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46

山民带兵行劫法场，被乡民们不断添油加醋，传得沸沸扬扬。山花和杏花先是听学堂里的孩子说，两个人兴奋了好一阵子。到了傍晚，二娃来给草堂送地里种的青菜，站在从草堂院子流过的泉水边，把听到的又给山花和杏花绘声绘色地学说了一边，两个人听得手舞足蹈。山花说红着脸兴奋地说：“想象不出那是咋样一个场景。”

杏花细眉一扬，嘴角一翘说：“一大队人马，奔跑起来多带劲！扬起的土把天都能遮住。”

二娃双眼发亮，慢言慢语说：“知县一听要杀他，吓得拉了一裤子，把半个天都熏臭了，眼一翻腿一软就没气了。”

山花眯眼一笑：“不知道在现场的人都兴奋成啥样子了，可惜我们没有亲眼看见。”

二娃说：“听说雷家堡子的人高兴得跪在地上哭呢，把城里的鞭炮全买光了，放炮的烟把半个县城都遮住了。”

杏花兴奋地说：“当男人就要当山民这样的男人。”

二娃说：“不光是放炮，还敲锣打鼓呢。”

山花问：“谁敲锣打鼓了？”

二娃说：“听说是县城的人，他们一听见鞭炮声，也高兴的把锣鼓家伙抬了出来。”

杏花说：“那县城还不热闹破了。”

二娃说：“人们一高兴，把山民抬着站到了鼓上，叫他给大家说话呢。”

杏花问：“他都说啥了？”

二娃说：“他说，他们是张云山的队伍，今天来，就是为了救恒炎大哥的兄弟，就是为了逮刘干。刘干今天跑了，过几天等他驻到小屯渡口，专门找这狗日的算账。不把这伙土匪杀掉，咱庶民百姓就没有办法安安然然过日子！”

杏花说：“山民真这样说？他真要来小屯渡口？”

二娃说：“我也是听山口村的人说的。”

山花轻声一叹说：“难得有山民这样慷慨为国为民的人。”

几天后，山花和杏花正在厨房做饭，二娃跑来了说：“王山民带着军队驻到了小屯镇。”

山花惊奇地问：“真的？听谁说的？”

二娃说：“我大说的，他到小屯镇跟集时亲眼看见的。”

杏花看着二娃，突然灵机一动问：“小屯镇下一次逢集是啥时候？”

二娃说：“是大后天。”

杏花嘴角一翘笑道：“你大后天一大早把车准备好，带我和山花姐去小屯镇逛集。”

二娃说：“男人逛集，哪有女娃逛集的？”

杏花细眉一扬说：“我们逛集，关你啥屁事，你管得着？”

二娃说：“那也要给二叔说一声，没有二叔的话，我大就不准我走。”

杏花说：“这事就不用你操心。”

二娃走了，杏花笑着给山花说：“山花姐，咋感谢我呢？”

山花微微红了脸说：“是你多心了，我就没有那个心思。”

杏花嘴一撇说：“你嘴里就没说心里话，有没有我不管，反正我想去。”

山花说：“给我大咋说呢？”

杏花说：“这有啥咋说？成天在学堂里，把人能闷死，准他们男人逛集，就不准我们逛集？”

廷荚是个开明人，并不反对女孩子去逛集。约定的这天清晨，二娃便套着木轱辘大车，载着山花和杏花去了小屯镇。

因为骡子走得快，吃早饭前已经到了小屯镇。街面上已经热闹起来，有挑担的、推独轮车的、骑驴的、拉羊的、背着褡裢走路的等等。两个姑娘坐在高高的大车上，又是骡子拉着车，很是招眼，甚至是有些招摇过市。许多人停止脚步，把她们当风景看。山花和杏花坐在车上，惊喜地左看右看，一点也没有想到姑娘应有的矜持。路边有卖包子的，杏花说：“山花姐，我们还没有吃早饭呢，路边有卖包子的。”山花叫二娃停住车，下去买包子。

二娃看着山花手里用麻纸包着的包子说：“你们是女娃，不能站在街边吃，这像个啥。”

杏花嘴一翘说：“站在街边吃咋了，怕人把牙看见？”

山花笑道：“我们等一时，找一个没人的地方。”

二娃把车赶到小屯镇的泾河岸边，山花和杏花坐在车上一边看着渡口那边的风景一边吃着包子。杏花说：“二娃，你拿着包子一边吃一边给咱去打听一下，山民的队伍驻在哪里？”

二娃奇怪地问：“你逛集来，问这个干啥？”

杏花说：“你不去我去。”

二娃磨磨蹭蹭走了。

转眼，二娃回来了，说队伍就驻在渡口跟前的原下，转过弯就到了。于是，二娃又赶着车往前走，刚转过弯，就看见了队伍，军士们正在在泾河滩上训练。山花和杏花下了车，站在河岸上寻找着山民的身影，始终没有看见。杏花叫二娃到跟前去问情况。二娃说：“我去了咋说？”

杏花说：“就说烟霞草堂我二大早就回来了，问他啥时候去见我二大。”

二娃走到军营，一问才知，山民昨天带着人到山里逮干公鸡刘干去了。

山花情不自禁地说：“这才是真正为庶民百姓办好事！”

杏花嘴角一翘说：“难得见山花姐心情这样好。”

山花笑道：“谁听了都高兴，除非你是土匪。”

山花抿嘴一笑。

二娃说：“山民没有在，我们回吧。”

杏花说：“回去你个头，好不容易出来了。你去看着骡子吃草，我和山花姐坐在这里看山看水，看军士在河滩上训练。”

二娃说：“人家在训练，你坐在河岸上看个啥呀。”

杏花说：“我不但要看，我还要去当兵呢。”

二娃说：“当兵都是男人的事，那有女人当兵的？”

山花抿着嘴若有所思地说：“从古到今，带兵打仗都是男人的事，但也有女人。”

二娃说：“就是有女人当兵，杏花也去不成。”

杏花生气地说：“去成去不成由你说了算？”

二娃笑道：“不是我，是你大不叫你去。上一回你大来学堂，不是说过年的时候要给你结婚吗。”

杏花问：“我大来学堂给你说的？”

二娃说：“是你大给二叔说的。”

杏花笑道：“我的事我都知不道，你偏偏听见了，你这是驴的耳朵？”

山花说：“杏花不喜欢听啥，你偏说啥，是你找着要挨骂。”

已到了正午时分，军士们训练结束了。河道上游，青山安静而巍峨。渡口那里，有船正在向河的对岸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