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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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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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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野传》连载

第一十三章 蒋语琴

且不说蒋语琴走后但天香如何打听她老家父母幼弟的下落,单说蒋语琴出了将军府,走在东波城繁华的撸猫街,太阳光直扑扑刺进眼睛。蒋语琴手搭凉棚遮挡阳光,心说但天香这个骚货,把我支出来,你又可以去勾搭陈留章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花花肠子,你就想两头讨好,别让我逮住你的把柄!竟敢把我呼来换去,你当自己是谁呀!蒋语琴心里愤愤不平,脚底踢着小石子。到了临渊馆我该怎么说呢?总不能但天香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吧!王后一定还会问起陈留章的事,怎么说呢?怎么说呢?哎呀,不管了,到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烦死了,都怪这个贱人但天香。你要是不安排我怎么说,那样的话我刚好就能说,还用你教?现在要是不那样说,还不知道怎样说了,烦人!

到了临渊馆,守门的却不让进去。原来这里的守卫都是东波城安防处的,每天不同的人来轮班。国宾下榻的重地,那是你一个小丫头说进就进的。蒋语琴无法,少不得口袋里掏出些钱来递过去,说找梦琪,让给传唤一声。梦琪出来见是她,忙拉着走到墙根,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蒋语琴说有要事禀报王后夫人。梦琪说你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也是一样。蒋语琴虽心有不忿,却也不好发作,只得硬生生把那一句“跑了真的,养了个假的”说了。梦琪问:“说的谁呀?”

“公子小白!”蒋语琴跺脚道,“你行不行啊?”

梦琪说:“行了,我知道了!”说完转身要走。

蒋语琴觉得梦琪该问问陈留章的事,怎么不问问就走了呢,于是说:“这就走了?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梦琪转过来瞪大眼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蒋语琴头一扭:“没了!”说完拔腿就走,真气人,这群臭婊子!我不过是要好好表现一下,谁都要拿腔作调地亘在中间,一个个伶牙利爪的,多少次熬来的机会都给她们夺了去,枉我为主子一片忠心,怕是永远到不了跟前,永无出头之日了。臭婊子!臭婊子!蒋语琴心里默默地叨咕,脚下又踢起了小石子。王后夫人也糊涂,我哪里差了?怎么就不对我委以重任呢!真叫人寒心,看来还得靠自己,什么都得靠自己,要想出人一头,不靠自己怎么行。王后夫人这里梦琪一手遮天,大将军那里但天香又捷足先登,我只好另谋出路了,昨晚来的那个公孙无知,身份据说和太子一样高贵,王后夫人对他很是依仗呢。我探探门路去,说不定我的结果应在他身上。

原来这蒋语琴素来是个胸怀大志的,自觉长得不俗,一直想着攀上高枝,却屡屡遭人打压,心中不平久矣。如今冒着生命危险给人卖命做细作,得了消息却连主子面都见不着,功劳都被旁人领了去,这叫她如何平服?最后她想到公孙无知,便一路打听来到公孙无知的府门前。

“我要见你们家主子。”蒋语琴开门见山,两守门的小子门神一样立在两旁,一言不发,连理也不理,好似压根没看见,好似压根没听见。门前懒洋洋蹲了坐了几名汉子,也不知是府内的奴仆还是府外等零工的闲人,开始端起头来往这边看。蒋语琴豁出去了,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顾不得什么脸面了:“我是他的相好!”两门神互看了一眼仍没出声,边上几位闲汉不由自主地凑过来,围成一个圈。见两人还没反应,蒋语琴挺起胸脯来,放开嗓子说:“你敢摸我吗?”一面抓起左边守门小卒的手硬往自己身上按,“来呀!来呀!”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哪只不敢上前反而努力往回缩的手上。“不敢摸就赶紧去通报!”说着蒋语琴送开手,那小卒跌坐在地,一骨碌起身就往门里跑。这边小卒年纪稍大一些,忙弓了腰上前:“姑奶奶,我先带您进去,咱们里面候着!”

公孙无知正在廊下逗鸟,见一个穿兵衣的小伙儿急匆匆进来,立住后先扶了扶帽子,说:“少爷,门外来了一个姑娘,说是您的那个,找上门来了!”

“哪个呀?”公孙无知瞪起眼来问。

“就那个呀!”小伙子脸上露出猥琐的笑,还不断地挤眼睛,一副“大家都是男人,你懂的”的样子。

公孙无知大怒,喝道:“滚一边去!”心说什么下贱东西也配跟我挤眉弄眼了,是不是我平日对他们太宽厚了,都开始蹬鼻子上脸了。回头再看鸟,那鸟被他一声吼吓得缩成一团,再怎么吹口哨都没反应了,嘿,真气人!这时刚被喝走的那名兵丁,又引了一男一女前来,伸手往这边指了指扭头又跑了。剩下那一男一女逶迤前来,那男的也就是另一位看门小卒了。这小卒成熟老气,大方上前:“少爷,有一姑娘求见,我见其气质卓约,行动不凡,不敢冒然拒之门外,斗胆引来,请少爷细细过目。奴才告退!”说着转身就走。

公孙无知细细打量蒋语琴,说丑吧,也不算太丑,说好看吧,还得看心情。不过看她站着的姿态和脸上挂着的表情,应是奔淫不羁的豪放之士,收在帐下,倒可以充盈内眷,丰富夜事,他日与人相谈,亦颇有颜面。便笑着说:“姑娘芳名?何时成了我的相好,倒要请教。”

“哟!”蒋语琴一扭一扭地上前,导致她这一扭一扭的,是她的腰肢带动胯骨轻轻摇摆,胯骨没什么好看的了,但是骨头上有肉,使其腰肢以下丰腴起来,一道曲线被衣衫遮盖,更显神秘诱人,果然是翩跹曼妙,摄人心魄。“吃干抹净不认账啦?”蒋语琴在额头都快撞到公孙无知的下巴时停下脚,拉起公孙无知的手,好比他的手是一把魔法扫帚,而她是一个魔法师,她骑了上去,且因为害怕摔下而夹紧了。“如何?”蒋语琴说,“熟悉吗,记起来了?”

公孙无知哈哈大笑,一把将蒋语琴揽在怀里,也不管天有没有黑,就昏天黑地办起男女之事来。须臾事毕,蒋语琴提了裤子先告别,走出几步方回头说:“走了真的,养了个假的。”

公孙无知一愣:“啥?”

“公子小白。”

“搁哪养着?”

“将军府。”

“你谁啊?”

“蒋语琴,大公主暗中最得力的助手。”

“就昨晚送给陈留章的?”

“是啊,你认不出来?”

“匆匆一瞥,请恕我眼拙。”公孙无知说完弯腰施礼,低头看到自己那东西了,忙提起裤子,一面系裤带一面朝蒋语琴走来。“小生寡德鲜耻,承蒙姑娘垂爱,这一交之情,小生定当永铭于心,不敢忘也。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蒋语琴挣开公孙无知伸出的假惺惺的怀抱,泪珠儿滚滚而落,泣道:“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回那见不得天日的地方。”

公孙无知自然知道她是要回去的。若是出言挽留,她顺着杆儿爬把自己的客套当真心,当真留下不走,大将军和大公主那里不好交代不说,以后再也没人来递消息了。但若不说几句依依不舍的话,未免显得过于薄情。挠头咂嘴,终于说:“小住几日再去如何?”

蒋语琴再不说话,头一低掩面疾行,也不知是因难以割舍这离情别绪而心碎,还是心碎得再也不愿意见这负心薄幸的狠郎君。

公孙无知略站了站,转过身回到廊下阴凉处,喊人:“老吴呢?”就有人在那边传话,一口气的功夫,吴天长纠纠而入,立住脚,插手抱拳:“少爷!”嗓门洪亮,一旁飞过的苍蝇被震出二尺之外。

公孙无知命他:“去东城外娘娘庙传话,告诉苟海阔公子小白正在逃往莒国的路上,让他前去劫杀。”见吴天长站着不动,便瞪眼喝道:“去呀!”

吴天长眼中闪过惊慌,闪过失落,嘴唇微动咽了一下口水,垂着头,扶着墙壁,转身走开,病蔫蔫的,目光散落在地上,怎么也举不起来了。又听后面少爷一声断喝:“回来!”于是转回来,“啪”一个东西先打在脸上,再落在地上。吴天长低头一看,是一个核桃手串。

“你怎么回事?”公孙无知骂道,“你还像个练武的吗,落魂了?”

吴天长弯腰拾起手串,目光落在一旁的柱子上,说:“心情不好。”

“咋了?”

“少爷你不相信我!”

“什么话!”

“击杀公子小白这么要紧的大事,宁愿交给外人,我们自己又不是没人!你根本就是不相信我,你怀疑我的能力,不相信我的本事。老爷在时,杀这个杀那个哪次不是我去?倒不是老爷器重我,好歹在他老人家眼里我怎么着也比一个外人强!跟着老爷我就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我,我——”吴天长再也绷不住,咧开大嘴,胳膊肘靠着柱子,额头搁在胳膊肘上,放声哭起来。

“你是有病吧!”公孙无知走过来,抽出吴天长的宝剑,以剑身作戒尺,在吴天长脑壳上猛敲,“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吴天长干脆坐下来,抱着柱子以头撞柱地哭。公孙无知只好丢了剑,蹲下来耐心地跟他讲:“杀小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派你去,不是敲锣打鼓告诉别人是我干的吗?”见吴天长安静下来便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好干,别胡思乱想。此事干系重大,莫要走漏消息,乔装出城,速去速回!”

吴天长起身,拾起宝剑,纠纠而出,大门口正和连称走了个对脸,互打过招呼,擦着肩膀各自走过。连称才要进屋,见公孙无知才廊下,忙转了过来:“世兄!”走近了接着说,“世兄雅兴,这是一只什么鸟,看乌鸦不像乌鸦,看喜鹊不像喜鹊的。”

公孙无知笑着说:“就是一只乌鸦,正教它学猫叫!”

“哦?”连称不解地问,“为何要学猫叫?”

公孙无知苦笑着说:“我寝房里住了一只老鼠,多少人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一到晚上准来。爱玲说养一只猫,沈婆婆知道我的事,说养猫,不如养一只会学猫叫的鸟。”

连称听得抓不着头绪,信口问:“爱玲是谁呀?”

公孙无知手伸进鸟笼,把鸟掏出来,轻轻拍了拍鸟头,说:“爱玲呀,是我新收的一房丫头。平时舞文弄墨的,以才女自居。写了一些鬼东西,总逼着我看,有时我也看,实在不想看!”

“哦?”连称也算是个读书人,何尝不知才女向来只在传说之中,没想到公孙无知金屋中就藏了一个,哪有不好奇地,追着问:“文章写得如何?”

公孙无知把那鸟放手上弹了弹,从一旁架子上的碗里夹起一只小虫虫喂它嘴里,然后又给塞回去,关了鸟笼,往客厅去,说:“写的是个卵子,还不如听前面横桥底下瞎子唱戏有趣呢!”进了屋,先上太师椅盘腿坐了,伸手拿茶饮了一口,问连称:“诸儿那有消息?”

“他那个没用的东西,大公主昨天晚宴没去,他就没敢下手。你说这人多没用,这不是耽误事嘛!”连称狠狠地说,看着公孙无知,“若不是碍于情面,我都想削他!”

公孙无知看了看连称,明白过来,笑道:“连大人请坐,用茶!”

连称一面抬屁股坐,一面嗔怪:“什么连大人,叫老连!咱们可是老伙计。”说着也翘着兰花指儿拿起茶碗,又翘着兰花指儿提盖,把茶叶往远方拨了拨,噘起来嘴巴吹,再探下嘴唇来喝,放下茶碗说:“连花得知你有意于她,高兴得恨不能立马赶过来见你,我拦住了,不叫她来!你猜我怎么跟她说?我说:‘你现在跟着诸儿,在他这里吃苦受罪,过的是暗无天日的旧世界里的旧生活。只有里应外合,扳倒了诸儿,公孙无知上了位,新世界就诞生了,新生活就来临了。’连花是个单纯的女孩呀,她仰着着星空,许久,许久,最后垂下眼眸,问我:‘哥哥,新世界真的会来吗?’我说:‘虽然我不知道是哪一天,但是那一天一定会到来,一定的!’我告诉她这是一种信仰,任何时候都不要失去这种信仰。”

公孙无知听了,触动得热泪盈眶,坐直了身子说:“是呀,这是一种信仰。我要为这信仰写一首诗,我要为这信仰唱一首歌,我还要为这信仰造一面旗帜。唯有信仰,才是黑暗里的一盏天灯,才有不灭的希望。老连哪,你这个信仰提的很好哇,我要向你学习!昨天后来让你去见管至父,他什么意思?”

“这老孙子!”连称气哼哼地将左脚压右脚的二郎腿换成右脚压左脚,“我说什么他都说好好好,一直含糊其辞不肯给个痛快话。我觉着这老东西是在观望呢,老奸巨猾的东西!”

“你是怎么和他说的,详细说来听听。”

“我进门见到他,说你好哇,他说好。我说:‘我刚才公孙府上过来,我们谈及你来,说满朝中就你是个忠臣,公孙对你的人品和才气更是赞不绝口,很欣赏你,希望和你多多亲近,走动走动呢。’他说好好好。我问他:‘现在几个公子中谁最受臣民爱戴?’他说好。我又问他:‘你看公孙如何?’他说好好好。我说:‘既然你也觉得好,不如我们拥戴公孙,一起做件大事?’他说好好。我问:‘你啥时候空,我们一起去公孙府上坐坐。’他说好。我问:‘你啥时候空呢?’他说好。我说:‘你是不是只会说好好好?’他呆了呆,说:‘也不是,得看别人跟我说啥。’后来我受不了了,站起来问他:‘到底去不去?’他说好。我问:‘啥时候去?’他说好。我发气转身走了,他还在后面说好好好呢。”

“会不会有这几种可能,”公孙无知掰着手指头说,“一,他对你的到来心怀戒备,你说你和我一起,他未必信。二,他信了你是代表我去的,但是他自持身份,想我亲自去。三,真的就如你所言,他在观望等待,是一个奸滑的老贼。”公孙无知抬头看了看门外的阳光落进屋里的大小,心说是时候了。站起身来说:“今天就不留你吃午饭了,我还得出去一趟。明天这个时候早点来,我们一起找他去,找个老东西去!”说着命人备轿,出了角门,轿子已经在等着了,才要钻进去,莫迪从马房匆匆赶来,一根马鞭硬塞在公孙无知手里:“不管骑马坐轿,手里有鞭总踏实!”公孙无知无法只好伸手接了,弯腰钻进去掉头坐下,听得外面喊一声“起!”人就在里面舒服地一巅一颠了。

往前走了一口气,轿子右拐时公孙无知感觉到了,再往左拐时也感觉到了,跟着停下,轿底轻轻着地。不远,真不远,一泡尿没那么长,一盏茶还没怎么凉,到了。宫内不好骑马,步行又跌身份,轿子是唯一的选择。公孙无知下了轿,顶头的仆人卫兵都认识,迎上来喊:“少爷来了?来得巧了,我们公子在家,在家呢!”公孙无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随手撒了,迈步进去,里面三三两两地走着各种人物。

看他们一个个穿起衣来都卓尔不群的样子,看他们一个个走起路来都自命不凡的样子,不用想,不是出口成章,就是一个打十个了,这公子纠网罗的人才真不少呢,是个对手,是个难缠的对手!

公孙无知正想着,一面往主厅去。忽然里面冲出一个衣衫不整掩面哭泣的女孩,公孙无知赶紧闪开让过,女孩带着风过去,一阵香扑扑的香水味就留在他鼻子前的空气中。公孙无知还来不及欣赏那曼妙的背影,屋内又急忙忙冲出一个人来,披头散发,细看认出是公子纠。只听得公子纠带着哭腔哀求:“冰冰别走,别走!我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说着话儿跑起来可快,几步追上宋冰冰,两人衣衫凌乱地厮厮打打,足以羡煞不明真相的旁人。只见宋冰冰伤心欲绝,似乎受了天大的欺骗:“你承诺过的,你承诺过的,只在外面蹭蹭不放进去的,你这个骗子,骗子!”

公子纠急得抓耳挠腮,左右低头乱看,似乎在寻找什么,忽然一跺脚:“哎!一时不没忍住!可是,可是,你立刻就把我推开了呀!”公子纠对着屋顶挠挠头,“这叫行为中止,还不能说已酿成大错!我们之间,还是清白的!”

宋冰冰捂住胸口,疼得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她往前一个踉跄紧走几步,另一只手伸出来希望前方有一堵墙可以让她扶一下,一棵树也行,前面只有阳光和空气。宋冰冰眼看要跌倒,却被公子纠接住后紧紧拥在怀里。公子纠的腮在宋冰冰的额头上轻轻地摩挲:“宝,听我解释。”

一听到“解释”二字,宋冰冰才放下的戒备又重新提起来,她不要听男人解释:“晚了,”她觉得自己的声音悲伤得恰到好处,“大错已经铸成,一切都晚了!”宋冰冰一瞬间自愈,又有了力气,挣脱公子纠的怀抱,跑出老远,又回头,声音里听起来不只是悲伤,还有绝望:“这辈子,我只爱过你一个人!”说完再也不犹豫,拔腿跑出公子府。公子纠还要追,却被众门客拖住,有笑嘻嘻的,也有气呼呼的,说的意思大致是在府里闹可以,出去可不行。正闹呢,这边公孙无知一直不明就里地看着,想着等公子纠忙完再上去打招呼。

忽然面前冒出一团轻烟,等烟雾散去,公孙无知就见到管仲斜叼着烟枪的嘴了。管仲正眯着眼,连啄几口,最后深深地一吸,拔出烟枪,鼻翼微微隆起,嘴也对准公孙无知又要喷。公孙无知忙撤身闪开,哈哈一笑:“夷吾兄!”说着忍不住又低眉去看管仲拿在手里的那根竹管儿,晶莹透亮,细看却是翡翠做成的,竹节处黄金镶嵌。管仲缓缓把烟吐了,见公孙无知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手里的家伙,大方地递上去:“来一口!”

“不了不了!”公孙无知连忙摆手。管仲不依不饶:“来一口!”公孙无知见管仲真心想让,于是接过烟枪:“那我就来一口?”拿着烟枪先端详了片刻,学着管仲斜插入嘴中,试着啄了几口,感觉到烟枪里面也在跃跃欲试一触即发了,这才猛地一吸。有过鼻子呛水经验的朋友都知道,脑门会有一股抹不去的疼,那是因为水过去了,脑门不喜欢。现在公孙无知的脑门很喜欢,阿芙蓉可是身体的好朋友,大家都喜欢。愉悦从脑门出发,兵分两路奔赴太阳穴,钻进脑壳,穿透头盖骨,轻轻地抚摸着主管快乐的脑浆子,舒服,真舒服!当然,如果你没从鼻孔进过水,这种快乐是你怎样都想象不到的。

公孙无知把烟枪还给管仲,目光中有些不舍,问:“这绿油油的玩意,可真好!”管仲得意地笑,说:“真正好的不是它,是它里面的货。买货送枪,我给你个卡片,你去找他,说我推荐的,打折!”

两人说着话,那边公子纠心情已经平复,把衣服脱下来重新穿一遍,一面穿一面往屋里走,这才见到公孙无知了,不过一点头:“哥你来了,坐,进屋坐!”公孙无知说:“就不进去了,来邀你同去长乐殿,本来是要昨晚一起吃饭的,结果出了王后那事,我也没去!刚大王又派人来,让我喊上哥几个,说是中午好歹一起坐坐。我估摸着,不只是陪宣姜姐吃饭,还要说说昨天王后的事呢。”

公子纠停下往里走的脚,转过来说:“她算哪门子的王后,死就死了,关咱们什么相干!”转头又往屋里喊:“裤子给我拿一条来,都死绝了?!”

“也不是这么说,”公孙无知见公子纠的腿毛越往上越浓密,心想要是把他裤衩扯下来再往上面泼一盆水,怕是水都近不了肌肤吧,“毕竟宫中出了命案,好歹是个王后,陈留章那边,也得给个说法。”

公子纠听了,就喃喃道:“我还不信他能造反。”这时侍女巴热迪捧出裤子来,后面跟了四名健硕的青衣丫头,不由分说将公子纠架在空中,巴热迪弯腰先把公子纠的鞋脱了,两只裤管依次套进去,脚塞进鞋,人放下来,早有青衣小丫头蹲下系鞋带,站着系裤带了。巴热迪走到公子纠的身后,垫着脚先把公子纠的发簪拔出,衔在嘴里,再将公子冠取下,递给一旁丫头,解开缨丝带,拿在手里,又以手指为梳,在发间耙了耙,一把抓在手心里,提至头顶,盘成一坨,一旁丫头看了,忙把发冠扣上,发簪插进去,缨带饶了绕,打一个蝴蝶结,看上去都好了,似有几根还没管束住,在飘啊飘的,巴热迪沾了口水将其抹平。几人凑一块站拢了,向着公子纠微微屈膝行礼,转身进屋。

这边管仲忽然趴在公孙无知的耳根说:“大白天的在宫里就动刀子,胆子真肥!”

公孙无知一愣,心说你大声说不好嘛,这样悄悄对着我耳朵说话好像是在说我耶,又不是我干的!我不慌,嗯,不慌,公孙无知转过来,呵呵地笑:“是呀,是呀。有点肥的,也不能说不肥。”

管仲意味深长地看着公孙无知,问:“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公孙无知掸了掸袖子:“这话说的,我要是知道,还不早禀告大王了嘛!”

管仲抬了抬左眼的眉,记性好的读者一定记的,管仲的眉毛是连着鬓角的,所以那一片都在抖动:“我知道。”

公孙无知除了吃惊还能怎样?心里一个劲地咚咚咚,只想知道这管仲是真知道还是在唬人,只愣愣地问:“你知道?”

管仲把烟枪插嘴嘴里,歪着嘴说:“我不但知道,我还知道你知道。”

公孙无知咕咚咽下一口口水,下意识拔腿要走却被管仲一把拉住,耳根又被管仲的毛茸茸的嘴巴贴上来,一个声音悄悄地:“我不管你在搞什么,别动我家公子,否则我一定让你后悔。”管仲把公孙无知的脑袋推开,掰过来,仔细看了一眼,好像要看下公孙无知的态度,然后又把嘴上前:“忙完了回去,你家里床上枕头底下会有一包干牛屎。”管仲收回嘴,哈哈一笑,离得远一些,大声说:“现在还没有,我一会儿安排人放去!”

这时公子纠转过来,见他俩鬼鬼祟祟地亲密,心里就有点不高兴,冲着公孙无知一跺脚:“走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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