起的欢乐浪花。

“一个名校毕业生,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名校生意味什么——国之栋梁啊!真不明白,现在学生到底学了些什么?”他“扑拉拉”地将纸扇展开,又“扑拉拉”地用力扇动,镜头便在他的热烈动作中“扑拉拉”扫向大笑的观众、大笑的嘉宾、大笑的主持人和紧绞双手的焕老师。全在“仙人”掌控中,包括我——因为我跟焕老师同样无知!

无知的焕老师坦然承认了无知。他在狼狈中努力站直,抬眼,盯向再一次直对他的镜头,清楚发声。

“在场嘉宾都是专业领域内的权威人士——有通天本领与傲人家世。我现在如此大声说话可能是一场冒犯,这将导致我不再有机会被现场任何一家企业聘上。”

“但我还是想说——我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来自穷山沟,考大学就为吃一口安稳饭。我曾有一个温柔女友,她很喜欢安稳——跟她母亲一样。可她父亲在某个清晨留下一句话后失踪——‘但凡我对安稳还有半分期盼,捆绑就如影随形。’”

“我给不了她安稳,只能任她自由。她跟了个有钱也有家的男人,不敢捆绑任何男人!而我的目标却是能挑副好绳索,在被牢缚中多赚点钱,以求松绑资格。所以,现在,我庸俗地认为:钱比一切都重要!”

“可惜我连争夺一根绳索的机会都没有,哪里敢想国家?如果您一定要我说清楚,那我郑重回答:曾经的我是谁——考分机器;将来的我是谁——赚钱机器;我父亲是谁——一匹枯弱负重的骆驼;我母亲是谁—一一头衰老的黄牛;站在这里的我是谁——一条讨食的狗!”

“我来自贫穷,想去一个富裕的地方。我没有理想,健康快乐度完一生足矣。至于您在说什么,我恐怕一辈子回答不出来——也不想回答!”

“当时您非常礼貌地鞠了一躬,对着我,不,对着镜头笑了笑,转身离开。那牙,不,你——真帅!””我诚心赞叹,“‘仙人’当时目瞪口呆——扇子直接掉落下去。”

“什么狗屁‘仙人’......”我继续抱不平,“好多网络平台曝光他吸毒还包养女人,那些所谓酒肉朋友没一个替他发声。”。

“哦!其实......””焕老师顿住,很快又露出漂亮牙齿说道,“是我当时没明白。问我话时他刚游历回国,正离开过往。挺好的一个人,活着——的确不容易!”

“仙人”在节目录制结束后打电话给焕老师说:“年轻人,健康快乐是人生喜马拉雅山,我做不到的当然希望你能做到。记住你说的话——捆绑是为了松绑。别成为拉磨的驴,更不要迷恋驾驭驴。”“仙人”说磨坊才是真正牢笼,曾经的他就是年轻的焕老师,他希望有一天所有人都能明白他在说什么。后来,他帮焕老师介绍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

“我很快攒下第一笔钱,很快在这个城市稳稳立足。当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多,我越来越忙,越来越累,也越来越恐惧:害怕痛苦,害怕失去,更害怕闲暇。言不由衷、迷恋情欲、流连酒馆成了常态,我慢慢活成了让自己讨厌的样子。奋斗的终点竟站着空无——大家全不知道自己是谁。”

“是谁?”我无意识重复。

“你应该读过神话,每个英雄找到藏宝图后都会去冰山......”焕老师看向我。

“他们想找一把利剑,然后造船出海。完美缺胳膊的维纳斯一直等候在浪潮浮沫中。”我诧诧于自己童年记忆的深刻。

“你妈很喜欢神话——我也是!”焕老师眼一低,继续说道,“为了逃避因获得带来的不安与空落,我开始读书,试图回答当年那个问题:‘我是谁——从哪里来——该去哪里’。后来,我开了这个情控培训班。你妈是第一批学员。”

“你想说钱并非如想象中那样无所不能?”我忆起母亲同样的感叹。

“也许,也不算。不过人生跟想象完全不一样。”焕老师无奈耸肩,在学员开课的提醒声中仓促结束谈话。

后来,他在课堂上不只一次提到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明白事理奥妙。

“体验跟理论结合形成认知,当不再相信眼睛,你会看到一个截然不同的的真实世界。”每次说起这,他都会呆住,醉没在情绪里自言自语,“只有不去看,画面才会逐渐清晰!”

莫名其妙——语无伦次!但我信他——不知为什么。

第一轮培训课程结束后的傍晚,焕老师将我单独留下求证公交桥头站前不久发生的诡异事件——同趟车里同一家人的两个女儿在桥头桥尾相继失踪。

“听说车差点失控坠江。你在现场,能否判定她们是自杀?”我果断摇头,兴致盎然地描述起高瘦女孩奔跑时太阳在她每根发丝上跳舞的光圈。

“华美得就像一只满张残缺翅膀的蝴蝶——梦幻般飞啊飞!”

“你太浪漫,狄波,我需要真实细节。她流泪了吗——悲伤吗——冲向江面的动作激烈吗?”焕老师毫不留情打断我。

我茫然,细致思索后回答:“没流泪——只有光。她的眼睛像清泉那样莹澈闪亮.......”说到这里,我停语——记忆中有一双眼睛就是这般明亮。

可惜没人关心记忆与梦幻,大家全关注眼前——焕老师说全城都在议论这件事。

“两个女儿同时自杀——为一个男人。老母亲因精神失常住进医院,老父亲上山住进废弃破庙。我被协会安排去当他们的义务心理援助志愿者。”焕老师盯住我的眼睛说道,“我对这件事很好奇。”

“我也是。”

“那就一块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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