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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荚正在给学童们讲课,他哥邢廷智赶着牛车来了。他把牛往院墙跟前的树上一拴,站在学堂的院子里大声喊了起来。山花一听赶紧跑出来说:“伯,你来了,我大正给学童讲学呢,你进屋先喝水。”
“你把杏花给我叫出来。”
山花还没有去,杏花闻声来了。
杏花叫一声大,廷智阴沉着脸说:“给你二大说一声,把东西收拾一下,跟我回去。”
杏花问:“为啥?”
廷智说:“你揣着明白装糊涂,过年的时候给你咋说的?”
杏花说:“我就不同意嘛。”
廷智来了气说:“你不同意?那要我这做大的干啥?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你走出去问问,那有你这样的女子?”
廷荚来了,把他哥叫到屋里,倒了茶水说:“哥,有话慢慢说嘛。”
廷智气愤地说:“都是当初听了你的话。”
廷荚还是笑着说:“有话慢慢说嘛。”
廷智说:“当初,是你叫娃不要缠脚,跟着你来识字,可你想来没有,杏花已经订婚了,年后就要结婚呢。”
廷荚笑道:“当初你是同意了的。”
廷智气愤地说:“我后悔当初听了你的话,不但惹得亲戚邻人笑话,还弄到今天这个样子。你回村里去打听,说是队伍在县城硬把人的头拉住剪辫子,说学堂里的先生都把辫子剪得像是要飞去呀,还叫碎娃打着旗在街上游行。说山花和杏花把衣服剪得贴着个身,像妖精一样,还廷着个大脚片,在街上乱跑,到处张贴布告,都不知道啥叫羞丑了吗?”
廷荚笑道:“已经民国了,这有个啥。”
廷智说:“啥民国不民国,天大的事在你眼里都不是事。本来,我想杏花年后结了婚,我就安然了,可偏偏的出了这事,人家都叫媒人把话捎到了家里,说叫娃不要乱跑了,小心外人笑话咱。你说,这和打咱脸有啥区别。”
廷荚笑道:“娃就是在街上贴了几张布告,有啥大惊小怪的。”
廷智气得脸都发青了,说:“你真正是胡说呢,还没结婚的人,廷着个大脚片在街上乱跑,穿的像妖精,把羞丑都忘了。”说着话,廷智的语调变了个样,噢了两声说:“怪不得,山花比杏花还大半岁,你到现在还没有给娃订婚,你是想叫娃往老的长呀!”
廷荚笑道:“这是两回事呀。”
廷智说:“啥两回事,无论咋样怪的事,在你眼里都不值得大惊小怪,你是圣人,是去过北京上海的人嘛!”
廷荚笑道:“你光说要给杏花结婚呢,你问过娃的想法没有?”
廷智惊讶地说:“娃的想法?那要娃他大干啥呀!你这是真真地胡说呢,那个娃的婚事不是父母说了算的?”
廷荚笑道:“两个娃订婚到现在,还没见过面呢。”
廷智生气地说:“要娃见面干啥呀,她大见个面就行了。”
廷荚说:“以后过日子,是要两个娃过呢。再说,两个娃之间连个感情都没有,眼下,有和杏花更合适的娃呢。”
廷智猛地站起身来说:“你说啥?怪不得杏花不想回去,越来越不听话了,原来是有你这么好个二大呢!”
廷荚笑道:“哥,你听我把话说完嘛。”
廷智黑着脸说:“啥话你都不要给我说了,我还没有傻呢,你管了山花,还想管了杏花?我是杏花他大,你是杏花她二大!”
廷荚说不通他哥,就笑着说:“哥,娃的事慢慢说,不至于红脸嘛,我叫娃先给你做的吃饭。”
廷智说:“不吃饭,叫杏花立即跟我回去,路远,牛车慢。”
山花来了,杏花却躲开了。
廷智有些委屈地接着说:“你是不知道,村里的人咋笑话咱,说杏花眼下在咱家里长着,可明年就是别人家一口人了。咱不考虑自己,也要替别人想一想,只剩下说咱家的大人没有家教,父母都是傻子。”
廷荚知道一时半刻说不通他哥,就叫山花去找杏花。山花去了,一转身又来了,说找不见杏花。
廷智生气地看着廷荚说:“她躲过了今天,还能躲过明天?本来我就没打算今天来,也想往前拖磨呢,拖磨到杏花一出门(结婚),成了人家一口人,我就不用操心了。可是,我在家里脸红得睡不住嘛,村里人的唾沫星子把我能淹死!你咋能叫两个娃廷着大脚在街上乱跑呢,还把衣服改得像个妖精。”
山花笑着说:“伯,你和我大说话,我给你做饭去。”
廷智说:“你不用忙了,我走呀,我今天来就是要给你大说一下,我已经和媒人把杏花结婚的日子都说定了。山花呀,你也到了该结婚的时候,再不敢拖了。”
山花说:“伯,我知道了,你坐,我给你做饭去。”
廷智一起身说:“牛走得慢,我走了。”
说完,赶着牛车出了草堂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