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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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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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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野传》连载

第五十三章 土广王

“私为木,公为林,无私则无公;私为木,公为林,有私自有公;私之不存,何以公为?大王,一定是先私而后公,有私才有公呀!”杨朱越说声越大,眼泪也汗水一样地流。

“你这话不对!你这话我不能同意!”嵇灰板出严肃的表情,“公之不存,私将焉附?国之不存,民将焉附?当然是先公后私,先国后民!大王,可别听这个外来人胡言乱语,乱了咱一贯正确的纲纪。”

“是私之不存,公将焉附吧?”杨朱仰面一吸,鼻涕回去了,眼泪也回去了,抖擞精神骂曰,“没文化的东西,也配跟我咬文嚼字!知道附是什么意思吗,什么是什么的根基,一是十的根基,还是十是一的根基?你再说你不是傻逼,我操你妈!”

看热闹的人已经满怀期待地看过来了,素日与嵇灰不和的,脸上更是挂满笑容。

嵇灰黑着脸,强忍着火气沉声道:“不要这样讲话,你也是有妈的人!”

“生出你这样黑白不辨的畜生,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操也罢,改主意了,我不操了!”

嵇灰看了一眼大王,大王正兴致勃勃地欣赏。再用余光打量四周,已有人笑出了声。嵇灰的脸一会儿黄中带绿了,一会儿绿中带黄了,仿佛一道闪耀的彩虹,都不知露出啥颜色好了。嵇灰绷紧脸再不发一言,冲上前揪住就打。杨朱自然不能干站着,两人撕撕扯扯才打了两个来回,早被人拉开。太常贺亭山上前一步:“哇呀呀——呔!朝堂之上,多么庄严肃穆!尔等竟然学起市井小儿的形状,成何体统!”说完,又晃了晃脑袋。

嵇灰哇地一声哭出来,嚷道:“我妈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我妈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一面还要上前厮打。

“死得好,谁叫生出你这样的狗东西来!”杨朱掸掸袍袖,“还打不?要打咱出去练练!”

“好了!”土广王坐直身子,两袖往前甩了甩,“今天大家辛苦了,朝堂上有一点争执也挺正常,这样的话我们组织才有生命力!大家都是年轻人,有点狼性也是好事!公不公私不私的,先搁下不谈,今天咱们还是谈谈吃素与杀生的问题,好吗?就不要再发散了,要聚焦,要收敛!乌大江,你先来。”

太宰乌大江置若罔闻地站在原地,看热闹留下的余韵仍未抹去。

“乌大江,乌大江!”土广王又喊了两声。一旁的贺亭山冷冷地看着乌大江,正想要不要参他一个谩上之罪。礼部侍郎金德峰上前两步,凑在乌大江的耳边大喊:“太宰大人,大王喊你呢!”

乌大江眼皮一抬,慌忙忙转过来朝着土广王的龙椅跪下:“哎呀呀,老臣年纪大了,耳聋眼花,大王您刚才喊老臣了吗?不知有何事差遣,但请大王放心,老臣一定不辱使命,拼死也要上交一份满意的答卷!大王,啥事呀?”

“问你,吃素,算不算杀生!”

“吃醋,蘸花生?”乌大江摇摇脑袋,“大王,老臣年迈无知,只听说吃花生蘸醋,从未听说过吃醋蘸花生哩。兴许是醋泡花生一个时兴的叫法,老臣回去再确认一下。大王,嘿嘿,大王,嘿嘿!”

“滚滚滚,滚一边去!”总给老子玩这套!土广王龙椅上坐了两月,每日勤政开朝,已经找到感觉,很有信心了,不就君临天下嘛,你来你也会!大臣再刁钻,也是可以当面呼来喝去的,谁敢不服?“贺亭山,你来说!”

妈的,要不我也装聋作哑?贺亭山正犹豫呢,土广王等不及了,大喝一声:“说呀!”

“这个东西嘛,不说大家也知道。杀生呢,指的是,啊,啊,是说呢,啊,采用各种工具,通过各种手段,在特定的时候,或者有需要的时候,啊,将一个生命终结掉。这个过程呢,可能是正义的,也可能是非法的,或者呢,谈不上犯不犯法,约定俗成,见惯不惯了的。至于吃素,”贺亭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的人喜欢生吃,洗洗剥了皮就塞嘴里,咔吧咔吧的,啊,哈哈。有的人呢,喜欢切成片呀,切成丝呀,放点油盐,炒一炒,煮一煮,是吧?啊,我觉得呀,在过去十年全面建设清平旗帜过去化鲁国、以鲁国式此刻化全面推进大鲁民族升华的新的伟大征程上,新时代思想承担着重要的使命,有着无限的可能性和广阔的发展空间。大家都是发展的生力军,代表着鲁国的未来。只有大家伙团结起来,咱们的伟大事业才可以形成长江后浪推前浪的生动局面。鲁国的丰碑从无到有,稳步向前,取得了令人注目的伟大成就,显示出各界苦力对时代使命的自觉担当,扩展了新时代事业高质量发展的新路径、新赛道、新动力。我们期待朝野同仁们胸怀各种大志,将自己的理想融入大鲁民族伟大复兴的壮丽事业中,以饱满的热情自觉深入生活,扎根大王,勇于创新,开辟更为宽广的辉煌道路,啊,谢谢大王,谢谢大家!”

这孙子说的什么?土广王愣了好一会儿,想骂还不知从哪骂起,这孙子!今日就不骂他了,下次找机会再给他点颜色。土广王伸出的手指正不知落在何处好,刚当上带书顾问没几天的杨朱又来表现了。

“大王,毫无疑问,吃素就是杀生!”杨朱一说话就要来回走动,“诸位就算没炒过菜,也见过别人炒菜,蔬菜入锅那吱的一声,不正是它们受疼不过发出的哀嚎么?辛丑大旱,庄稼和菜都枯死了,是不是?是不是枯死了?要是它们没有生命,又怎么会枯——死!呢?有生命却被斩杀,不是杀生又是什么?”

嵇灰见所有人都不说话,似乎杨朱已得了真理,再无人敢反驳他,这还了得!嵇灰才要张嘴,忽见大将军庆父嘴角滑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这才想起大事来,暗叫一声哎呀,尽和这玩意斗气,险些忘了庆父。庆父哇,你个狗贼!

嵇灰转向庆父,脸上铺了一层友善的笑容:“杨顾问所言,大将军以为如何?”

庆父摇摇头,抬起手又摇摇头,放下手再摇摇头:“我一个掌兵的粗糙人,哪里比得杨先生搞哲学的,举世闻名不说,还深得大驸马信任,比不了比不了,不敢妄言,岂敢岂敢。”

“那大将军的意思,一定是赞同杨顾问,认可吃素即杀生的咯?”

庆父两手抬起乱挥:“可不敢乱讲,我从没这样意思,你硬要扣我帽子,这帽子我可不接!”

土广王眼中看着庆父,心想他何时变得这么没种了,又想他和哀姜做爱时是不是也这副德性?土广王站起来:“众卿听我一言!秉着有会必议,有议必决的一贯方针,今天咱们必须得出一个结论。谁也别想躲,都表明态度,不然就是抗旨,到时就别怪认真!”土广王转换语气,客气地,“二弟,你先来,给他们做做表率!”

庆父很想摇摇头,因为他的头晕得厉害了:“大王您的意思是,我们必须在这个会议上作出,不然就会受到惩罚?”

土广王点了点头:“正是。不能让这个问题继续拖延下去,时间不紧不慢地往前,已经到了非得出一个结论不可的时候啦。”

庆父微微皱起眉头,看了看杨朱又看了看嵇灰,最后看了看大家,所有人的脸上都镌刻着深思熟虑。庆父想了一会儿说:“我认为我们需要更多的讨论和思考。这个问题涉及到很多方面,我们需要考虑到每个人的意见和观点。”

土广王便露出失望的神色:“二弟,就不要再拖了嘛,如今全国都在为这事吵得天翻地覆,再明确不给个定论,七十年前的事怕是要重演了!”

杨朱连连点头:“大王这次的看法我很同意。咱们这些为官的,不能只吃干饭!”

庆父擦了擦汗水,坚定地:“我认为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和讨论,不能匆忙作出决定。”

土广王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还说你不在拖延时间?这又不是玩女人,时间越长,越显你牛逼!”

什么话,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个人他是疯了吗?不过玩了几下你老婆,她情我愿的,而且还是真爱!怎么地?我就和你老婆睡觉了,怎么地?想弄死我是吧,来呀,好的呀!杨朱这傻逼也跟着起哄,你他妈一个新来的,就这么着急表现了?一会儿怎么死都不知道!你说吃素是杀生,老子偏说不是杀生!

“大王取笑了,答案我心中一早就有,本想着再捂一捂,怕太早说出来大家笑话。既然大王硬要我抛砖引玉,那也由不得我害怕,只好直话直说啦。我认为啊,这个吃素,绝对不是杀生。为什么呢?”是呀,娘的个逼,为什么呢,杀不杀生关我何事,你们通通死光也不关我事,哎呀,为什么呢,“诸位,为什么呢?其实答案很简单!”快想,快想,要是曹刿在就好了,这逼崽子脑筋快,啊,如果我是曹刿,我该怎么说,我该怎么说呢?曹刿呀曹刿,你会怎么想,妈的,曹刿,曹刿,“曹刿,曹刿,”庆父已经意识到自己将曹刿两个字嘟囔出来了,忙跟上说:“因为曹刿曾经跟我说,吃素算不得杀生。他还说不止吃素不算杀生,就连吃肉也算不得杀生。因为吃的时候,那肉已经是煮熟的,没有生命的了,要说杀生,屠夫厨子才真正杀生哩!”庆父说完,笑嘻嘻地,仿佛曹刿附身。

“这是曹刿说的,那你的意思究竟如何?”嵇灰拿出笔,愣愣地看着庆父,势要记下如山铁证,让你他日翻不了供。

“我觉得曹刿说得很对,我完全认同。还要怎样?吃肉不管吗?只问吃素算不算杀生?说了呀,不算,不算杀生,不算杀生!”庆父耐性耗尽,几乎就要咆哮了,说完狠狠瞪了嵇灰一眼,脸转向别处,连土广王都不想理。

“我看这样,”土广王又站起来,声音颇洪亮,“大将军和杨先生你两个站到前面来,众爱卿,都过来,大将军和杨先生都表明立场了,大家也站站队,支持哪边站哪边去,抓紧时间,只要是或不是,原因啥的就别絮叨了,来,都抓紧!嵇灰,嵇灰!”土广王见嵇灰兀自站着不动,便喝道,“你不用站队吗?”

嵇灰这才一惊,毕竟是朝堂上,该装还得装,没想到庆父后面竟站了这么多人,嘿嘿,你们就等着遭殃吧!嵇灰又为难了,庆父那头自然不能去,但是这个杨朱刚还那样羞辱我呢,我怎好还站他的队!哎呀,这可为难死我了。

“快点!”土广王又在催。嵇灰眼一闭,走入杨朱的队列。杨朱恶毒的声音又响起:“正经大义分不清,吃荤吃素你倒拎得清,蝇营狗苟的东西!”

嵇灰涨红了脸,只假装没听见。

土广王见文武列队已毕,便从龙椅上站起身走下来,转身命常如海:“常公公,请佛祖!”

常如海拂尘一甩,高唱:“请佛祖!”

文武忙回头看,却见二十几名粗壮武士抬了一尊大佛进来,高二丈,腰围一丈八,方脸厚唇,头顶一百零八个疙瘩,庄严神圣。龙椅挪开,佛祖放下,土广王领着众文武烧香磕头已毕,乃祈祷曰:“阿弥陀佛,天灵灵,地灵灵,吃素算不算杀生,佛祖显灵告一声!”手捧两个月牙儿似的木片片往地上一扔,两片都趴着。常如海便高唱道:“佛祖教导我们,吃素也是杀生!”

哈,这常如海工作干得漂亮!土广王转过来,拉长脸:“若非佛祖显灵,我竟不知大鲁干部队伍竟混进了这么多——嵇灰,这叫什么倾,左倾右倾?——这么多右倾分子,来人!”土广王抬手指了指庆父为首的这一溜文武,“送到西城大牢,择日细审。”

好,嘻嘻!土广王十指翘起老高,双掌合拢对搓,渍泥纷纷地落。先找个由头让你背着,再卸了你的名头,再罢了你的官职,再撤了你的爵位,搞臭你,搞死你。嘻嘻,好!“散会!”

土广王乐滋滋出了永欢殿,才进息痒宫,冰冰就迎了出来:“这么才来,老心医都等着急了!真是神医呢,替我和纠纠把脉问诊,哎呀,真是不看还则罢了,一看全是毛病,你快来,快来!”

“老新医?不是中医么?我就腰疼,让他推拿推拿,拔拔罐,灸一下就行,不用太费事!”

“不是中医,中医已经过时啦,这次请的是心医,心理的心!什么病怎么治咱就听大夫的。纠纠,快起来,让大王哥哥坐!”

公子纠慌忙起来,弓着腰笑道:“大王辛苦,吃了没?”

土广王坐下,伸出手,一面打量老心医。说老也不算老,就是一头的黄毛,眼珠是碧蓝的,高鼻陷眼,这不是西洋鬼子吗,怎么也学咱们号起脉来了。老心医三根手指搭在土广王的手腕上,一面问:“哦,您是大王?嗯,好,大便怎么样,什么颜色?”

“我不知道啊,一拉完就给端走啦!”土广王心说我腰疼你问这干啥。冰冰上前笑道:“有点黑,稀的,总不成型。”

“哦,舌头伸出我看一下。平时喜欢喝热的还是凉的?菠菜爱吃吧?嗯,小时候性压抑了!冬天尿完会哆嗦吗?换只手!早上起来还有晨勃吗?阳气不足!眼涩汗粘,阴液不足!气血两亏,阴虚阳弱,很严重的俄狄浦斯情结。你的内心呀,埋着一股杀父奸母的执念,到底是小时候性压抑了,少年时不怎么运动,精力无处释放,成人后又纵情声色,可惜啊,可惜!我给你开两个方子,第一个是滋阴的。熟地黄四钱,滋阴补肾,君药也。山茱萸山药各三钱,知母黄柏各两钱,臣药也,配合熟地黄滋补肾阴。吃?不吃!晚上抱在怀里睡觉即可!第二个不补阳的,君药附子,臣药人参干姜,佐药甘草白术,各一斤。辰时煮水泡澡,另派一对男女于眼前交合,可以撸,但不能射,射了就完啦!如此朝发阳气,夜养阴水,阴阳调和,三年可望恢复到你这年纪正常的状态。”

“三年?”土广王瞪大了眼,“三年看别人玩,撸而不射?你开玩笑呢吧!”土广王拂袖转身,令左右将人打出去。

老心医抱着头匆匆而去,一面还说:“别不信啊,一切都和性相关哩!”

“洛依德佛,洛依德佛!”冰冰追了两步,回头埋怨道:“大王你这是干哈呀,人家好心好意的!”

土广王撇着嘴笑道:“知道他好心好意,我才让打出去。要是坏心坏意,九族都给他灭了。”

公子纠也笑:“那是,那是,要不说还是大王思想利索,爱民如子,威震人寰呢!”

冰冰撅着小嘴道:“就会吹牛,他只身来到咱们这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上哪儿找九族给你灭去?在鲁国你一手遮天,出了鲁国还不知道算个啥。别看你现在人模狗样,要是没了大王这个身份,谁还怕你,谁还会听你的!”

土广王哈哈大笑,上前一把搂住冰冰:“就喜欢你这股劲儿!”

“不要,干嘛呢!”冰冰扭动腰肢意欲挣脱,渐渐地又迷离起来。土广王一把将其推向公子纠:“你们玩,我试试撸而不射!”

真是快乐不知时日过,一眨眼又是谷雨时节。这一日土广王正在园中遛狗,三品带书顾问杨朱夹了一本书匆匆走来,老远就喊:“不好了大王,不好了大王,饿死人啦,我们国家它饿死人啦!”

大王的狗正抬起腿对着树滋尿,被杨朱一咋呼,那斜斜的水柱戛然而止。那狗呆了片刻,仍尿不出,便放下腿不高兴了,看看杨朱又看看土广王。土广王也就不高兴了,沉下脸骂杨朱:“哪里不饿死人,再大惊小怪头给你打扁了信不信?”

杨朱还要开口,早被两旁武士叉了出去。土广王蹲下来爱怜地拍了拍爱犬的脑袋:“卡尔乖,回去找妈咪吃骨头棒棒。”一抬头看见宋冰冰了。

宋冰冰倚着一名粗壮宫女,笑着说:“一早就听说饿死人,到如今才传给你知,可见还是小道消息跑得快。”

土广王苦笑道:“好端端怎么就饿死了呢,吃饭都不会了么?”

冰冰叹道:“你呀你,不愧是做大王的,对民间疾苦半点不知。有饭吃谁还能饿死?”

“粮食没啦?”土广王疑惑道,“去年秋天不是说风调雨顺,谷仓满满的,这么快吃光啦?”

“本来是够吃的呢,前阵子你们在朝堂上不是给吃素是杀生定了性吗?我听说啊,下面基层的官吏就雷厉风行了,把辖下百姓的蔬菜粮食一股脑收了,只准吃肉,五谷杂粮一律不准吃啦。那粮食堆成山风吹雨淋全坏了。富人家有肉吃,穷苦人家除了易子而食,还上哪里找肉吃去?可不就饿死人了!”

土广王听了,跺足道:“吃素杀生,吃肉岂不更是杀生。哪有只让吃肉不给吃素的道理,可真够蠢的!这不是坑我吗,这不是陷我于不义嘛!”

“可是那天佛祖只说了吃素算杀生。”冰冰说完盯着土广王。土广王听了,怔怔无语,唯仰面叹息,叹息罢又急痛攻心,兼之连日驰情释欲,几下搁在一起可就病倒了,连着七日不朝。

到了第八日,土广王心中放不下朝政和受苦百姓,挣扎开朝理事。常如海还没开口,杨朱第一个跳出来:“饿死人啦,饿死了好多人呀,大王,我们有罪,我们罪莫大焉,历史会记住我们的,后世会指着咱的坟头骂的,这可如何是好!”说着大哭。

土广王脸色本来就欠佳,这下更难看了,黑着脸一言不发。满朝文武都一言不发,只有杨朱的哭声响彻大堂。嵇灰缓缓走出来:“天气不好,是要饿死些人的。饿死一成本不算多,奈何咱们大鲁人口多,一成下来,也不少哩!唉!”众人听了,都点头称是,纷纷说天气确实不好,太常贺亭山颤巍巍走出来,心长语重:“老天降灾难惩罚大鲁,如今只好高筑天台,向上苍祈福!老天保佑,佑我大鲁风调雨顺哪,大王!”说着跪倒,伏地不起。

“佑我大鲁风调雨顺!”众都跪倒,伏地不起。

只有杨朱止住哭声,愤然道:“哪里是老天降灾祸,分明是——”

“住口!”土广王喝道,将将此人剥去衣裳,送进大牢,休要让他在此胡言乱语!”目送杨朱被拉下去。土广王颓然坐下,眼神因涣散而呆滞,说道:“既然是天气不好,那就依太常所奏——也只好这样了。但是天气无情人有情。赈灾的事情,也同步搞起来。”土广王伸手指了一圈,最后落在太宰乌大江,“就你吧!寡人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都退了。”

众文武面面相觑了会儿,有幸灾乐祸却假装忧心的,也有幸灾乐祸一时没掩饰住都形于色的,也有嫉妒太宰乌大江又承接了肥差的,各怀心思陆续散了,回到各自岗位竭力为百姓服务不提。只说常如海见土广王歪在龙椅上似睡非睡,待要提醒他小心着凉,又怕吵醒他招来雷霆之怒。这小逼崽子,做太子时还没这么可恶,都快赶上他爹了!

常如海两难时,大门口人影一扇,摇摇摆摆走进一个香喷喷的女人,细看非是旁人,正是大鲁国的王后夫人,哀姜是也。

“老奴恭迎王后大驾!”常如海心想,这婆娘真不懂事,妇人家家的,怎好直闯永欢大殿!来得正好,我这么一喊,那小王八蛋就该醒了,别一会儿肚子疼又怨老子!

土广王果然睁开眼,脑袋继续歪着,斜斜地看哀姜。哀姜站定,冷冷地看土广王。

“咋?”土广王一开口就觉得自己输了,她来找我,应该她先开口。

“我母亲死了,我要回齐国,奔丧。”哀姜的语气仿佛咋暖还寒的春雨,雨点似根根银针,每一根针都饱蘸了天底下最冰冷的语气,扎向虚弱的土广王,“你要一起吗?”

“不一起!”土广王吓一机灵,竖直脑袋,想起了他爹。

“一起吧!”

“不一起!”土广王脑袋抬起一只手驱赶哀姜,“走,走!”

哀姜非但不走,反往前走了一步:“那就让大将军陪我去。”

土广王缓缓调匀呼吸,开始发出反击的嘲笑:“他没空,他要坐牢呢!”

哀姜胸脯起伏着,看得出愤怒正在胸腔里奔腾:“他要是另一只眼也瞎了,我跟你鱼死网破!”说着甩屁股而去。

等哀姜转身出了门,土广王转过来问常如海:“怎样,我刚才凶不凶?”

常如海说:“哇日,老实得都不行了!”

土广王更觉得自己输了,心情沮丧至极。我为何总是干不过她,到底是为何?猛地肚子一阵翻腾,张嘴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土广王睁眼一瞧,吓得魂飞魄散,耳畔听得常如海一声大叫,跟着眼前一黑,活生生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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