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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禽哉的鼻子比狗的鼻子还灵,赵蝙蝠回到北京没有几天,他就知道了,一刻也没有耽误,翘着两撇像猫一样稀稀的胡子,急急忙忙来到赵蝙蝠的古玩铺。他一进店门就问伙计:“赵老板回来了?”
伙计认识卢禽哉,吞吞吐吐不知道怎样回答。
卢禽哉大声说:“半个街道都能闻见中药味!”
赵蝙蝠从屋里走了出来。
卢禽哉笑笑地说:“赵老板要发财了,倒熬煎得有病了?”
赵蝙蝠眼睛一眨一眨,把卢禽哉引进密室才说:“你没看中国混乱成啥样子,全国到处都在反对老头子当皇帝,我还发个啥财!”
卢禽哉心里暗笑着,实话实说:“正因为世事混乱了,全国到处都在反对老头子当皇帝,你赵老板的机会才来了。宝贝在哪里,让我开开眼界。赵老板可别忘了,当初是我告诉你关于石马的消息。”
赵蝙蝠摇着头说:“时局变化太快,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卢禽哉说:“你想想,这样混乱的局面,老头子还能建花园吗?”
赵蝙蝠垂头丧气不说话。
卢禽哉难以掩饰心里的高兴,贴近赵蝙蝠的耳边说:“他们忙他们的,我们忙我们的。我给你一个建议,借着当下这个机会,我们合作一次,袁二少的性格你是了解的。”
赵蝙蝠犹豫不定:“这石马毕竟不是我的。”
卢禽哉小声说:“对呀,正因为不是你的,才不能在你手里放,放在你手里迟早会出事,弄不好,会把你的命弄没了。”
赵蝙蝠老鼠眼一眨一眨地盯着卢禽哉。
卢禽哉又说:“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借着这个乱象,我们假借‘上边’和二少的名义把它赶紧处理掉。”
赵蝙蝠说:“假借‘上边’和二少的名义?什么‘上边’?”
卢禽哉哈哈一笑道:“这个你不用操心,我会安排妥当的,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其实,赵蝙蝠回到北京几天后就坐不住了,就去找步蛤蟆,让他传话给袁克文,可许多天过去却没有消息。就在这时,袁世凯在汹涌澎湃的讨伐声浪中,忧愤成疾不治身亡,中国开始进入到军阀混战的时代。赵蝙蝠在没有见到袁克文的情况下,更是不敢自作主张。石马毕竟不是自己的,他毕竟是打着老头子的旗号,依仗着袁克文的人脉才把石马弄到北京的。
他进退为难,只好继续等着。
终于,步蛤蟆来了,说近一些日子,二少并不在北京,他是从天津那边才得到二少的消息,说这几天二少会过来一次,只是他最近手头有些紧缺。
赵蝙蝠听到二少手头紧,心里暗自高兴,给过步蛤蟆酬谢以后,继续耐心地等着。
一星期过后,一天晚上,袁克文果然来到赵蝙蝠古玩铺的仓库。赵蝙蝠提着马灯,打开木箱让袁克文看木箱里的石马。袁克文很生气地问:“咋是几块烂石头?”
赵蝙蝠叹息着说:“偷运石马的人为了便于运输,把石马打碎了。”
袁克文一甩袖子说:“我一点都没看出来,你说的什么线条生动流畅,刀工精细圆润!”
袁克文虽说喜好诗词歌赋,喜欢收藏书画古玩,可他身上却是有着公子哥的率性,特别是在晚上,一盏马灯的光亮本来就十分黯淡,历经风雨沧桑又被打碎的石马,看上去就显得有些“不堪入目”。
赵蝙蝠望着袁克文失望的神情,灵机一动说:“我这次到西安,给少爷收到了一件宝贝。”
赵蝙蝠拿来盒子打开。
里边就是那把玉壶。
赵蝙蝠又点亮了一盏马灯,玉壶在两盏马灯下熠熠生辉。赵蝙蝠情不自禁地说:“你看它,玉质莹润,端庄大气,是件几百年都难以见到的宝贝。”
袁克文眼前一亮。
赵蝙蝠讨好地说:“我一看见这宝贝,立即给少爷买下了。”
袁克文爱不释手。
赵蝙蝠趁着袁克文高兴的劲头说:“少爷,你看这兵荒马乱的,咱辛辛苦苦把石马运到了北京?”
袁克文欣赏着玉壶,装作没有听见。
赵蝙蝠把两个手一伸说:“我让朋友给少爷这个数?敢不敢出手?”
袁克文欣赏着玉壶向赵蝙蝠这边看了一眼。
卢禽哉再一次来到赵蝙蝠的古董铺。
赵蝙蝠把卢禽哉又引进了密室。
卢禽哉问:“考虑得咋样?”
赵蝙蝠装着垂头丧气的样子说:“还没见到二少。”
卢禽哉说:“不管你见到没有见到,我们就借着‘上边’和他的名义,合作一次。”
赵蝙蝠说:“我可没有这个胆子,后边要是有人追查下来,我可只有一个头。”
卢禽哉说:“‘上边’我已经通融过了,只要我们打着‘上边’和二少的旗号,就没有人追问。”
赵蝙蝠说:“真有人追问起来咋办?”
卢禽哉说:“你就说二少已经叫人把东西转运走了,叫去问二少。”
赵蝙蝠说:“那后边见了二少咋说?”
卢禽哉说:“有啥说的,钱嘛!”
赵蝙蝠说:“二少要是狮子大张口咋办?”
卢禽哉说:“你比我更了解二少的为人,再好的东西,在他眼里只爱那么一阵子,爱劲一过,一点都不留恋,你会有办法的。”
赵蝙蝠又问:“那有人问起你你咋说?”
卢禽哉说:“我说是通过‘上边’,通过上边的‘大人物’在袁家花园那里合法买到手里的,叫他们问上边的‘大人物’去,反正你也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你,啥都不知道。”
赵蝙蝠说:“你说的倒是个办法。”
卢禽哉说:“老头子走了,有钱有势的都在忙着争权夺利,乱得像一团麻,谁还顾得上问这个。”
赵蝙蝠叹息了一声说:“你是不知道,这一次去西安费了多大的周折受了多大的罪,我差点被人暗杀了,半路上还遇到土匪,把我的助手也打死了。到现在我都没有想好,给人家咋说呢。”
卢禽哉捋着自己的胡子哈哈一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赵蝙蝠碎眼睛一鼓一鼓说:“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现在最操心的是,还是以后见了二少,他狮子大张口,我拿啥给?到时候,我到哪里找你去?”
卢禽哉又捋着自己的胡子哈哈一笑:“我知道你想什么!”
于是,卢禽哉终于和赵蝙蝠交头接耳叽咕了多半天,终于,他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第二天晚上,卢禽哉带着马车来到了赵蝙蝠古玩铺的仓库,把石马装上了车,借着夜色匆匆忙忙离开了。赵蝙蝠站在仓库门前,看着马车前边的马灯在夜色里一摇一晃走远了,抬起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