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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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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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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狸》连载

第五十一章 大妮之敬:无别

串起新销网的空洞是一群由杂工引荐的无学历小妹。

“乖巧听话,略带带——好用呢。”已将谦恭大妮视作亲友的各色人等诚恳而狡黠。

“明确流程——规范话术——定标考核——公正评价......培训到位——执行就会到位!”吴大妮欣然接纳,“责任明晰至关重要——价值靠位置标划呈现。”无差别对待个体的吴经理籍此迅速组建一支稳定销售队伍,又顺为公司牵来一股单用电缆——极大降低运营成本。

“吴经理是朋友,总夸我的工作举足轻重......幸好没辜负。趁线路重布,我擅自先行牵线过来;单位大——怎么安排都是格局;这里不同——需要我。”认同与信任让铺设工率性决策——以报赤诚。

“人员各归其位;销额稳定上升;利润持续增长......全是好样的!”詹姆在年终大会上激情总结。

最好样的吴二妮主任却在无差别中消失:被撤融的办公室令她以各样花式称谓空落落蹦跶进各个空洞。她不再被看见的哀忧与母亲于富裕途中不断被瞧见的怨怒逐渐并合。

“二流子轮番来摊位捣乱——讹保护费;退休文化馆馆长时不时讥讽——轻觑咱家.......”孟阿英在晚饭桌边絮絮叨叨,“只怪没后台!若有个靠谱亲戚,哪怕是个没进门的女婿——比如才承包文化馆的五哥......”她住嘴,略沉吟,终满怀期待望向女儿:“不知哪家姑娘有福气......高高在上啊!”

我极不愿回忆吴二妮的惨戾遭遇,因着实不愿再次面对世间巨大悲恶。由着落差携来的迷妄,人人竭力上爬——不惜踩向他人臂膀——终被狠狠摔落。待幻梦醒来,高贵早被践踏成一滩秽泥。

“为什么会这样?”我等在吴二妮急救手术室门前质问刚赶来惶惶无措的五哥——他女朋友饱满硅胶胸乳被他人暴力袭破。

“我没料到......是以为......我不过......”那个看起来不可一世的男人支支吾吾。

又是以为!一切责任最底层究极站着一个“我”:若非最初的分别之心,被算计击落谷底的孟阿英就不会以为自此被救赎;父亲便不会以为死亡才是回答虚幻荣誉招唤的终极答案;吴二妮更不会以为闪耀荣华能弥盖满处的空洞之噬——受此灭顶之辱!轻飘飘的幻梦只会晃悠着往高处升——越飘越浮;当头棒凌守候在最高处——虚假即原罪!全怪我:错乱来路——迷糊出路——混淆去路.......只能再次举高左臂,由那牵连着最初指伤的腕咧开更大伤口任银丹从飞淌血瀑中跃出——将时空纠回。无法接纳的真实最好化作一场能及时清醒的噩梦!

凭我重造一个梦:打扮绮清的姐姐有意吸引五哥靠近,只为让那个倚着软垫巴巴朝这边观望的女孩在梦中忘掉梦。

“知道我是谁吗——老板——全城女人都想靠近我!”拥着靓丽姐姐轻轻摇步的男人意气风发。

“知道吴二妮大姐是谁吗——本城最大公司营销总监——全城会赚钱的人我都认识!” 女子漫不经心踩着碎步,用淡漠将男人骄傲瞬间击落于平地,引发抱怨连连。

“接近我的女孩全把我看作神——让神成为她们独属奴仆就是最大的饵!”

“愚痴——打错了算盘!”在那些能把血色嘴唇影映得惨白如吸血鬼的绚美灯光中,男子拥着女子的肩旋过每处包间暗黑入口:壁边“春”、“江”、“花”、“月”、“夜”的极简小匾隐隐闪眨着魅惑的眼,终没人提及将这些单个字眼顺序连接就是那首“冠绝全唐”作品的诗题。标榜出和谐足矣!

五哥极想求见城里各方资本大佬,原与那些被他挟恨的女孩们并无差别:同样迷妄;同样惶惶,同样痴醉于引诱神被凡人掌控——以摆脱那些躲在包间最暗处曾以为能赖靠却总在谈笑间将自己无情吞噬的另批神!尽是棋子!

那个晚上,吴二妮的幻梦与噩梦被一个她称作姐姐的人无情截拦。气恼中,她从那个被命名“夜”的小包间里清醒睁眼,决绝离开——将此生睡过最恐怖的一觉“恶狠狠”弃之背后。好在只是一场梦!

拯救坐实价值,价值带来快乐。詹姆说“心”永远停歇在愉悦枝头——难道我想偷“心”?如此说来,“心”会不会只属于每个人,如果被擅自碰触就会以惨烈方式提醒错误正在发生;又或者,人就是那颗“心”,“母亲”、“父亲”、“妹妹”的称谓不过如同哈特国精雕细作的面具——在限界中划定无差别里的各自独属时空。生命的真理可能仅仅在于拼接!

眼睁睁看詹姆误入歧途:

“脱离‘墨系’后,我们虽然成就单项运营体系,但始终摆脱不了联合——缚束得慌。”增长的财务数据膨胀着领头人的野心,“钱不断回流,我想......”

“普通产品精致化——精致产品神魔化——控制‘心流’才算爽心乐事。”急于摆脱五哥噩梦的二妮欢快附和,“全覆盖、全操控、全盈利的新型运营模式必能让梦想成真,那时,‘我们’将真正成为‘我们’——万众一心!”

分明是“随心所欲”!二妮有心吗?我曾无意触感到她脉跳间过于齐整却毫无力量的博动,像极了哈特国那些整修得清楚却附着不了生命的面具假像。她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在干嘛——当然热衷谎言;詹姆却认同——证据是大众全是幻像奴隶。

共鸣魔化真理:他们重谋新局——夺回高位——美化包装——神化物质,各类胶囊果然轮番热卖.......当款项如潮水般波波涌进专设帐户,詹姆正式宣布吴二妮成为他新买大平层里随意进出的女主人——从此与我咫尺天涯!

跑往天涯的还有那个总如蚯蚓般蜷在角落悄无声息等待任务分派的货车司机。他突然携款失踪——笃定被热捧并已制成公司徽章的蓝宝石是膺品。“别逼我,否则全城都会知道真相——‘龙’其实是在云雾里腾空的‘虫’!”他留言。

“虫”的模样总是太平凡,平凡得不会让人多望一眼——跟司机一样。没谁关注过这个人究竟是谁:没爹妈;没婚姻;存档身份证上登记的地址已然失效;唯一提过的亲人是在冈市做黑市印刷生意的大哥——“李一杆”。

信息足够多!蓝宝石真假本不重要——关键在不戳穿;卖得红火的回春胶囊同样不算假——只要不点破;一丁点麻烦就能将詹姆苦心吹胀的泡泡轻易弹破——全为变化......追究下去,万事无别:以为真就是真——不在乎是否藏于面具;终归难以成真——因为无常!处处无绪是因为处处牵扯着线索!

随意联系黄页中三两个冈市正规印刷厂——行业“一体”;随便装作故人打听“李一杆”下落——感受“一致”;随口谈点业务就被带往一个没于窄陌的黑市小厂——利益“一贯”......蛰伏在角落躬腰忙活的司机见到我蓦然一惊,立身直面——眸眼恍惚。

“天网恢恢——没到四十八小时;宝石是假的——你们撒谎。”他平静发声,“我学不了人——活着伪装!”我怔住。

“我打小没活过——连爹妈模样都不记得......”他自顾往下说,“大哥养大我。他倒听话,天天唠叨别人都对——就咱不对;强调要听话,听话就不会有事——有事就是咱不听话。”

“人人都说假话,他却执着——木讷得很;我不同——清醒!”他嘴角微微抽搐,“就是爱哭——控制不了。”

“没人愿意看到我。他们动不动拿我东西——掀我桌子——丢我脸面......我忍!”他哽咽,“老师说世界很美好;同桌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她们喜欢读童话,说人要讲真话并敢于斗争——英雄才会被看见。我信——也记住了!”

“我被霸凌不要紧,他们还明目张胆调戏她。我很勇敢,把所有坏事偷偷写信告诉老师,结果学校只是在大门口贴了几张处分通告单,理由是没带来严重后果——更没人当场取证。”

“到底要多严重才会受到严厉惩罚——我想不明白......”司机转身从一张简陋书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擤鼻擦泪,略镇定些,又继续说道:“也许取了证也没谁会主持公道——除非有个很厉害的爹。”

“那些人在放学路上拦截我,逼我承认告密。我撒谎,他们就拼命扇我耳光,还押我去厕所喝尿。我快疯了,瞅见地面有根曲弯铁棍,捡起来便拼命抡......”他停语,深吸一口气——两行清泪顺流下来。

“我打小爱哭——改不了。”我轻轻点头,对视过去。

“棍子上布满锈钉——像变形棘刺。我真的没看见,因为不停在哭。泪水像瀑布般倾泻,蒙住眼也蒙了心——时空完全静寂!”“心”?我微眨下眼,接住他流淌过来的泪光。

“我仿佛跟那群凶暴的人合了体,狂挥铁棒,如同疯舞一把利刃——边砍边嚎;他们也嚎——抱头鼠窜......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四周死静死静的——真痛快;我同样能逼疯人——大家本无差别......”他微微叹气,“后来,警察说我放倒好些人——其中一个险些丢命。”

“我被学校开除——送去劳教......她没来看我,没人看我——除了大哥。”他走近两步,直向前望,“大家说我连累了他——执着自私又偏执——无情无义;我本爱哭——这个毛病很多年都改不了.......”

“我非常害怕再遇到的人知晓我的过往,知晓那些脆弱还有凶残......”他略歪头,将目光从我肩头越过,直达门外,“我把自己密密包裹——隐在一张没表情的面具后。看不清才能让想象任意,‘有’或‘没有’从此不再关我的事——贵贱因此难分!‘贱气即易凌,贵气即难攀’,我是读过书的......”

“可惜,戴不戴面具差不多!”他收回目光,“伪装原也只为给自己看,还是不被看见——跟从前没差别。”

“你所在部门成立不久......”我嗫嚅。无可否认我遇到过他——一个年轻的货运司机;同样无可否认的是,我真没看到他——连名字都没关注过。

“我工作很积极。公司业务发展迅猛,人员流动却大。管搬运的刘叔突然辞职,我默默接了他的活;负责对接的周姐因病住院,还是我悄无声息顶替了她......他们都是年度考核最高绩效的金牌员工,看起来非常忙——又能说。”

“我不想多说话,心重的人喜欢装轻松;如果不让自己看起来轻飘飘,沉甸甸的担子就会把自己压垮。”

“我很爱吹口哨......”他抿嘴,微侧仰头,使劲眨巴几下眼睛,“顶喜欢吹牛,幻想有天也创个公司——替自己干活;那是诱惑自己往前去的一个巨大肥皂泡——算是我的光吧!”我沿他视线往斜上望——顶棚角落有只暗黑蜘蛛围着张破丝网慌乱地原地转圈。

“他们凭此讨厌我,算计着这些疏狂来自懈怠活儿的轻松;还膈应我的异想天开——哪怕仅是个梦。人真奇怪,眼睛全看不到事实——只由着妄念。”他嘟拢嘴唇,垂了眼睑,往外长吹一口气,又有意放松颊边肌肉,唇便因了刻意用力向上咧成一弯不太和谐的新月,倒让表情松弛下来。

“或者我跟他们一样——只顾盯着自己吹的那个五彩泡瞧啊瞧。”

“这跟私卷货款没关系吧?”我提醒交流一直偏离主题。

“我想讲个故事。”他没答理我。

“李一杆”的外号源于李家大哥能一杆将整桌乱球收尽。和爱哭却因打架斗殴小小年纪便被送去劳教的弟弟不同,他是一个人见人夸有情有义的“老好人”,尤其相信人画的“大饼”:为几句不那么实诚的夸赞,少年时便在村里筑人堤堵洪流当口头个下水,父亲为救被急流冲走的他永眠在那爿河床;几张“工人就是老大哥”的红色标语刚张贴上墙,他就被供销经理劝说主动放弃办公室顶班指标,兴致勃勃进厂干起最苦最累的印刷工;相亲女友乍承诺一生一世爱一夫,他立马决定卖掉祖屋,又合并全部积蓄任新婚妻子幸福浪荡着败掉家业后跟人跑往南方......他永远有求必应——乐乐呵呵。

“各有各难处,当下总会过去——不要执着。”被重组下岗时他全不在意工友抱怨被裁的尽是老实人,笑嘻嘻四处打圆场,“‘分流’是因效益不好——上面也没办法;我脑袋笨,又提供不了资源,留下确实无用;再说他们保证过,但凡业务有起色,我们还是一家人。”“李一杆”的的确确无执——心态好。

不执着铁饭碗的“李一杆”拎包去了南方,没多久又拎着包灰溜溜回来,悻悻讲述刚开放地盘里满是不实诚的坑蒙拐骗。不实诚的还有改制后蒸蒸日上的股份制公司:曾经的“奠基者”连大门都不许再迈进一步——昔日“主人翁”被冷冰冰地彻底弃抛。不服气的同行鼓励他单干——从黑市偷偷摸摸抢生意。他偏觉得不正规,硬要将资质整顿齐全。三五年下来,税单攒了一叠,罚单也存了一堆,苦心经营的“正规军”麻溜溜散伙——还是躲进巷子干“黑市”。

“刚赚到些钱,他就开始惶惶不安,自责没遵守法规——干了坏事——唯恐被公安抓了去。”司机绕过我,走向门边往外探头一望,转身,“公安没来,自己就进了医院——绝症!”

“他打电话我说不治了——钱真难赚。”司机抬手扶住门扇,“他跟我强调,活着不要太执着,莫说病难好,就算痊愈他也不愿再像老鼠样四处躲窜着讨生活!”

“这就是我那一辈子被人说没执念事事顾及他人的好大哥。他做了什么,世界要这样对他?!”司机将门往墙边重重一推,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我承认自己心理不健康——阴暗狭隘;但大哥呢——为什么也没好日子过?”

“我每天出货,看到听到的全是谎言,蓝宝石是假的;回春胶囊越卖越火......众口烁金——没有真理。喧嚣上了天,万马就齐喑,尔后,万马开始奔腾。这个世界病了——病得不轻,也许只有不那么健康的心理才能应对它,或者那才是真正的健康。”司机站正,直视我。

“所以,走着瞧——行动是唯一真理。我头脑简单,理不清复杂境况,从来只明白世界分为两部分,别人和自己——上层与下层。我曾很想搞清楚人与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谁——从哪里来——该去哪里......如今,我决定放弃一切评判,对也好——错也罢,接纳所有,反正归自己承担全部责任,那就由着心去闯——自己给自己鼓掌,自己......。”他停顿,想了想,转开话题。

“我得帮他熬过去,必须——是必须!他活着,起码咱兄弟能彼此对望一眼——见证才能感觉到存在;只有重新站起来,他才会承认世界一直在坍塌——活着才能感知绝望,终究会明白正是因为太执着才毫不自知地被他人欲望吞噬——看到真正的自己。”

“至于我,总执着没活过,不甘心一直顺着波流滚啊翻——无助伴着崩溃,只会哭啊哭。每晚躺上床,泪水就会悄悄从眼里漫爬出来,划过鼻梁浸润进另一只眼睛,然后再次漫爬出来——沿着颊下淌,待感觉枕套尽湿,鼻子便没气了——窒息!”

“泪水肯定不是我——它绘描的路才是;第二早醒来,什么痕迹都没有——能执着出什么?‘执着’竟是为了求证‘不执着’——无所谓;真相到底如何——理不清;我跟大哥究竟有无差别——不好说,这就是‘我们’!”

“熬过去,不想——不怕——不在乎,‘我们’便不再是‘我们’——毁灭才能重生。”

“所以,他一定要陪着我!”司机向前走一步,逼我后退,“陪伴,懂吗?”我下意识摇头。

“你不是不懂,是因为站位!”他跟着摇头,“如果你是我,你肯定就是我;假如我是你,我一定就是你,不过情势二字。”

“我的确卷走货款——为救我哥;我留了张借条在货物登记簿——担保是永守“假宝石秘密”!”他将脖子捋直,目光灼灼。

“你太天真——假又如何?事情已经过去,没谁在这轮炒作中利益受损,再提只会掀起新一轮炒作,因为那枚宝石的的确确是真的。”我冷静凝视他,也轻声讲述起一个小故事。

营销总监一眼辨出准备送去拍卖会蓝宝石上的图画由尖刃雕琢——线条僵拙。

“真假有何分别——没谁会真正看到它。”始作俑者将宝石连盒锁进抽屉——云淡风轻。然而,只有“真的”才是真的。总监独自前往宝石城,访遍全城货品后确认图画宝石果真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她悻悻离开,却在街角僻静处被几个衣衫陋旧的民工带去隐隐云端。

惶惑去处的卑微民工当时苦于对外联系障碍,一个美丽友善女子主动施以援手——借出最新款翻盖手机。善意让事件交会贯通。

“我恭敬地将手机递过去,如同面对詹总或任何他人——人跟人本无差别;他们便同样热心介绍我去拜访村里的二叔——当地最大宝石矿主。”总监微笑回忆,“因了‘我们’的顺畅通接,我摇身变为二叔表侄女——人跟人真无差别。”那回,一个来自遥远城市的陌生女子以村里嫡系侄辈身份细致察看了矿区所有刚开采货品,挑到一颗不被人关注的图画宝石。

“当对任何人、任何事不再存分别之心,惊喜就会出现。”我移开目光,四处打量那间暗黑小屋,“忘掉画面——忘掉线条——如实察看,宝石本来的样子突然呈现。”

“图画并非图案,尽在天然与纯粹;艺术无需鬼斧神工,全赖明暗交织......每枚宝石都有独特色彩,自发平衡的浓淡——自然拼接的本真,每枚都是它们自己,就是存在——本来的样子,秘密全在‘发现’!”我将目光聚焦,望向司机——定住。

“人活着也一样,不要分别,如实观照——如实陈述——如实接纳——如实结论......这就是活着的艺术。‘美’来自一颗无分别恭敬的心。”我感觉左臂轻轻一震,原来又提到了那颗怎么也抓不住的“心”——祂究竟是什么。

“你发现了那颗宝石——它是真的——你诠释出了它的美?”司机将眼珠一溜。我沉默。

“钱全部交去医院——报警吧!”他低头,声音颤抖。

“如果我替你先垫还这笔资金,你会认账吗?”我小心询问。

“能不能退回入职时签的保密协议?”他抬眼——光从深幽处迸射,“我需要那些送过货的客户资料——只卖印刷品;我保证把生意做好——三年内还清欠帐。”我轻轻点头。

“谢谢。”他深点一下头,咧嘴平视,“我大哥最信画的‘大饼’,现在,我帮他画一个;他若能重站起来,我就会看到希望——那是我的‘饼’。‘我们’来自一处——记不清爹妈模样;‘我们’根本一样——各自残缺;‘我们’必须一起——拼凑着往前去。”

“这就是‘我’——‘我们’——谈不上好坏。”说完,他抬眼望天,想起来般拉开门扇,从角落处捡起一把被挤歪的长把扫帚,小心举高,将天花角落那只还在破网中原处打转的蜘蛛连丝绕住,边送向门外边自言自语,“看到了,就要做点什么,新地方才有新开始。”

“它也跟我们一样——是吗?”他突然回头,仿佛完全不需要答案般问我,旋即重凝神于那只帚面小虫——轻轻屈指将它弹往门外一片灿烂得耀眼的逆光中。我跟过去,试图看清,却被他叫住。

“我到现在都没弄清你到底是谁——竟能当詹总的家;我还想问你准备去哪里——可否送一程?”

“我”——到底是谁——谁都是又仿佛谁都不是;准备去哪里,应该是回哈特国——我来的地方。

但“我”感觉不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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