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深吸一口气,再细细打量镜前呆坐的蒋语琴,只见她乌黑的头发松松挽起,一根墨绿色的簪子斜斜地随意插入,依旧是吊带,依旧是薄纱,不同的是这次吊带在外薄纱在里,似乎是匆忙间脱了,又匆忙间穿了,叫人不胜遐想。低眉似黛,红唇如焰,小白看得呆了,心说这女人还得是穿了衣服才好看。
“那个什么——”小白低头想了想,又抬手在额前擦了擦,好像如此能助他记起那个一时记不起的名字,“但天香呢?”见蒋语琴魂仍不在身上,便将手搭在她肩头:“问你话呢。”
蒋语琴醒过来,将刚才钻进耳朵的话语追回来再看了一遍,哦,找她呀,找她你问她去,少来烦我。
“怎么了?”小白又伸出巴掌,捂在蒋语琴的脑门上,“是发病了?”
蒋语琴眉头一蹙,剥开小白的手朝屋外扬了扬下巴,声音冷冷地:“我也刚回来,不知道,你问她们去。”
小白又失落又委屈,暗道我问你那个谁在哪不过是找个话头,想跟你说说话哩,怎么就这样冷眉冷眼的。搞得我多么死乞白赖似的,好没意思,说起来,我们是五口子呀,为了你,为了你们,我都偷偷出门学艺,甚至牺牲了童子之身呢!小白抬脚出门,又回过头来说:“那我问她们去?”
见蒋语琴不搭理自己,小白只好出门来到院里,未及开口先发出爽朗的笑,一定要让她们感受到自己的阳刚之美:“这种事情何必亲自动手,喊几个奴才来做不好么?”
“说什么疯话,”李夜蓉笑道,“我们不就是干活的奴才,还叫谁去?”
小白心说你们是我的爱妾呀,怎么是奴才呢?哦,小白想起来了,如今我已不再是我,那我到底算个什么呢?此时的你们是个奴才,而我呢,我是奴才的汉子?那不也成了奴才?这可不行,既然让我假装是我,既然我本来就是公子,那么我假装的就是公子,那么我依然是公子,又怎么会是奴才?“我是公子小白,你们都是我的宠妾,这等粗活就不要自己动手了!”
“是,公子!”李夜蓉说完就咯咯地笑。曹尔岚似乎是个老实人,也吃吃地笑。两人嘴里笑着,手里的活可没放下,仍是一个从井里打水,一个在桶里浸了抹布来回地擦,那木板也不知从哪里搬来的,灰尘厚不说,还霉味冲天。“不过话可得说清楚,我可不是你的宠妾,我只是受主子之命,暂时来伺候你一阵,至于她们是不是,我也管不着,我也不想管。”李夜蓉说这话时正背对着小白,又弯下腰去,在那个还没有内裤破坏屁屁轮廓的年代,两瓣饱满的臀吹弹得破地突兀在眼前,对血气方刚又初尝人味的小白来说,这就是一副捏着鼻子灌下去的春药瞬间发生效用了。小白只得蹲下来,哀求似的问:“真的就这么绝情吗?”
“这不是绝不绝情的问题,是不合适,不合适你懂吗?”李夜蓉转过来,将抹布甩在木板上,两手叉腰,哦,不对,她是手腕弯到尽头,将手背贴在腰间,比两手叉腰更洒脱,也更嚣张一些。“我说我们之间不合适,虽然我只是一个丫鬟,但是我是真的呀。虽然你是一个公子,但你是假的呀。我伺候的人不是王后就是公子,再不济也是大将军。我在这里伺候你,并不是真的在伺候你,我们伺候的是你假装的身份,过了几天,你就还原成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穷逼崽子,像我们这样王宫大府里待惯的人,你拿什么样活我?不合适你知道吗!有我们这样的伺候你,都不知你哪个祖先的坟头冒了烟,拜托你呀,就别痴心妄想,别给自己找不自在了。话比较直,但句句大实话,你要真是个公子,你要我多温柔我就多温柔,你要我多放浪我就多放浪,可是谁叫你是个假的呢!”李夜蓉本来还想说,见小白满脸泪痕,这才停下来,一皱眉,厌恶道:“哭什么呀,想玩女人还想哭了,真是旷古奇闻!”说着拾起抹布,在一旁竹竿上晾了,一扭一扭进屋,也不知要去拿个什么。
曹尔岚将木桶里的水提到墙角,将水倒入阴沟,提着空桶再回来,余光瞟见小白蹲在一旁擦眼泪,匆匆看了半眼,便——且慢!什么叫半眼?夫半眼者,一眼看去目光尚未触及目标便早早缩回者也——便一声不吭,低头红了脸,细步疾走,逃也似的进了屋,唯恐稍有迟疑,那个伪公子就要对她这样娇弱的花儿进行猥亵摧残了。
小白趣味索然,颓然起身,漫无目的信步乱走,出了将军府,沿着昌和街一直向西,过了耸同河,右拐沿着河边小街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拍手大悟了:从来只有买和卖,哪里还有真感情!爱情?狗屁!小白爬上河边一棵桃树,躲在树荫里看树下路上的人们来来去去,听他们说着种种虚伪的话语。我今日才得知,你们这些人都是很坏的,很坏很坏的。失恋的痛苦就像一把钥匙,开启小白尘封多年的智慧之门。小白越想越多,越想越通透:活着实在生趣,不如趁年轻,早点去那极乐世界享福。
说去就去,就在小白解下裤带往树上打结时,忽然听到树底下一个熟悉的声音透过树叶传上来。细细分辨,这是但天香呀,为什么我会出现幻听,会听到但天香的声音呢,难道我仍不甘心,不愿失去最后一个被伤害的机会?那声音又响起了,却带着哭腔,嗯,她喊的应该是“弟弟”。弟弟?什么弟弟?小白拨开枝叶探出脑袋来瞧,不是但天香又是谁,只见她几乎是搂着一个年轻男子,呜呜地哭,弟弟弟弟地乱叫。这无耻的骚娘们,我都要自尽了,竟然还有心思私会野汉子,还管人家叫弟弟!
“弟弟,”但天香不顾自己满面的泪水,只伸手去摸对面年轻人的脸庞,“长这么大了,这些年你都怎么过来的?”
年轻人扶着但天香在一旁石凳上坐了,擦净眼泪,语气听起来是沉痛的:“姐,说句不怕伤你心的话,我都要记不起还有你这个人了,要不是你叫出我的小名,要不是你说出爹娘,我都不敢认你了。你走后我就帮陈财主家放牛,陈财主你还记得吗?”
但天香点点头:“怎么不记得,就是他帮着搭线把我卖到卫国的。”
“我给他放了三年的牛,陈财主这人还算不错。爹的病还是没好起来,卖你所得的钱也花光了,几百斤的药吃下去,愣是没好起来,撑了三年就,就——那年我十二岁,娘抱着我哭,眼泪把我的后背都打湿了。”
“爹死前有没有说起过我,有没有嘱咐你,让你来找我?”
“好像有吧,我记不得了,应该是有的。我当时也小,只记得爹像我伸出手,那手瘦得吓人,我吓得要往后退,却被娘推上前,爹的手就在我脸上划拉一下,嗓子眼咕噜了几声,等娘再喊,再哭,也不济事了。”年轻人见但天香双手捧着脸,俯下去的身躯不停地抖动,便把手放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都过去了,过去了。”
“娘呢?”但天香终于抬起头,擦着眼泪问,“听说上游决了堤,咱们老家也跟遭了灾,究竟怎样了?”
“前年的事了,那次洪水淹死不少人。陈财主的一个小妾,半夜起来解手,连人带缸给冲走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幸好我们已经搬出来了。爹死后第二年,我只身来到朝哥,在杂粮行做了三年伙计,后又转到钱庄当学徒,上上下下都喜欢我,老板破例给我发薪水。我有了钱,就把娘接过来了。娘什么都好,就是眼睛看不清,说眼前总有一团雾挡着,怎么也擦不掉。也请大夫看了,说是年纪大了,只能这样了。天天吃返明丸,这药不好配,不是缺这个就是那个,我想等以后挣了钱,自己开一个药铺,以后不只是眼睛,得啥病都有最好的药吃。”
“你真有志气!”但天香噗嗤一笑,“我虽是卖给人家了,主子倒也宽厚,吃喝不缺,每个月还有例钱,加上额外的赏赐,这些年下来虽不多,好歹还有一些。我的意思,你年纪也不小了,先给你娶一门亲,先成家再立业也不迟。”
“我怎么还能用你的钱,家里欠你够多了。”
但天香眼圈又红了,半晌才问:“娘总叨念我吗?”
“嘴里没说,但看得出她心里总惦记着。”
“你就别哄我了,她心里惦记不惦记你又知道?”
“反正我知道,”年轻人不仅十分笃定,还反过来问,“能不惦记吗?”
但天香又不说话,只低头看着脚下的几棵小草出神,忽然抬起头:“我想去看看娘。”
“现在?”
“嗯!”
“哎呀!”年轻人忽然大叫,“我还约了人,要迟到了,这可急死人!”年轻人嚯地站起来,抬起脚就要走,回过头来冲但天香说:“姐,你明日再来,去林业钱庄找我,我现在改名了,我叫薛昑岩!”
但天香张嘴还要喊,一想到仓促偶遇,耽误这么些时候已是不妥,年轻人创事业,这个时辰谁还没个正经事呢。虽然依依不舍,也只好由着他去。好在已给了地址,明日再去寻他不迟。只是不知为何改了名,连姓也变了,明天见了,倒要好好问问。但天香又坐了会儿,这才站起来缓缓离去。
但天香哪里知道,她这样迟迟捱捱地早把树上的小白给急坏了。他倒不关心但天香,只对那个什么弟弟动了好奇心。原来这小白从小在生在深宅大院,这两日突遭变故,心性大变,见什么都可疑起来。弟弟?鬼才信!我一定要跟上去看个究竟。小白系好腰带从树上溜下来,朝着薛昑岩去的方向走了才一条街,却怎么也找不到人的踪影,正垫着脚探着脑袋四处张望呢,忽被人一把拉住,只听那人声音急得跟什么似的:“公子啊,你还在这儿,翻了天啦!”
小白把目光收回来,转向身边拉着他的人,认得,这不是老跟着以前的自己的那个,叫什么鲍叔牙的么,他怎么来了,不用陪以前的自己了?“你有事吗?”
“快,跟我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小白看鲍叔牙急得跟什么似的,就有些羡慕,心说这人装得像,跟真的一样。小白冷笑道:“为什么我要跟你走?”
“公子你怎么了,是我呀!”鲍叔牙心说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不认识我了吗。
“我当然知道是你,但你不知道我已经不是我了!”小白漠然地说,“所以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鲍叔牙把小白拉至僻静处,小声央告道:“别闹了公子,大王驾崩了!齐国大乱在即,我们一没有根基二没有帮手,谁都靠不住,赶紧走吧!趁大家忙着争位的空当儿还有机会。等他们狗咬狗忙完,就要朝你下手,那时再走就难了!”
“大王驾崩了?”小白心想,好端端地为何要驾崩?而且也没人来提前知会一声。搁以前,他是我爹,是我的父王,如今就不知道了,我都不是我了,谁还会是爹呢,他死与不死,又与我何干?不去管它,嗯,不管它。“他驾他的崩,跟我有什么关系?谁跟我都没关系,都是骗人的,我也不是我,我也是活在世上骗骗人的,通通都是骗人的!”小白说着说着就伤了心,又哭起来,嘴里只嘟囔着什么都是假的,再也不信了。
鲍叔牙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完了,这一定是给喂了疯药了,没想到陈留章这么狠!鲍叔牙心下凉了半截,后悔像数不尽的虫子从虚无中冒出,继而爬上来,顺着四肢,顺着五官爬上来,吱吱地吞噬身上的每一块皮肉,每一根神经。我真不该出此下策,真不该把公子只身留在别人府中,如今心智尽失,这可如何是好,这都怨我,全是我出的馊主意!
“您哭什么玩意?”小白见鲍叔牙的眼泪水顺着长长的丑脸流下来,觉得好生奇怪,“难道大王是你爹?”
“公子啊,”鲍叔牙擦了擦眼泪,平复了心情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就假装你还是原来的自己,好吗?”
“不好!”
“以前的你大难临头了,我必须带着以前的你逃出齐国,要是以前的你出了差错,也就没有现在的你了。”
“关我屁事,”小白忽然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你搞丢了自己的主子,现在没法交差对不对?”
“对,对,”鲍叔牙连连点头,“好心人,你帮帮我,就假装你是我的主子,让我带你远走高飞吧,好吗?”鲍叔牙见小白似乎有些心动,忙加紧央求:“求求你,求求你了!”
小白心想既然我现在什么都不是,就假装是他的主子又何妨。何况我以前还真的是他的主子哩。再说那四个女人根本就不爱我,干脆也别回去,就跟这个男人走吧,毕竟他对我还算恭敬,至少不会像那些女人一样来伤我的心。“既然阁下一片赤诚,我倒不好拒绝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假装是你的主子可以,但你主子以前干的事我一概不管,谁也别想丢下个烂摊子,让我来收拾!”
鲍叔牙乐得无可不可:“好说,好说,只要您开心,您说啥就是啥!”说着拉起小白就走。穿街过巷,径往西城去,一路步履匆匆撞了路人无数。小白挣开鲍叔牙抱怨道:“我累了,想喝口水歇会儿喘匀了气再走!”
鲍叔牙抬眼看了看,见城门就在不远,忙悄声回说:“公子莫急,我早这里安排了一乘小轿,前面胡同往里拐就是了。等出了城,咱们想喝什么就喝什么,可好?”
小白见如此说,也只好跟着鲍叔牙继续往前,果然拐进一个小巷走不多远,就有一乘小轿停在角落。那些轿夫个个心神不宁,个个焦急难耐,见他们来,眼睛这才放出光亮,撩起轿帘,把小白扶进去,放下轿帘,起轿,吱嘎吱嘎向前。
城门里外倒一派祥和景象,这一定是各方势力只在宫墙内涌动,大王驾崩的消息还没传过来了。出了城轿子换成马车,扶着公子小白进去,鲍叔牙和其余人都上了马,这才撒开蹄子狂奔。
行不多远又听得小白大叫停车,鲍叔牙上前问怎么了公子。
“不是有人替我远走他国了吗,怎么还要我亲自逃命呢?”以前的小白终于回归,想起往事来,撩开帘子问。
鲍叔牙忙解释说:“昨天公子只是替人顶罪,我们把这罪交由旁人背去也好了,并不是有人真的非要灭了我们。现在时过境迁,齐国彻底要乱,我们势孤力单,还是先投奔别国,等形势稳定了再作良图为上。”
小白说:“既然齐国呆不住,我们又去哪里?卫国可是不去了了——贾老四呢,他有没拿到卫王的回信?”
鲍叔牙摇摇头表示不知贾老四的事儿,只说:“我与谭国邓林舛素有书信往来,言辞里他对公子也颇为敬重,不如先去他们那儿瞧瞧。”
“谁呀?”小白愣愣地问,哪里知道谁是谁。
“谭国的丞相,主政多年,百官敬服,谭王对他也很仰仗依赖。”
小白呆呆地,忽回过神:“我的鹅毛大氅呢,你拿了吗?”
“拿了,拿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只是公子的鹅毛大氅,所有的珍珠翡翠,都在前面呢!”这都什么时候了,谁来管你的鹅毛大氅!鲍叔牙忽然有些失落,眼光暗淡下去: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主公!事到如今悔也无益,不如一条路走到黑,前途如何谁又说得准,先逃出去,别的再说吧。
鲍叔牙替小白放下车帘,刚翻身上马,赫然发现前面流里流气地站了几个人。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遇上劫道的!
鲍叔牙又从马上下来,走上前拱手:“几位好汉,幸会幸会。初次见面也没啥送给诸位,”各种口袋伸手去掏,除了一些没用的纸片片,布条条,再寻不出一个钱来,只得把腰带挂了一块暗红镂空的美玉扽下来,双手捧了上前,“来得匆忙,一点小意思,千万收下,千万收下!”
为首的贼人抬手接过去,放在眼前看了看,龇牙一笑,抬手将鲍叔牙打翻,其余人一哄而上就要硬抢。这边几人一看是要动手了,也纷纷从马背上取下兵器,各自挑了对手,乱哄哄战在一处。
正不可开交呢,由远而近地,那边又杀来一队恶贼,兵合一处,两个打一个,鲍叔牙见已有两人被砍翻,忙大叫:“投降投降,我们投降!”
公子小白早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兴致勃勃地看着人们毫无道理地挥剑互砍,有意思!怎么又不打了,投降?投什么降!小白正要开口斥责,却被人一把拎起丢在地上。小白皱起眉头,心里恨透了,对这些粗鲁的莽夫小白有着与生俱来的轻蔑和厌恶。但此时他们占了上风,正是小人得志的时候,除了含屈忍辱,又能怎样呢。
说是投降,那边却还有一个白衣汉子置若罔闻,仍在以一敌二,以一敌三,渐渐地以一敌十二了,嘿,真骁勇!看,他又砍倒一个,加上他之前砍倒的,这已经是第三个了,厉害厉害。小白很喜欢看,手舞足蹈起来。
盗贼虽然人多,却一点便宜占不到,那贼头头就有些急了,心说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张嘴相劝:“哎,你们人都喊投降了,为啥你还打?怎么回事!”
白衣汉子剑眉星目,指东打西,潇洒至极,向后一个腾空翻躲过迎面五柄长剑,落地前两腿又蹬开两人,顺手一剑荡开斜背后一剑,左手抬起来,一巴掌打翻最近的盗贼,哈哈狂笑:“他算个屁,顶多跟我平起平坐,哪里就配指挥我了!”
“不像话!”盗贼头领骂道,“出门打群架,行动一致听指挥,是出来混的基本素养,你看看你,目无组织,纪律散漫,呸!你也好意思背个剑出来混江湖,我都替你不要脸得慌——咳!”那头领忽见一团黑影朝自己袭来,吓得忙弯腰一蹲,站起来又骂:“狗日的差不多行了,还当我们打不过你不是?”骂完扑上去再战,如此又不知打了多久。那头领退下来,来到鲍叔牙旁边埋怨道:“你们的人怎么回事,说好的投降呢?”
鲍叔牙羞赧一笑:“临时请来的,应该是仗着自己有本事,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刚你也听到了,他要和我平起平坐呢!”
那头领想了想也对,你这么窝囊谁会听你的呀。又指了指一旁眉飞色舞的小白问鲍叔牙:“那他呢,是不是比你尊贵一些?他的话你听不听?”
鲍叔牙说:“这是我主子,主子的话当然要听,至于那位,我就把不准了。”
那头领听了,便转过来冲打得正欢的白衣汉子喊:“那这个坐马车的年轻人也说了,叫你投降!”
小白一听可不干了,打得这么热烈,投什么降呀,乃大叫曰:“别听他的,我没说投降!你给我打,打!”
那头领大喝一声“我操!”冰凉的剑搁在小白的脖子上:“让他停!”
“我偏不,我就不!”公子小白心说刚还想在树上准备上吊呢,早就看透生死了,我还怕你么。
正闹时那边厢又来了两人,一个手里拎着包袱,另一个满脸胡子。满脸胡子的上前来,朝着头领后脑勺给了一巴掌:“老贺你搞什么呢搞这久?”
老贺回头一看,忙堆下笑来:“老大你来了?这边正办业务呢。他们都说投降了,有一个二愣子不听使唤,还打!”
鲍叔牙一看来人,认得,不正是冒充公子逃出城的苟海阔么?苟海阔也看到鲍叔牙了,跟着就看到公子小白了。暗叫一声完了,果然跟着他一起来的那人指着公子小白问:“这是谁呀?”
苟海阔心想日他娘,兼职才干了几天就得玩完,如今也只好杀他灭口了,想着抬手就往后肩去摸长刀。
“问你话呢,这是谁呀!”那人声音喊得可大了,好像被人戏耍了才刚刚发现,全身都怒不可遏的样子。
“老吴,你听我解释。”苟海阔笑嘻嘻地上前。
老吴王后退了两步,手里包袱当成暗器抡起就砸。苟海阔闪身避开,那包袱落地后,骨碌碌滚出一个面目全非的脑袋来。
“别让他跑了!”苟海阔大叫,倒提醒老吴了。老吴转身迈开长腿疾奔,心中五味翻腾不知是得意还是生气:我说外面人靠不住吧,就是不听!现在你知道了?只要我才最忠心的!
苟海阔见吴天长跑远了,埋怨老贺:“你怎么不拦住他?”
老贺心说你怎么不拦住他!非但没有开口,嘴巴倒抿得更紧了。
苟海阔走向公子小白,一拱手:“小白公子!”
小白这才把目光从打斗的热闹中收回,看了看苟海阔,诧异道:“你怎么也来了?”
苟海阔嘿嘿一笑:“弟兄们例行劫道,把您给拦下了。”
小白低头看见地上那血肉模糊的脑袋了,吓一跳:“这是谁呀!”
“我假装是你,刚回去睡了一觉,醒来正收拾行囊准备各国走一圈呢,吴天长他就带着指令来了,说‘我们少爷有令,让你即刻去各关卡路口截杀公子小白。’我想我就是公子小白呀,难道要我杀了自己?又不好一口回绝,毕竟我是拿了他们钱的。我便假意答应,留下他在庙里喝酒,令老贺带弟兄们出来随便杀个人,脑袋剁碎了拎回去应付了事。等呀等呀,等多久我就得配他多久,真烦的呢。半天老贺也不来,我只得趁出来解手叫手下兄弟从后山刚埋下的尸体里割了脑袋,剁剁包起来,就说是你了。他虽然不信,却也奈何不了我。只得拾起脑袋由我亲自送出来,这不我正要回去,刚好听你们在这里咋呼,就赶过来瞧瞧,嘿,还真碰到你了,你说这事儿巧的!”
“吴天长谁呀,为何要杀我?”小白看着地上的脑袋,就像看见自己的脑袋一样,孤零零又惨兮兮,不由得又呆想起来:以后要死,就点火自焚,一把火烧成灰,就不会被挖出来割脑袋了,嗯嗯。
“吴天长是公孙无知的看门狗!”鲍叔牙上前一步说,“大王中午才驾崩,他上午就派出人来刺杀公子,可见他作乱之心筹谋已久。公子,不能再耽搁了,我们快走吧!”
公子小白拍手叹息:“我跟他无冤无仇,无冤无仇!说起来,一个亲爷爷下来的兄弟呢,无冤无仇,无冤无仇!”
苟海阔将小白扶马车:“先去我那,我们取下行囊,护送公子一路西去,只是不知要去投奔哪国?”
鲍叔牙说:“先去谭国吧,谭国空气好一些。”
老贺回过头看了看那群人仍在缠斗,气得直喊:“我们都走啦,你们搁这儿慢慢打吧!”
劫道的好汉纷纷跳出圈外,反应慢的又挨了几下。留下那白衣汉子站在那里茫然若失,他们都投降了,成了一伙儿的了,我该怎么办,这个月的佣金还没跟我结呢。我武功这么高,总不能为了这点钱也投降吧,可那是我应得的汗水钱呐。这可真是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