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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您一直飘在顶空默默注视一切，请解惑：这个世界莫非完全颠倒，或者——仅来自臆想？当尝试从身躯里跳出，我竟能像您样看到那个叫吴二妮的女孩正茫然失措面对一个错乱时空——位置如戏剧般被精心安排。
侥幸躲过“五哥”圈套的大妮最善于抢占位置，凭“空手套白狼”策略拾级而上：靠热忱争取实习；借创意转正专员；倚“投机”谋得销网，终藉年会与狼般孤独的“网主”签约，从此踏上巅峰——荣升市场部经理。步入高位全靠从底层“杀上来”的坚持。
“只有站在最高处，才能看清楚——尽在掌控中！”与大妮不同，詹姆仅仅迷恋位置，从没想过生意：最初被带入海报当饵的产品几乎没产生过效益。他只关注宣传片中那个站在大厦顶楼巨幅落地窗前双手抱胸的精英形象是否完美——“他”便是他！
“这个视角——跟‘仙’差不多。”每回一笔货款，詹姆就会将视频调出来品评——仿佛回到最高位。人人都在谋求位置——那里到底会看到什么？
“梦——亲手打造的梦！”詹姆常常自语，“让所有人见到同一幅画面——反反复复，真理就会出现——引人去那里！”那里站着“他”——华光灿灿！
“华光”却轻易被卑微人流放飞的“妄想”颠覆——由骗局诱引。
“包治一切疑难杂症——搞笑！”被夺走位置的詹姆无奈叹息，“全没脑，痴迷自己到愚蠢——竟信子虚乌有的泡泡？”
“迎合——夸大其辞——言之凿凿——循环往复，绝对不以说理方式证明任何事情，就是说服大众的不二法门。”詹姆将套路看得清楚，却阻挡不了浪波卷卷：“墨系”诊疗流量日日攀升。
“决定位置的是底层。”大妮看出端倪，建议公司将产品定位随海报撤离从最高点沉向最低处。
“清空过往——改名换标——随波逐流——底价供货——拼版式区域垄断销售——服务于‘墨系’盈利体系构建。”大妮决断。
“就是说，我......我的产品即刻清空——如同没存在过？”詹姆为消失而忧伤。
“换包装而已。当一滴水融进河流，就能活过来——活着才有希望。”没有位置的时候，希望果然是最好位置：詹姆的“诱饵”经重新定制化为“墨系”营销波流里一条小鱼——渐渐鲜活。
“可我......全没了——空空如也。”詹姆万念俱灰。
“‘万念俱灰’才能‘云起花明’。”满意于大妮低微姿态与拼版式创意营销的“墨系”老板们传授真经，“产品不在价值——贵就好；人不考虑位置——局才大。”
“‘水低成海，人低为王’——联合一体才能操控分散在各处的高位。”他们诚邀大妮趁节日去贫瘠到“万念俱灰”的故乡推广“一体式营销理念”——有钱大家赚。
就是在那片海边盐碱地，大妮谦卑低头，将曾经“空荡荡”的热情、决心与展望一格格填满：候在路口、菜场、超市发放环保广告袋——始终保持日式微笑；往返旅店寻找销售团队——真诚交换商业档案；反复推介多类产品——甜美修饰沙哑声线；蹲守楼道等待偶尔接见——笑意盈盈......终于扶摇直上，以“吴经理”高位将二妮负责多年的办公室队伍整体收编。
想要爬上去——先得蹲下来，失魂落魄的二妮主动走进孟阿英为她新开辟的一条“康庄大道”。
“那个暴发户只具有喜欢残疾人的品味。”孟阿英在婆妈群体将那个靠女儿苦心送菜才熬过艰难时期狼心狗肺、有眼无珠的货车司机骂个尽兴后，紧锣密鼓替二妮安排了一场盛大相亲——男方是城里最有权势刚死老婆的防暴局局长。
比金钱更有品位的从来是位置——毋庸置疑！
盛装打扮的二妮尾随小心翼翼的孟阿英在五星酒店奢华大堂里同高位者惶惶见面。那个强壮且傲慢的男人殷勤候在门厅，温顺如羔：他极力压低嗓门柔声招呼——恭领两个女人进入包间并奉上主位——体贴服侍好几轮擦手热巾——蹲身替孟阿英擦去鞋面未曾被发现的浮灰......不待酒菜上齐,几个城里各部门头面人物鱼贯而入。他们推杯换盏——巴结逢迎，将低眉敛首的服务员呼来唤去。被一次次制止起身回礼的孟阿英由着尊崇将腰杆渐渐捋直，在被局长青睐带来的欢乐中以仰望角度体验最高位视野。
掌控丧偶局长便掌控了一切。
“出门观天象，进屋瞧脸色。”孟阿英老谋深算，“要学会做人：只要他喜欢你——好事就会来。”
人本不知道自己是谁，认同比真相重要——没谁愿意否定自己。“迎合”与“顺从”最能勾画以为的自身形态——满意就好。“墨系”套路二妮看得明白：能蒙蔽大众的幻象同样能讨好居高临下的局长。本善伪装的二妮很快凭略显羞赧的乖顺与似乎在遮掩的崇拜征服局长：被赠予一只砖头般沉重却能将人从天涯海角招唤到身边的“大哥大”。
孟阿英“忧心大悦”：她拿着那板象征高贵身份的“黑砖头”在镇里四处游走，又故意站在最热闹街口耳背了般给刚安装座式电话的乡邻们一个个高调通话。
“听不清啊——信号不好，我用的是大哥大——正在你家楼下！这是新玩意儿，贵得很——三万一部！哈哈哈！托孩子的福，以后有事找我——全帮你摆平！”幸福的孟阿英咧嘴大笑，像极因被阳光单独照耀而生猛飞窜的一根野草。
二妮却只能是盆由孟阿英精心培育、打理、塑形的绿植。自搬进商品房顶楼，孟阿英就迷上种花——最喜欢拿了细麻绳盯着盆与苗揣摩如何将刚发芽的枝捆扎成令她喜爱的形态。
“这叫园艺：精心设计并固定生长方向就能栽培出让我赏心悦目的植株。婶婶最会盘捆——你也学着点。”孟阿英悉心教导。
“那它会不会很痛？”二妮触了触柔弱芽尖——声音颤抖。
“说的什么话？我买回的，当然要循着我喜欢的样子长。”孟阿英翻个白眼，将麻绳弯弯颤颤绕来绕去——兴致勃勃。
苗属于孟阿英——二妮也是，主人本拥有一切权力。被扭曲变形的盆栽获得解放的唯一机会是换个主人——那是溺水人身边漂过的唯一救命稻草。
拯救二妮的希望只可能是龚力：她倾心过他的纯真；见证过他的落魄；送别过他的不堪；欣喜过他的飞跃......他已经欠二妮很多很多。盆栽如果并非亲手种下或花钱买回，就有理由成为自己，明正言顺摆脱麻绳绑缚。
与“希望”合体的最好路径是成为“希望”的“希望”：把詹姆送回最痴迷的黄金广告位。盆栽渴望做自己，二妮也是，相信龚力同样是——就算蒸蒸日上的公司业务也拯救不了他。
“在明暗网拼接的微妙平衡中，公司的确找到了最佳生存状态，可这严丝合缝的‘一体化’再次将形状固定，不能动弹半分——不过是看似活着的‘死亡’。”詹姆明里暗里抱怨，“产品被淹没，公司被焊牢，‘我’依然不被看见——那赚钱有什么意义？”
“我带整箱钱收购公司，难道目标是还自己一箱钱？”詹姆觉得这一切发生如行云流水般在论证某些“不可思议”——却无法找到破绽。
他的焦灼二妮懂——结盟时机已到。
“公司可以抽调一部分资金快步走。”已沦为基层职员的吴二妮在某个午后信心满满走进总经理办公室，提议独立运作一个安全却未必大有疗效的“强阳神器”。
“‘墨系’成功秘诀是精准把握了人性：人害怕否定自己——忌讳缺陷曝露。用‘幻象’制造‘希望’——引人来；‘幻灭’如‘泡泡’——由人去。极少有人敢于拆穿谎言——谁有勇气面对‘自我坍塌’？”
“走‘墨系’人的路？”詹姆两眼放光。
“对！”二妮点头，“只要大肆鼓吹，就能复制‘墨系’创业神话！人，根本不需要真相，认同他们——帮他们看到想要的就是真理。”
“看见即存在？”詹姆若有所悟。
“没人看得到自己——除非照镜；没人能认识自己——全靠标签；没人想否定自己——愿信美言......自由经济最大好处就是价格能标定价值。”二妮莞尔一笑,“设计奢华外观——高级；将小数点前移一位——愉悦......”
“越缺什么就越显摆什么。直观豪奢、离谱价格正好帮那些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判位。与其说销售产品，不如说我们在为想炫耀位置等级的人们做标签——愉悦本依赖比较带来的优越感。”
“我明白了......”詹姆略沉思,接口道,“变革时期就是踏浪的最好机遇：新套路逃开旧制度——畅通无阻，你想用‘墨系思维’掀起保健品营销第一波浪潮......只有同样盈利模式才能与财源滚滚的‘墨系’正面交锋。”
“二妮，你比大妮有才太多！”詹姆深情凝视，舒心一笑,又立马皱眉,“不过，今年广告标王竞价我们恐怕不会有胜算——他们自信得很。”
“你负责立项，其余我想办法。”被倾情关注的二妮决心为面前这个终于看到自己的人逢山辟路，见河搭桥。
二妮的资本是局长——一个站在全城最高处的人。
“要靠近金钱，必须先侍奉好权力；想超越命运，就要找准自己的位置。”五哥说的话回想起来不无道理。二妮已经找准位置——低低蹲下。
当“克制”优先，“运作”自然流畅：手持“大哥大”的二妮随传随到，进退合度，斡旋有余......终以每个被精心揣摩过的揆情度势让那个掌控权力的男人欲罢不能——带她招摇于全城达官显贵之间。
“一定要让那些人明白——位置才是真理！”局长醉醺醺笑得油腻，“有几个臭钱算啥，要比贵——被烘托的才有气场！有你在身边，就算穿双老布鞋，我也是真正的爷！”局长非常满意这个由自己一手打造全身上下披满闪耀LOGO的代言人——一枚行走的权力“标签”。
“只有你才够资格成为我的女人！”局长惬意抒怀，“城里所有女人都想靠近我——‘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害怕除了LOGO什么都没有的二妮果然风光旖旎。她悄悄去隐蔽私人豪华会所与城里各路头面人物会面——入场券正是拥有实权防暴局局长掩在身前的虚晃一枪。
“大哥不方便出面理所当然！姐的事——就是咱的事；至于咱的事......跟在姐后面混——就没事。”觥筹交错中，詹姆公司被寄予厚望的独家“强阳神器”顺利诞生。
“你在外面打着我名号办事——想害死我？这叫‘僭越’——“处位”大忌！”局长某天突然将二妮唤去酒店客房大发雷霆，“老子给你吃好的，穿贵的，玩闪的......你很缺钱吗？”
“是！”二妮抬眼直视，“要么娶我，要么给我现金或房产......做不到的话——我需要工作！”
“结婚——蠢货才会再结婚！至于钱，房产......哈哈哈!你以为呢?”局长冷笑。
“所以靠自己。”二妮将手中“大哥大”淡然而坚定地放向桌面——转身。
“别走。”局长一个箭步上前拦住，“知道我为什么欣赏你——你完全不同于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庸脂俗粉。”二妮立定，不发一言，任这个突然平息了怒火的男人牵起不太方便的左手。
待两人在床边挨身坐下，局长开始推心置腹。
“你以为大家一起吃吃喝喝就是朋友——他们哪个不是笑里藏刀？所有人都觊觎我现在这个位置——上上下下没个好惹的东西！”
“所谓威风八面其实是在夹缝中讨生存：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对上，阿谀逢迎——他们全在玩我；对下，恩威并施——人人都恨我，我他妈早不想干了！可离开这个位置，我狗屎都不是——捡破烂都抢不赢别人。”
“你在外面干的那些事，虾米们早当‘厚德伟绩’多次表功。他妈的，我稍看了看，不过是钻政策空子，目前操作全算合法合规合度，硬要‘杠几杠’——卖我好些人情！”
“既然还算合法合规，何必这么害怕？”二妮趁机开口。
“哪个‘规法’不由人操掌？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反之同样如此。”局长将眼珠一轮，想起什么似的站起来，拉二妮去窗边小沙发跟自己对坐，又顺势呡了一口杯中残茶，这才讨好般开口。
“你聪明，又有商业头脑......开发区新建宝石城正待开张，趁大家有求于我，你去套套那些老板的生意经，想法子弄点贸易做做，不枉我在这个位置上担惊受怕这么多年！”
“我不方便跟他们靠近：基层人脉利益必须直通上层，让上面的人感觉安全最重要：站得越高越需要觉得离地面很近。想在位子上坐稳——‘宁谄上，不媚下’。”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位置不过是个通道——空的，全靠虚张声势、连哄带骗，让那些老板们不断贡献创收才是垫起这个位置的踏脚石。”
“准确的说......”局长沉吟良久，终于措词，“他们才是真正的爷......只有钱，踏踏实实拿在手里的钱最真——让我功成身退。”
“安全着陆就靠你了——到时咱不稀罕这个官。”局长诚挚的表述让二妮害怕。孟阿英说接近权力便能华光闪闪——原来是妄念；权力位置不过是个空壳——力量尽在踏脚石。局长竟比谁都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