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19
年关临近。
清帝宣布退位，南北开始议和。
北京的袁世凯电令升允休战，但升允却秘而不宣，反而加倍进攻，“连营数十里，旌旗遍野，烟焰蔽天”，乾州、醴泉等地危在旦夕。此时，秦陇复汉军西路征讨左翼大都督张云山也接到了南京的停战电文，逐委托行营执事官兼王字营副统领醴泉人雷恒焱，作为秦陇复汉军的代表，赴乾陵北麓十八里铺与甘营进行议和。之所以选他，就是想利用他在甘肃陆军学堂上学时的人脉。
临行前，张云山在乾州城南为雷恒焱设宴饯行，并派雷恒焱的同乡——独臂英雄王山民，带着几名军士护送雷恒焱一同前往。
去甘营之前，雷恒焱先绕道去了甘军陆统领的驻防地——乾州东北的田家凹。因为他在甘肃陆军学堂上学的时候，与陆有师生关系，就想让老师一起前去帮助说服升允议和。在田家凹的田家祠堂里，雷恒焱见到了老师。
雷恒焱说：“清帝已经宣布退位，南北议和已经开始，老师能否与我们一起去，说服升允放下武器。”
老师迟疑地问：“清帝已经退位了？可统帅升允却说要打到西安，把溥仪接到西安来当皇帝。”
雷恒焱说：“清朝已经成为历史，民主共和的时代已经到来，我们要顺应历史的潮流，不能再生灵涂炭，不能当历史的罪人。。”
老师说：“议和之事，我出面不妥，还需要你去和统帅商定。”
临走时，老师又对雷恒焱说：“统帅升允为人骄横独断，你又性情耿直，说话直来直去，你去见统帅，万万注意说话的方式，有话慢慢说。”
随之，又派了一队人马护送雷恒焱赴十八里铺。
积雪还没有消融，雷恒焱骑在马上望着被雪覆盖的原野，忧心忡忡地对王山民说：“我没有见过升允，只听别人说他为人骄横，一贯保皇。今天，陆统领都不愿随同我们去说一句话，可见升允是怎样一个刚愎自用的人。可我又心直口快，弄不好，难以成事，还凶多吉少。”
王山民剑眉一耸说：“我的职责就是保护统领的安危，定当与大哥同生死。”
雷恒焱忧愁地说：“在敌人的大营里，你根本保不了我，弄不好还会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王山民手按刀柄坚定地说：“保不了也要保。”
雷恒焱冷面勒马，望着被雪覆盖缓缓起伏的山地说：“你伤还没有痊愈，我带你一块去，是因为我们是同乡，我们相互了解信任。我这次去万一出事，你一定要把消息带给张师长，这就是你跟我去的主要任务。以后，再找一个机会，到醴泉雷家堡子把我的父母看一下，再把实情告诉我的弟弟雷恒民。”
王山民突然红了眼。
雷恒焱叹息一声接着说：“我们从参加革命的那天起，就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之前你不是也被炸弹炸掉了一只胳膊，差点要了自己的命。我们现在干的事，本来就不是耕田种地，是把脑袋提在手里闹革命。”
到了十八里铺甘营驻地，雷恒焱在一座深宅大院里见到了升允。王山民等军士被挡在屋外，雷恒焱只身去见升允。升允一见雷恒焱，就诘斥道：“你胆子不小呀！”
雷恒焱昂首挺胸，斩钉截铁地说：“我受张云山大都督的委派，作为秦陇复汉军的代表，前来和你商谈议和之事，我们已经接到了南京的停战电文，电文上说，清帝已经宣布退位，南北开始议和，我们希望双方休战，顺应时代之潮流。”
升允傲慢地说：“谁说清帝已经退位，你再造谣惑众，我割了你的舌头。”
雷恒焱厉言道：“皇帝的朝代已经过去，民主共和是大势所趋，你不要再执迷不悟，置军士生命和国家的前途于不顾，否则，蔓延战祸，生灵涂炭，你就是千古之罪人！”
升允道呵斥：“小小逆贼，什么千古之罪人？大清的江山，哪有议和的道理？我要打到西安城去，把皇帝请到西安来。”
雷恒焱大声怒责：“皇帝已经退位，万民期望民主共和，你却一意孤行，违背民心，开历史的倒车，必遭历史唾弃。”
升允大怒：“我先割了你的头，让你到阴曹地府去喊民主共和吧。”
随之，叫军士将雷恒焱绑押出营。
王山民在屋外见状，急忙上前阻隔，被升允的将士一枪击倒。
雷恒焱一路痛骂不止，升允令军士将雷恒焱押至十八里铺西门外。
雷恒焱被绑在木桩上，仍然骂声不绝：“你个王八蛋，禽兽不如，开历史的倒车，祸害百姓，必遭报应。”
升允大喊道：“先把他的舌头割了！”
穷凶极恶的刽子手拿刀往恒焱嘴里捅。
雷恒焱嘴里流着鲜血，继续瞋目痛骂：“你违背民心，你今日杀了爷，爷到了阴曹地府也饶不了你！”
凶残成性的刽子手对雷恒焱割耳削鼻。
雷恒焱脸上鲜血直流，依旧高昂着头口吐鲜血，怒目切齿，骂声不绝。
灭绝人性全身沾满鲜血的刽子手，拿刀砍断了雷恒焱的两臂，仍不解气，又对其剖腹，之后，将他弃于枯井之中……
傍晚时分，王山民苏醒过来。坐在一边的老者轻声说：“你到底醒过来了。”
跟随王山民一起来的军士郭胜根情不自禁地喊：“醒过来了！醒过来了！”
王山民闭着眼忍着疼痛问：“这是在哪里？”
老者说：“野地里的看瓜窑窑（土窑洞）。”
王山民轻声地说：“我没有死呀？”
老者说：“他们都以为你死了，叫我把你推着往枯井里倒，走到半路，我看你身体好像动了一下，就赶紧把车停下来，用手在你鼻子底下一摸，果然还有气，就把你推到这里来，正好你们的人也跟着过来了。”
王山民问：“雷统领怎样？”
郭胜根说：“已经被甘军杀害了。”
另一个军士说：“这是雷统领的帽子，是我们在路上捡到的。”
王山民眼角流着泪说：“留着它，不要弄丢了。”
郭胜根说：“再等一时，天黑了我们背你回去。”
王山民闭着眼，气息奄奄地问老人：“老叔，你叫啥名字？以后有机会报你的恩。”
老者也落泪说：“兵荒马乱的，这也是遇上了，说啥报恩不报恩！”
天黑了下来，没有月光，野地里的风很刺骨。郭胜根背着王山民，踏着冻结的积雪，急速向乾州城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