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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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德皇后去世后，朝野上下无不悲痛。太宗根据皇后的遗嘱，只在九嵕山旁为她以山建造了坟墓。凿石的工人，只有百十余人，数十日便完工。

安葬了文德皇后，太宗便陷入了对皇后深切的哀思和怀念中，每日早晚，总是要站到禁苑中一个小土丘上，面对着九嵕山的方向，久久地极目远望。

一天，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想在禁苑中那个土丘上修建一座高高的望楼，这样一来，早晚的时候，他就可以站在高高的望楼上瞭望九嵕山。他为有这样一个想法稍感心安，当天上朝，就下诏建造，却遭到魏徵等几个大臣的反对。太宗生气地说：“你反对朕建造土楼，莫非认为这也是劳民伤财吗？”

魏徵说：“一丝一缕也是民脂民膏。”

太宗生气地指着魏徵说：“你真是一个不通人情世态的呆子。”

有大臣见状，立即打圆场说：“陛下息怒，臣下想事偏执，大唐万里江山，建造一个小小的土楼，谈不上劳民伤财，再说，这也符合人之常情呀。”

隔天，望楼就开始建造，三月有余便完工。

从此，早晚时分，太宗或独上望楼，或带着近臣一起登临，眺望九嵕山。

有一天日落时分，太宗独上望楼。夕阳西下，晚霞满天，他向着西北方向深情瞭望，悲不自胜。是呀，去年还可以早晚想见，现在却遥不可及！在生前，无论是怎样亲密无间，是怎样夫妻恩爱，都有分离的那一天，都有永远寂寞地躺在那样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的那一天。

现在，皇后一个人躺在荒山上深邃的黑暗中，一定很寂寞，一定很孤独！

太宗眼含泪水，遥望着薄暮下九嵕山的方向，对着亡灵，也好像对着自己一边叹息一边喃喃自语：“有白天就有黑夜，有花开就有花落，这都是自然之道，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没有谁能够永远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说不准是哪一天，朕也要与皇后一样，寂寞地躺在那山陵之上！”

夜阑人静的时候，太宗无可奈何下了望楼，回到寝宫和衣而睡，朦胧中却来到九嵕山，只见月朗风清，青山绿树，云烟氤氲。他沿着山间小路向前行进，路边的荆棘不时曳扯着他的衣冠，不久，他就迷失了方向，正在山林间踯躅迷惘时，忽听林木中有瑟瑟之声，皇后从摇曳的林木中款步向他走来。

他惊呼一声，急忙上前，皇后却退却一步：“妾知道皇上对妾的思念之情，妾也很思念皇上，许多次都想去皇上的梦里，只怕惊扰了皇上。”

太宗道：“朕想皇后一个人在这偏僻之野，一定很孤独寂寞。”

皇后低语道：“妾自从来到这九嵕山，就有双鹰在山顶的石崖上安了家，来陪伴妾，你往那里看！”

太宗顺着皇后手指的方向看，果然在寂静的山林之上，在月光照耀的林木间，有双鹰飞动的身影。

皇后又泣声道：“今晚，妾所以来到皇上的梦中，是想对皇上说，人死不能复生，这也是天命，皇上万万不可以因为思念妾耽误了社稷大事，应该听从魏徵和大臣的谏言，把望楼拆掉。”

太宗悲切地说：“朕因为思念皇后，才下诏建了望楼，用以瞭望九嵕山。”

皇后说：“皇上没有察觉，自从修建了望楼，皇上就把许多美好的时光都在望楼上虚度了。如果皇上再这样继续下去，妾不就变成了天下第一罪人？不就变成了天下第一恶妇？那妾还有什么脸再见皇上？妾宁愿不要皇上这样的思念。”

太宗说：“朕思念皇后，并没有疏忽朝政呀！”

皇后说：“皇上已经疏忽了，皇上难道没有看见大臣愁容满面的样子？妾希望皇上把妾忘掉，把望楼拆掉，不然，妾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羞愧，也会寝食难安……皇上难道忘了妾对皇上说过的话？皇上不是妾一个人的皇上，皇上是天下庶民的皇上，皇上应该一心一意为天下苍生谋幸福，应该把国家治理好，成为千秋万世的楷模，这样的话，皇上要营建的九嵕山才可以成为昭示天下的象征，后世才能永远记住皇上的不朽伟业。”

太宗正要说话，皇后又说：“天就要亮了，妾不能再陪皇上了。”说完话便消失在密幽的林木之中。

随之，山陵下边的村子里传来了鸡叫声。

太宗惊醒以后，望着窗外逐渐泛白的曙色，心潮起伏。

早朝以后，太宗立即下诏拆除望楼。

随后，太宗以借祭扫皇后之名，去了一趟九嵕山，果然见山顶之上有鹰在缓缓地盘旋。他唏唏良久，回来以后，逐确定九嵕山为昭陵，并正式开始营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