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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海和胜娃忍饥挨饿,在山上的草丛里趴了一天,仍然没有看见瞎种二蛋的影子。到了晚上,杨胜娃和赵海悄悄地下了山,在戏楼周围转了几圈。
赵海说:“咱是不是选错了地方?”
胜娃说:“你说得在理,他们可能就没有来这里。”
赵海说:“那他们可能去哪里?”
胜娃说:“这伙狗日的,有没有可能利用大家逛会看戏的时候,再去害人。”
赵海说:“我们还不如到叱干里车马店门前的十字路口去等。”
胜娃说:“对对,只要狗日的在叱干里,无论去那里都要经过那个地方。”
于是,他们离开九嵕山,来到叱干里马车店的门前,躲到路外边一片撂荒地里。
这里树木杂草丛生,俩人选了一块地方坐下来,一边休息一边吃着干粮,后半夜,夜愈加的清冷,除了草丛里的虫鸣声,只有大地的呼吸。他俩把褡裢铺在地上,给身上加了件衣裳,隔着荒草向路上瞅着。
九嵕山上看戏的人说说笑笑从大路上走了过去。由于天黑,根本看不清人,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身影。
天慢慢地放亮了,东边的天空出现了几抹亮光,一家车马店的门开了,马灯的灯光照到了院子里。路上突然地出现了六七个模糊的身影。赵海推了推胜娃,趴在草丛里紧紧地盯着。
等几个人走过去,赵海说:“看那样子,就是那一伙瞎种,狗日身上还像背着啥东西。”
胜娃说:“没错,就是二蛋那狗日的。”
赵海说:“我们咋办?他们人多。”
胜娃说:“他们顺这条路走,肯定朝泾河口子那边去了。”
赵海说:“咱跟在后边,看驴日要到哪里去?”
胜娃说:“叫他们发现了咋办?”
赵海说:“咱远远地跟着,我就不信他们能走到天尽头,他们就没有分开的时候?
胜娃说:“把家伙拿好。”
赵海把杀猪刀从褡裢里取出来,挂在腰带上,又要过胜娃砍柴的弯镰,在树林里砍了一根短棍拿在手里说:“木棍有时候比刀子还管用。”
那一伙人已经走远了,他们尾随着跟了上去。
不久,天就大亮。赵海和胜娃爬在沟岸上边的草丛里,看着那伙土匪在曹李嘴子村边停了下来。驴脸李鬼一个人向村子里走去,很快拉来了一头驴,把东西驮在驴身上以后向河滩走去,然后过了泾河。
胜娃说:“那头驴说不定就是我家的。”
赵海和胜娃赶紧下了沟岸过了河。
前边的路,仍然在山里弯来拐去。
路一直通向下北镇。
赵海和胜娃需要加倍小心,既不能让他们发现,也不能把他们跟丢。每一次,他们要先选一处高处,看着他们走远,接着,再一路小跑赶到下一个点。在一眼泉水边,他们给身上带的葫芦里装满水。下午,二蛋他们进了下北镇。胜娃和赵海怕碰见二蛋,就在镇子外边的野地里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坐下来等着天黑。夜色降临以后,胜娃和赵海用烂草帽把脸遮住,才进了下北镇。
想到二蛋他们拉着驴,牲口也要吃要喝,十有八九去了骡马店。于是,赵海和胜娃在街边的饭馆里买了几个蒸馍后,立即离开了。由于下北镇像叱干里一样,是乡村集镇,也就那么一条主街道,所以骡马店就在进集镇的大路边,赵海和胜娃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们还是在骡马店的路对面找了一处地方隐蔽起来。这里有一个土堆,土堆后边是一片荒草地,土堆下边是一个碾麦场,麦场里堆放着麦草垛。
土匪把驴拴到骡马店以后,就一起出去吃饭,吃过饭以后,天已经完全黑了。
骡马店里马灯、煤油灯微弱的灯光,从门里边照到了大路上。灯光里不断地有人出出进进。赵海和胜娃死死地盯着灯光里的人影,耐心地等着机会。
也可能就是天意。
由于下北镇在泾河以北,距离醴泉地界近百十里路,对于李鬼、二蛋来说,这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过了许久,李鬼和二蛋在骡马店微弱的灯光中大摇大摆向麦场这边走来。
李鬼站在麦场边解手以后转身回去了。二蛋却走到麦场里,在一堆麦草垛跟前圪蹴了下来。
赵海和胜娃死死地盯着,一人手里拿着木棍,一人手里拿着弯镰。
赵海和胜娃没有犹豫,手里拿着家伙从麦草堆背后绕了过去。还没有等胜娃反应过来,赵海突然用木棍照着二蛋的头打了下去,二蛋一声没吭就倒在地上。
胜娃低声问:“死了没有?”赵海说:“背着走,先离开这里。”
胜娃猫着腰背着二蛋,赵海猫着腰抬着,离开了麦场。之后,两个人轮换地背着二蛋快速地离开了下北镇。
出了下背镇,赵海把背上的二蛋扔进路边的荒草里。
野地里很黑暗,只有微弱的天光。许久,二蛋苏醒了过来。躺在地上不停地呻吟。
胜娃说:“瞎种,你认得我不?”
二蛋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一双眼在黑夜里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
胜娃说:“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是泾河那边的,我是胜娃,他是赵海,你明白了吗,你这瞎种,引着土匪抢了我家的驴,抢了他家的牛,我们今天就是找你来算账的。”
二蛋鼓足劲绝望地喊了一声说:“爷,饶了我。”
赵海说:“你这瞎种把心瞎了,把你这样的瞎种留在世上,还不知要去害谁呢!我今天要把你狗日的碎碎地剁了。”
随之,一声凄惨的叫声划破了黑夜的宁静……
赵海和胜娃拿着心劲一路疾走,天还没有亮,就过了泾河。到了叱干里以后,他们不吃不喝,还像来时一样各走各的。接近正午时分,赵海在翻越家门口的土沟时,感觉实在累得不行,就躺在半沟坡一棵树下。他回想着前前后后的事,竟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
隔天,在泾河北边的下北镇和泾河南边的叱干里,二蛋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说二蛋被人剁了手挖了眼掏了心,是谁干的,没有人知道。因为二蛋是在下北镇被人杀的,所以,叱干里这边的人都说,是二蛋在泾河那边与人结了恶,被人杀了。
从此以后,赵海与胜娃再也没有联系过,好像不认识似的。一样的是,他们白天晚上都在提防着二蛋那一伙人来报复自己。赵海晚上睡觉的时候,身边总是放着杀猪刀。平时下地干活,再把杀猪刀带在身边,叫人看见容易胡乱猜想。于是,他总是提着担笼,担笼里放一把磨得雪亮的弯镰,说是砍柴割草,其实是为了防身。
对于赵海和胜娃来说,日子就这样提心吊胆地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