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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鬼打死刘法胜之后,立即带着队伍入住二分团驻地,刘法胜原来的人马,也自然归顺了李鬼。刘法胜开的烟馆,还有那头皮毛像黑绸缎似的骡子,也自然换了主人。
由于李鬼的人马多,原来二分团的驻地就容纳不下,李鬼让人告诉郭老先生,把他家街西的大院腾出来驻兵。郭老先生听后很不情愿,但想来想去还是被迫同意了。
李鬼春风得意,更有了当大土匪大司令的想法。他把队伍分为三个大队,任命了三个大队长,自封为司令。从此,他每天也像过去的刘法胜一样,骑着皮毛像黑绸缎子似的骡子,后头跟着三个大队的大队长,在叱干里招摇过市。同时,也开始在乡间催粮要款私摊乱派,招募乡间的地痞混混,进一步扩充自己的实力。
不久,以前在刘法胜手下干过的一个团丁,为了讨好李鬼,就告诉李鬼说,前一阵子,为了运送石马,县署的黄团总曾带人专程到西安领过枪悈,不仅有快枪,听说还领回了一挺机枪。李鬼惊奇地问是真是假?手下的人说,是刘法胜亲口说的。
李鬼只听说过机枪,还从来没有见过,这对他太有吸引力了。从此,他心里就早晚念叨着那挺机枪,想象着有了机枪,自己就更有当大土匪大司令的本钱,就更像是真正的大土匪大司令了。
当秋天来临的时候,他骑着那匹黑骡子,带着二百多号人马,浩浩荡荡向醴泉城出发了。来到城门口,值守的团丁突然见来了这么多人马,甚至都不敢多问一句。而李鬼的人根本没有把几个守城的团丁放在眼里,横冲直闯地进了城门。
李鬼带着人马,径直来到醴泉的县署衙门,城防营的黄团总看见来了这么多人马,头缩的像乌龟。李鬼叫黄团总把人集合在院子,然后问黄团总从省城运回来的快抢和机枪在哪里?黄团总叫团丁把枪拿到院子里,李鬼围着那挺机枪转了几个圈子后,问黄团总咋样使用?黄团总唯唯诺诺说给李鬼听,李鬼随之架起机枪,对着墙头哒哒一阵射击,随后,哈哈大笑着对身边的人说,看看还有什么枪悈子弹,都给咱带上。
李鬼本来想拿了机枪,就回叱干里,但一个大队长却对李鬼说:“司令,县府衙门到现在还没有知县呢。”
李鬼听后哈哈一笑说:“马老六的羊肉泡馍味道不错,叫上弟兄们,吃肉去!”
随之,几百号人去了马老六的羊肉泡馍馆,当天,李鬼就坐在县署衙门当起了司令知事,又像在叱干里一样开始征粮派款,继续招募地痞流氓,扩充队伍。
土匪李鬼盘踞醴泉县城的消息,很快在社会上传开,山民知道后立即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牛团长,牛团长又将此情况汇报给陕西督军陈树藩。
陈树藩要求牛团长带着队伍即日去清剿。
牛团长让队伍拉着一门大炮,在醴泉城外与山民会合。战斗在黎明时候打响。牛团长和山民先叫队伍从北城门偷偷地架梯爬城,被守城的土匪发现,顿时枪声大作。李鬼在睡梦中被惊醒,随之带着土匪抬着机枪上了城,和攻城的队伍展开激战。
机枪居高临下,爬城的军士被迫撤退。
牛团长命令用大炮轰击城墙,城墙被炸开多处豁口,守城的土匪被炸死多人。山民带领军士再次架梯攻城成功。城门打开后,骑兵随之进城,与守城的土匪展开巷战。枪声炸弹声喊杀声震耳欲聋,战斗十分惨烈。
李鬼带着土匪抵挡许久,见军士进攻猛烈,逐向西北城门撤退,并派土匪爬上房顶,把机枪架在房顶上进行阻击。军士猝不及防慌忙急撤。牛团长因为冲锋在先,被枪弹击中,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山民杀红了眼,待队伍稳住阵脚,再次以大炮轰击房顶,消灭屋顶土匪后,在机枪的掩护下,带领骑兵向西北门冲击。李鬼等少数土匪已撤出城门,山民带队伍驰马追击,出城门不远,山民被冷枪打中。军士们喊杀连天,乘胜追击,追过望乾桥不远,把土匪团团包围。土匪见逃跑无望,纷纷缴枪投降。军士们气恨难消,把李鬼、张宝等土匪围在河滩上,大刀砍头,无一幸免……
中午,山花感到心慌意乱,却说不清原因,就一个人到大路上去转。见到山口村里有人说:“县城那边打仗呢,机枪响个不停,还有大炮往城墙上轰呢。”山花惊奇地问:“你听谁说的?”那人说:“刚从县城那边过来的人说的。”山花又问:“谁和谁打仗?”那人说:“是独臂英雄带着队伍和李鬼那伙土匪在打仗。”山花不再多问,一转身,去了李老伯那里,骑上骡子一路向县城赶去。
山花赶到县城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城门下有乡民赶着牛车,或推着独轮车向城外走,车上躺着已经牺牲的军士还有死去的土匪。那些人一概脸色土灰,全身血迹斑斑。山花站在城门边,呆呆地看着乡民们拉着或推着那些死去的人,向城外泥河沟岸边的撂荒地那边走去……
山花拉着骡子往城里走,一边走一边打听队伍的情况。有人告诉她说,队伍都在建巷小学。
她来到了建巷小学,军士们包括受伤的人都在这里。罗校长一看见山花,忍不住泪如雨下。
山花已经有一个预感,她不敢问,却又不能不问。
罗校长一边落泪一边说:“山民牺牲了。”
山花突然感到天旋地转,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泪水哗哗落下。随之放声痛哭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问罗校长:“山民人呢?”
罗校长说:“已经被运走了。”
山花站起身,一手牵着骡子,一边哭着出了小学的门。
她来到泥河沟岸那块撂荒地边,大家正在安葬死者。山花坐在荒草里,面对一动不动躺着的山民,又一次号啕大哭起来……
这一次,死在西北门河滩上的那些土匪,就地被掩埋在一边的土梁上。在城里牺牲的人,无论是军士还是土匪,都像从前革命军与白朗军打仗时死去的那些人一样,被安葬在泥河沟岸那块撂荒地里。也与从前一样,没有棺木,没有墓碑。许多女人跪在荒草里,化纸焚香祈祷。民间艺人们,站在撂荒地边的泥河沟岸上,一遍又一遍吹奏着唢呐曲《祭灵》,向那些亡灵致哀,祈祷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雷恒民又一次受伤了,他与在这次战斗中受伤的军士一起,在醴泉县进行过简单包扎以后,被马车送往咸阳县。山民生前所在的队伍,由于在这次战事中死伤众多,再没有回小屯渡口,也随团去了咸阳县。
就在队伍离开醴泉后,醴泉城里的人发现大头周四皮脑子出了毛病。他光着脚在街上乱跑,用手在地上抓着东西乱吃,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黄树螂……黄树螂……”,却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原因。
与此同时,南北对峙的全国护法战争拉开了战幕。
陕西革命党人受孙中山之命,回陕西组织护法军,开展反对段祺瑞和陈树藩的斗争。各路护法军在鄠县会合后,发布护法讨陈檄文,宣告成立陕西靖国军。从此,陕西靖国军和陈树藩的队伍几乎天天都在打仗,陕西境内战事不断,生灵涂炭,战事的前景扑朔迷离。
也是在这一年,俄国的十月革命爆发。
毛泽东与蔡和森、何叔衡等人,在长沙组织革命团体“新民学会”,开始了早期的革命活动……
中国革命的前景,依旧是江山万里,风雨飘摇,烽烟四起,路途遥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