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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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闹了土匪，村里的人就到胜娃家看情况，看人好着没有。胜娃的老婆躺在炕上。胜娃见乡亲们站了一屋里，就强打起精神说：“土匪来得太快了，手里还拿着枪呢。”
有人说：“只要人好着，日子以后再慢慢过。”
胜娃说：“我一个人睡在牲口窑里，娃和他妈睡在另一个窑里。”
有人惋惜地说：“日子刚有了起色，咋就遇上土匪了。”
随后，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揣测土匪是从哪里来的，最近几天村子里来过陌生人没有。说着说着，有人就说起二蛋那瞎种，说前几天在村子见过这瞎种，这事很可能和这瞎种有关系。
有人说：“土匪一进村，就直直地朝胜娃家里跑去，这肯定有地地鬼引路，你想这地地鬼能是谁？”
胜娃说：“以前我打过那瞎种，狗日肯定给我把仇记下了。”
二蛋他姑的男人听着，脸红的像下蛋鸡，好像自己做下了见不得人的事，咬着牙骂起二蛋和他大：“狗日的，不要脸，生下那瞎种自己不养活，把瞎种撂到北沟村里来害人，害了东村害西村，明天把狗日的捉住杀了！”
胜娃咬牙切齿地说：“这仇迟早要报呢！”
有年长的说：“我说咱村里要成立民团呢，有了民团，村里有了事就相互有个照应，那些土匪知道了也不敢轻易进咱村，要是再弄两杆土枪，有事了枪一响全村人都知道了，一村人起来，土匪就害怕了。”
有人接住说：“有了枪就好办了，他把谁家里抢了，咱后边把他追上就地拿枪打了。”
有人叹息道：“咱过日子就是要一个平安，你能斗过土匪吗？那些都是不要命的家伙，咱家里还有老婆和娃呢。”
胜娃看了一眼坐在炕上的娃，没有说话。
胜娃好端端的日子就这样给毁了。胜娃他大去世的时候，除了留下那几亩地，就数这头驴值钱。它虽然没有骡子和牛那样好使唤，总算是一头牲口，胜娃从早到晚把一半的心劲都放在驴身上，把驴当娃一样地爱。现在，一半的家业突然没了，再要买回那样一头像骡子似的驴，不知要熬三年还是五年。
村里人走后，胜娃躺在炕上，眼直勾勾望着空荡荡的牲口槽。以前，多少个日日夜夜，自己躺在炕上闭着眼，美滋滋听着牲口的吃草声，现在，不知道牲口去了哪里，正在哪里遭罪呢，说不准那伙狗日的已经把牲口杀的吃肉了。
胜娃把呀咬得咯咯响，想自己去报仇，一是找不见人，二是还担心娃，万一把仇没报成，把土匪又引上门来。
突然，胜娃觉得，这个世道就没有百姓活的路，多少年以来起早贪黑辛辛苦苦过日子，叫二蛋一个晚上就给毁了。往后，娃长大了，谁能保证娃不再遭受土匪的祸害？
罢罢罢，人熊被人欺，马熊被人骑，你害了我，我把你狗日捉住拿刀剁了，咱看谁恶过谁！
胜娃心里报仇的火又熊熊燃烧起来。只是，他不知道二蛋在啥地方。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夏天，有人说看见瞎种二蛋又在周围的村子乱转，胜娃报仇的念头立即燃烧起来。他叫上弟弟，也就是二蛋他姑的男人，扛着镢头到附近的村子里去找，又暗地里下了眼线，有二蛋的消息了赶快过来给自己说一声。十多天过去，却传来消息说，昨天天黑前，西沟村赵海家的牛却被土匪抢走了。
西沟村和北沟村上沟下院住着，要不是弯来拐去的土沟相隔，两个村子就要连畔种地。两村里的人多半都认识，打过交道，即使在事上没有来往，但一说名字都知道。
胜娃和赵海就是相互认识。
胜娃一听赵海家也遭了土匪，出于同病相怜，出于想弄清事情的真相，更出于报仇的心里，立即翻沟来到赵海家里看情况。
胜娃来到赵海家门前，一推院门，院门却关着。之前，本村人已经来看过赵海，村里人走后，赵海关了院门又躺在炕上。听到敲门声，他起来开门一看是胜娃，眼里就含了泪说：“庄稼人过日子咋就这么难，我大手里遭过土匪，这日子刚刚有了起色，又遇上了这事。唉，夜个（昨天）太阳落山的时候，我想天还没有黑呢，再揭（耕）一个来回就回家，正揭着地，土匪就来了，从地里硬是把牛抢走了，我想喊，狗日的拿枪指着我，说喊就打死我。”
胜娃问：“是几个人？”
赵海说：“好像是六七个人，当时连气带吓，都没有看清。”
胜娃问：“有没有二蛋那狗日的？”
赵海说：“当时脑子里空的啥都没有想，那瞎种被他大带着到你村里去的时候，还是个碎娃，现在长大了，我见了怕都认不出来。不过，你这样一问，我再想那几个土匪，有个人好像眼熟熟的，是不是二蛋那瞎种我说不准。”
胜娃说：“去年我家的驴遭抢前，有人说在村里看见过那狗日的。前些天，我又听人说，那瞎种还带着一个人在周围的村子像狗一样乱转，我和我兄弟扛着镢头还找过，要是碰上，我舍了这老命，也要用镢头把狗日的挖死。”
赵海说：“你这么一说，肯定就是二蛋这瞎种。”
胜娃长叹一声：“可惜我那驴了，劲大的很，顶骡子用呢。”
赵海痛心地说：“我这还是个牛娃，去年秋天才学的‘套’。”
胜娃说：“牛比驴更值钱。”
赵海抹着脸上的泪说：“女人家心小装不下事，我怕她想不过去。”
胜娃说：“去年我家的驴被抢后，我老婆就一直病怏怏的，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
胜娃把声音压低了说：“你要是有二蛋的消息，赶紧给我过来说一声，咱这仇要报呢，这仇不报窝在心里，把肺都能气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