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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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树螂和戈兰德利用夜幕的掩护，仓皇逃脱。第三天，戈兰德失望之余，跑到陕西图书馆，趁四骏还放在图书馆前，又拍了几张照片，之后灰溜溜地离开西安，回北京给他的投资者去交代。
有趣的是，陈野狐、“洋博士”与北京的那位“高人”，还没有见到石马，却先背了恶名。当他们从醴泉回来，石马已经放在陕西图书馆前。起初，陈野狐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感到从街上走过时，认识自己的人，不再用以前那种尊敬的目光看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样殷勤地和自己打招呼，要么视而不见，要么乜斜着眼睛，用那种轻蔑的目光看着自己。他回到裁缝店，问伙计，伙计不好意思说。他倒气愤起来，逼着伙计说，伙计吞吞吐吐半遮半掩说了，他当即就懵了，半天醒不过神来。这时，陈树藩来了，指着陈野狐狸的鼻子骂，一边骂一边说了事情的经过。
陈野狐气得把牙咬得咯吱响，从此没脸见人，躲在裁缝店里从早到晚长吁短叹，用拳头在自己胸膛上砸，用手打自己的脸，恨不得端一盆狗屎往自己头上倒。说自己羞了先人，被人耍了，背了骂名还说不出口。从此，他一病不起。
而北京来的那位“高人”，更像做贼一样，站在一边听着陈树藩的话。他甚至没有看陈野狐一眼，就拉着洋“博士”的胳膊离开了。他恼羞成怒，一边大骂陈野狐一边又骂自己，第二天，就带着那个洋“博士”，像被打断腿的狗一样，垂头丧气灰溜溜离开了西安城……
石马再次被盗，西安城里游行的消息，不几天就传到了醴泉县，也传到了下北镇李鬼的耳朵。
李鬼听到这消息后，先是惊讶了半天，一时就有些糊涂起来。他坐在龙圈椅子上，仔细地对过往的事情进行了梳理。想着想着，把前后的事情往一起一连接，“哎呀”了一声，在自己驴脸上拍了一把，自言自语到：“哎呀呀，这个狗日的刘法胜，耍了那个陈野狐，还躲在背后，拿我李鬼当枪使！”
“哈哈，这事要是不败露，自己一辈子都被这驴日的蒙在了鼓里。”
“好你个刘法胜，你个狗日的，勾结外人盗卖石马！”
“可是，这狗日的把石马卖给谁了呢？”李鬼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思前想后，他又联想起刘干的死，直直地站在那里望着天上，突然，他恍然大悟又在自己脸上那块黑皮上狠劲拍了一把，大声地说道：“对，上一次石马被盗，百分之九十也是这狗日的设下的圈套，他把刘干当枪使，事情败露了，就把刘干拿枪打了！哈哈，还让你李爷跑到西嘴坪村去抢劫，给你打掩护，把大嘴的命也搭上了！”
“这一次，我的角色就是上一次刘干的角色！”
“哈哈哈！”李鬼冷笑了一声。
“你狗日到现在还以为我是当年跪在你面前的那个毛球孩子？”李鬼用手指着叱干里的方向说。
“哼，你前前后后得了多少银圆？”
“你算计得也太周全了，想得也太美了！”
“你是不是太精明了？太自以为是了？”
“哈哈，天底下就你个狗日的精？整天骑着个黑骡子，嘴里噙着个玉石嘴烟锅，摇头晃脑的，爷的眼里早就往外冒气呢！”
“哼，我叫你个狗日的能算计！我叫你个狗日的会精明！我叫你个狗日的把爷当枪使！”
“爷早就不想在这下北镇待了，早就想挪一挪窝呢。”
李鬼的嘴边冒出了几丝冷笑！
李鬼突然对着院子喊：“集合！”
转眼，近二百号人马齐刷刷地站了一院子。
李鬼大声说道：“今天杀猪宰羊，喝酒吃肉，明天叱干里！”
李鬼的人马赶到叱干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刘法胜自从醴泉县署的黄团总和陈野狐带着人马失望地离开后，他就一直沉浸在沾沾自喜的情绪中。他一高兴，就请来了戏班子，要在叱干里的戏楼里接连唱三天大戏。唱戏的第二天，叱干里恰好逢集，刘法胜心情就特别好。他让团丁把圈椅搬到戏楼底下，自己坐在戏楼下的正中央，手里握着长长的带有玉石烟嘴的烟锅，一边吃着烟，一边美滋滋地欣赏着台上的板板腔，还不时想着家中秘窖里那些银圆，想着那张还没有兑换的银票，以及前前后后关于石马的事，竟然忍不住得意地笑出了声。
可是，当他的笑意还没有从脸上完全褪去，李鬼带着二百号人马突然出现了，把整个戏楼给包围了起来。
戏楼上下突然安静下来，空气也突然间凝固起来。
刘法胜还没有明白过来，李鬼已经大摇大摆地走到他的跟前说：“刘团长好心情嘛！”
刘法胜感受到了李鬼的异样，赶忙起身。李鬼一点也没有客气，坐在了圈椅上说：“不错嘛，舒服的很嘛！”
刘法胜立即对身边的人说：“回去再给李老弟端一把椅子。”
李鬼手里提着刘法胜给的一袋银元说：“认得它吗？”
刘法胜一脸茫然，笑容可掬地说：“老弟有话直说。”
李鬼提着袋子的底端，把银圆哗哗啦啦倒在了地上。
刘法胜尴尬地想笑，却笑不出来。
李鬼冷笑道：“你给我们弟兄的银圆，除了那天吃肉喝酒，剩下的都在这里，不过，我想知道，那伙人给了你多少银圆？”
刘法胜脸上的肌肉突突发抖。
李鬼突然喊了一声：“把狗日的给我捆了！”
一边站着的年长的副团欲上前阻拦，被李鬼一枪打了。
台上台下一片混乱，众人哗一下躲得远远的，却不愿意离开，站在远处继续地看着热闹——哈哈，狗咬狗了，土匪李鬼竟然要收拾“老虎”刘法胜了!
刘法胜被牢牢实实捆着跪在地上。
李鬼仍坐在圈椅里大声地说：“把这狗日的给我拉到戏楼子上去！”
刘法胜被几个土匪拖抬到了戏楼上。
有土匪捡拾起地上玉石嘴子的长烟锅，递给李鬼。李鬼拿着长烟锅，指着跪在戏楼上的刘法胜大声地问：“我问你，刘干是谁打死的？”
刘法胜脸如死灰，头低得快要挨住地。
李鬼又问：“昭陵的石马是不是你串通弄走的？”
刘法胜吓得脸色灰死，只有进的气。
李鬼再问：“前后两次，他们给了你多少银圆？”
李鬼从圈椅里站起身，来到戏楼跟前，手在刘法胜的脸上扇着，之后嘴贴着刘法胜的脸压低了声说：“你狗日上一回拿刘干当枪使，这一回又拿你李爷当枪使！你说，你驴日是不是太精明了，太自以为是了！”
刘法胜少气无力地说：“爷，银圆全给你。”
李鬼突然转过身，对周围远远站着的乡民大声说：“各位乡民，你们知道昭陵的石马是被谁偷盗走的吗？就是这刘法胜狗日的，就是这刘法胜狗日的勾引外边的人，把昭陵的石马盗走的，狗日还哄骗大家说，是省都督府要把石马运到西安去保护呢，这狗日的该不该杀？”
乡民们早就对刘法胜怀恨在心，听李鬼这样一说，连考虑都没有，就一阵高喊：“狗日的该杀！杀！杀！”
李鬼转过身，贴着刘法胜的耳朵低声说：“爷是土匪，爷知道怎样去取那些银圆！你驴日成天骑着个骡子，嘴里咬着个玉石嘴烟锅，像个驴的球！你走吧！”
李鬼说着话一抬手，一枪把刘法胜打在了戏楼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