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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树螂终于经不住诱惑,认为当下国家动荡不安,没有人去关心注意放在荒山野岭上的几个石马,就答应先陪伴戈兰德到醴泉县去看一看情况。
隔天,他就与戈兰德去了骡马店,去了才知道牲口和车辆大多被军队征用,剩下的都是一些瘦骡子老马。无奈,两人骑着两头驴上路了。
驴毕竟不是骡马,噔噔地迈着碎步,就是赶不出路,再加上冬天白天的时间本来就短,等从西安城一路向西,过了渭河再走进咸阳县,灰蒙蒙的太阳已经不高了。于是,他们在咸阳县北城门边的骡马店里过了一夜。不巧,当天晚上下起了雪。
雪下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仍然在下着,黄树螂说:“落雪了,路不好走,我们改天去吧。”戈兰德却不同意,坚持要去,说下雪天才好办事。
于是,他们迎风冒雪又出发了。
果然,由于道路积雪,驴不善于走雪路,他们从早上出发,一直走到了天色向晚,才到了店张驿。走进一家客栈,把驴安顿下去吃草,就听店主人说,甘军已经过了彬州,革命军已经退守到乾州、醴泉一线。昨天,店张驿这里还住了不少兵,今天一大早往西走了。
黄树螂以为在彬州打仗,没想到战事这么快就到了跟前。本来,他想到醴泉县城去找大头。大头的真名字叫周四皮,在醴泉城开了一家当铺,喜欢收集珠宝古董方面的东西,因此与黄树螂有生意上的来往。不过,以前都是周四皮去西安,黄树螂还从没有到过醴泉县,对于醴泉县城以及昭陵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如果要完成这样一次“探险”任务,黄树螂就需要周四皮这样的地地鬼朋友来帮助。
由于天快要黑了,醴泉城里又住满了兵,黄树螂左思右想,与戈兰德在店张驿歇了下来。没想到,雪没歇没停又下了一个晚上,等到天亮,站在官道上抬眼望去,天上地上白茫茫的一片,刺得人只能把眼眯起来看东西。黄树螂再一次犹豫起来:到醴泉去吧,情况不明;回去吧,醴泉县就近在眼前。想来想去,还是到醴泉县和周四皮见上一面,看看情况再说。
黄树螂和戈兰德骑着毛驴又小心翼翼上路了。
地上的落雪已经能埋住脚,田野里的村落和树木已经与天地融为一色。黄树螂眯着眼一边走一边对戈兰德说:“下雪天看不见了,要是在往常,现在就可以看见昭陵。”
戈兰德大胡子里冒着热气说:“我们是否不去见你的朋友,直接去昭陵?”
黄树螂眯着小眼睛奇怪地看着戈兰德说:“这么大的雪,还能去个啥!我又没有去过昭陵,对那里的路一点都不了解。听说上山的路很陡,不但沟壑纵横,还经常闹土匪,我们自己去,滚不到沟里也被土匪打劫了,这下雪天,最容易遭遇土匪。我们先去醴泉到大头跟前把情况了解一下,再做仔细的考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戈兰德问:“大头是谁?为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黄树螂耸动着鼻子笑道:“大头就是周四皮,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是说不要急慢慢来。”
走了半天,已经能望见醴泉的城墙了,黄树螂和戈兰德正走着,迎面过来了一队军士。由于革命军与甘军大战于乾州一线,双方相持不下,战事已经出于胶着状态,革命军又紧急调兵去驰援乾州。眼前的这一部分军队,就是从泾阳三原那边经过小屯渡口过来的。他们在醴泉城经过暂短歇息,正去往乾州。
驴的性格本来就倔强,黄树螂与戈兰德见有军士过来,慌乱中紧急避让,驴却动作迟缓,犟着脖子不听话,有军士一边跑一边把驴向路外边推。由于雪厚路滑,而且戈兰德骑驴的技术根本不行,再加上驴的那犟脾气,也由于路窄,外边又是壕沟,驴脚下一打滑,就滚坡了,滚到了壕沟的下边。壕沟底下又多乱石,不但把驴的腿给踒坏了,还把戈兰德的胳膊给摔折了。
驴上不了沟坡,戈兰德坐在雪地上吱吱哇哇乱叫。黄树螂急得坐在雪地上溜了下去,扶着戈兰德往壕沟上爬。壕沟很陡,戈兰德折了一只胳膊,疼得使不上劲,黄树螂在后边用力将戈兰德往上推,戈兰德才一点一点地爬了上来。两人坐在路边的雪地里一时不知所措。黄树螂是一个很迷信的人,他望着醴泉城门下站岗的团丁,开始犹豫起来。他想这不是啥好兆头,今天本就不该来。
他猛然想到自己身上还装有银元,还有防身的短枪,如果进城时,那些团丁要搜身怎么办?再说,戈兰德还是一个外国人,他的大鼻子深眼窝,特别是两撇翘起来的大胡子,弄不好会把两个人的小命整没了。
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戈兰德疼得不停地在叫唤,黄树螂装作没有听见,他顾不上说话,也不管壕沟里那头踒坏了腿的驴,赶忙扶起戈兰德离开了这个危险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