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几声巨响,石蜡抬手按住心脏,带着惶恐四下观望,唯恐太吵惊着别人,最后又看了看太后庄姜。其实那声音唯有他自己听得见,旁人只看见他老脸通红,牙齿掉光而塌陷的嘴巴抖动着,白胡子一根根地,兴奋着:“太后真的以为我年轻时候很英俊?”
庄姜笑了,双眼弯成两钩月牙儿:“你何止英俊,还英姿勃发呢,谁看了不心动?”
“太后你又哄我。”石蜡乐得两眼发黑,坐在那都觉得天旋地转,“太后真会哄人!”
“你呀,你呀!”庄姜叹息道,“太不懂女人的心了!”庄姜背挨着靠枕,说完缓缓地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
石蜡小声地才喊了一声太后,一旁的侍女忙以手势止住他。石蜡会意,相顾左右,两名壮妇上前,搀着他蹑手蹑脚地起身,几乎是抬着出了颐天阁。上了轿,石蜡张嘴才要叹息,刚张嘴吸一口气进去,尚未呼出,就合了眼,假寐起来,年纪大了,累。
晃晃悠悠,石蜡似乎看见了青石铺就的街面,来来往往的人们几十年不变,两旁的小店,路边的小摊,他们都是老样子,唯独自己老了,老啦!到了国老府,轿子停稳,轿帘掀开,外面有人低低的声音喊他:“国老,国老,到家啦!”
我知道到家了,进去坐着和这里坐着又有何分别?都说老了享清福,可我的日子越发难熬了,白天晚上的睡不着,走走动还好,膝盖又吃不消,坐着犯困,正经躺下又睡不着,这日子太难熬了。我也没啥盼头,就稀罕每天跟太后说说话。哎呀,竟然说年轻时英俊,怎么不早告诉我,早知道我就是砍了脑袋也要,算了,算啦!为啥说我不懂女人呢?这话听着叫人心里挠得慌。都一大把年纪了,都快入土了,我真是老不害臊的,就是个不害臊的老不死的!要死太后知道我此时依然,依然,唉呀,她会怎么看我,羞死了,羞死个先人了!
“国老,下雨了,快出来吧,听话!”老仆石也薄在轿门外弓着腰,手背拖着轿帘,连央求带哄的,无奈又焦急。
我还不知道下雨了,我又不是聋子。石蜡听着雨点打在轿顶的声音,这声音是嘶哑的,不像打在瓦面反弹而出的那样清脆,轿顶是抹了桐油的棉布,能防点水,雨声却要钻进去,透下来,贴着头顶落入耳内。这声音,多像小时候和姐姐一起躲在荷叶底下呀。老了,老了,昨天的事总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倒老冒出来。这是在喊我回去,我这是要入土呀。
“国老,快出来吧,有人找,右公子来啦!”石也薄仍在催,好像还盼来了救星,带着一丝高兴呢。
“他来做什么?”石蜡不高兴地嘟囔道。
“国老,是我啊!”右公子也弯下腰,探头探闹地,“我是小职呀!”
石蜡仍在不高兴地嘟囔:“你来做什么?”
“国老,出大事啦!”右公子跺足道,“大王倒行逆施,太子命在旦夕。国老,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就靠您了!”
石蜡眼皮往上翻,每一滴雨落下,他都要寻出具体砸中的位置。石也薄趴在右公子耳根低语了几句,右公子犹豫片刻,又说:“就连太后,他也要动了!”
“他敢!”石蜡像条出洞的猛蛇,哧溜从轿里窜出,再看他已到了门前,一只脚正要迈进门槛:“他小子敢!”
石也薄引着右公子赶到会客轩时,石蜡已然端坐,见右公子进来,张嘴笑道:“我竟着了你的道,你小子不老实嘛,过来,过来,我细瞧瞧,你头发怎么也白了?”
右公子赔笑道:“国老啊,虽说在你面前是小孩儿,但我也年近花甲,是个老头啦,头发能不白吗?”
“连你都老了!你是老人了,我是老而不死,我是个贼呀!”石蜡伤感得老泪纵横,说哭就哭起来。
右公子向石也薄看去,眼神里是不知所措的求助。石也薄向右公子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作声,又向石蜡所在的位置甩了甩脑袋,意思让右公子看着石蜡。右公子便留意观察,只见石蜡哭了会儿,眼就闭上了,轻轻地打起了呼噜,片刻之后又惊醒来,举头四处张望,见了石也薄和右公子都在,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问道:“我又睡着了?害你久等!”说着摸了摸前额,都想起来了:“我竟着了你的道,你小子不老实嘛!太后他敢动的?他上位时承诺了,发了誓的,说了永不翻案,永不算前任的账!太子?太子的死活我不管了,我又没个儿子,我管它呢——谁,谁在说话?”石蜡慌张地四下乱瞧,明明听到有个声音在说话,依稀是从头顶上传下来的。那声音听得分明,分明在说“你不是有儿子吗,你的儿子呢?”说完还嘎嘎地笑呢,唉!耳朵又在作祟,又幻听了,听到那不成器的东西在埋怨我呢!石蜡抬手在耳朵边拍了拍,似要把这声音驱赶开,然后接着说:“我又没个儿子,又何苦干涉你们家的事!卫国的事我也管得不算少,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万事到头一场空,由他去吧!好人?太子现在是好人?大王年轻时也是好人,张嘴闭嘴为国为民,到如今你也看到了,一个德性,都是一个德性!我现在谁都不信,按下一个葫芦,浮起一个瓢,都是白折腾,没意思!除非你有十个瓢,相互制衡管束,有十个瓢吗?一瓢独大,你们就跪舔了。倒不怨你们,是天道如此!天道既如此,你还是顺其自然吧,由他去吧!”
右公子听了,半天不言语,国老说的没错,大王还是公子的时候,里里外外谁不夸他恭温有德,谁不称他宽厚识礼?这些年下来,大权在握,渐渐地腐烂了,邪恶了,原形毕露了。权力可真是害死人哪!现在哪里还有人性,整个就是一无赖。唉,唉唉,国老竟然不管了,国老是失望了,放弃了。可是我不能放弃,国老对太子没感情,我对太子有感情呀,什么国什么民的我也懒得管了,我只要太子安然无恙,只要他好好儿的,哪怕是逼着他做大王,哪怕是他做大王之后也变坏,也是值得的。我们不坏,自然有人坏,还不如我们坏,嗯嗯,就这么定了。做好人,也得老天爷答应,老天爷不答应呀!
右公子喃喃自语,连句告别的话都没和石蜡说,便自顾自地走了。石也薄觉得右公子的心被国老深深地伤害了,所以才失魂落魄地离去,心里过意不去,忙跟在后面把右公子送出府门,说了一堆赔不是的话,回来见石蜡又歪在椅子里打呼,便拾起一旁的薄毯子给他披上,转身出去。
“嘭!”一声巨响石蜡睁眼醒来,见四处无人,就以为自己已死,伤感了一会儿,等老泪像虫虫一样在脸上蜿蜒,痒痒的感觉提醒自己尚在人间。如此呆坐未免太荒废时光,看着外面渐渐黑下来的天,石蜡心莫名痒将起来,嗯,我要看看她去,不知黄昏的时候,有没有一个如花的美男陪在她身边。若没有,正好我去,不是说我英俊么,我现在只是老了,但我还是那个我,希望她能透过现在的我,看到以前英俊的我。嗯嗯,就像我能透过现在的她,看见以前的她。爱情,哦,不不不,太老了,不敢说,不敢说!嗯?怕什么?不怕,不怕!都快死的人,我还怕什么?去,勇敢一些,做自己!
石蜡站起来抖落披在肩头的毯子,晃悠悠迈出两步,下一级台阶,往外继续走,好了,不困了,一点都不困了,越看越清晰了,天还没全黑嘛,呆在屋里看外面,还真吓死人。
“国老何往?”
才走到廊下就听有人喊,石蜡扭过头来,见石也薄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追过来,扶着自己,唯恐自己一个跟头摔倒就地仙逝。“找她去,我还找她去!”说着手指了指颐天阁所在的方向。
石也薄知道石蜡又糊涂了,笑道:“国老,咱们刚不是从那里回来吗,现在天也黑了,慌张张跑去,妨碍太后休息,惊扰人家,就不好了。咱们明日再去,明日再去。”一面说一面强搀着往回走。
“我现在就要去,”石蜡挣开被抱着的胳膊,模样儿像是一个撒娇的小孩,“我就要现在去!”
“国老听话,咱们不去,咱们晚上吃面疙瘩,放两滴香喷喷的芝麻油——”
“我要去颐天阁吃饺子,我要去颐天阁吃饺子!”
石蜡迈步仍往外走,石也薄只好跟在后面紧劝:“国老啊,男女之间,食不连器,坐不连席,天黑不得相见,见面不可撩骚,礼也!”
石蜡勃然大怒:“什么礼不礼的,谁规定的,国家规定的?”
石也薄一惊,小心道:“祖宗规定的。”
“哪个祖宗?”石蜡说完嘴巴一闭,气从鼻孔出来,上唇的花白长胡子便随风抖动,“祖宗作规定时多大年纪,跟现在的我比如何?”
见石也薄畏缩不言石蜡更来气了:“规定都是为了防微杜渐,防的是那有贼心之人,防的是那有贼力之身!你看看我,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我是有贼心呢,我是有贼力呢?我不过就是一把老骨头!一把随时就散架了的老骨头,你还要这样对我,还要抬祖宗的规矩来管我,来怀疑我,来诬陷我,我这么纯洁的一个人!”说到最后眼泪下来,继而放声大哭,痛不欲生。
石也薄跟随石蜡多年,头一回见他这样,一时也慌了,心想不如算了,一直不答应一直闹,本来没什么,要传出去可没什么好话了,倒不如静默悄地去,悄默静地来,神鬼不觉,倒省不少事。
石也薄劝慰一番,又叮嘱几句,派人叫来一乘二人小轿,悄悄抬至颐天阁。轿子才落地,石蜡便自己跳出来,深一脚浅一脚往大门小跑而去。四周虽有灯笼,实则更显昏暗,石也薄抬腿要追,才迈出两步便跌了一跤,起来再看,石蜡已经进屋了。
太后庄姜正在内屋呆坐,想着心事。这几年来找我要诗的青年才俊越来越少啦!照理,我出身高贵且一直高贵,生得好自不必说,难得的是还有如此才气,老娘不天下第一,谁天下第一?老了就非得坐冷板凳,就得凉凉?老天爷对我实在不公,怎么可以让我一代佳人也像个庸人一样老去呢?竟然如此对我,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呀,连我也要老去了!
“太后夫人,国老来了!”小丫鬟话音未落,石蜡便蹦了出来。人还在暗处,声音早传来:“太后,夫人!匆匆一别,眨眼又是天黑,老汉心中辗转难平,想过来吃一顿饺子,可乎?”
“是小蜡蜡呀。”也不知何故,平时端庄沉稳的太后今夜忽然变的甜腻腻的,不再叫国老,破天荒地喊一个八十岁老汉小蜡蜡了,而且那声音,你听听,真叫一个嗲呢,哪里像八十岁的老太婆,分明是一个十八岁的怀春小姑娘,看来今晚,怎么说呢,连我都要觉得害臊了!
“快来,”庄姜接着说,“到我跟前来!”
石蜡几步上前,呆呆地立在庄姜面前,庄姜说,坐。于是坐,庄姜说不用那么远,就坐这儿,说着用手榻上拍了拍。等石蜡挨着庄姜坐下,庄姜又说,你看你,总不来看我,要来,还寻个借口,我们这儿什么时候吃过饺子,我只吃面疙瘩。
石蜡傻呵呵地,说,面疙瘩好吃,我最喜欢面疙瘩。
庄姜伸出左手,拇指和食指捏住石蜡的一缕白发,缓缓地往下捋,问,除了面疙瘩,还喜欢啥。
“还喜欢你——”石蜡脱口而出,别人听了还可,石蜡自己听了却吓了一跳,暗道该死,怎可如此放荡,忙加上:“——的诗!”
庄姜听了,眼睛又笑成两道弯弯的缝儿,说:“我年轻的时候,喜欢我诗的人,从这儿,排到哪儿了?排到南门口了?你说了不算,你个小丫头!那时你都没出生呢,喊老倭瓜来,她命也长,亲眼得见的人里,只有她活着。”小丫头答应一声出去,庄姜又说:“他们哪里是喜欢我的诗,只是看我生得好,喜欢我年轻时的身子。我的人不再好看,我的诗也就无人问津了,到如今仍喜欢我诗的,可见是真心。像你这么真心的,天下就你一个啦,我的老伙计!”
“我也不只是喜欢你的诗。”石蜡的声音越说越细,后半句他以为只有自己听见,偏偏庄姜也隐约听到猜到了,眼波流转,问:“那你还喜欢我的什么?”
石蜡低下头不啃声,只拿眼看不远处的一处灯光照不到之处,似乎那里有着无限趣味的玩意藏着,只要他一挪开目光,它们就会跳出来,不可错过似的。一定要死死地盯着那里看,嗯,我就是不看她的眼睛。
庄姜见他如此忸怩,更明白了,心就一点点地,像不再含羞的花一样绽开了。脸上的笑,也像被根棍棒插入并搅动的湖面一样,一圈又一圈地晕开。一口干涸了万年的死井,四壁开始泛出春潮,在这样的夏末秋初的夜里,积聚成势,暗暗涌动了。
庄姜的眼睛变得明亮,开始明眸善睐,开始顾盼生辉了。她脸上的皱纹一根根褪去,不再像老树皮那么粗糙暗淡,而是像西红柿的皮那么鲜嫩明亮了。脖子不再皱巴巴,软踏踏的,变得又长挺,光滑洁亮,像雨后的竹子。掉光的牙齿一口气的功夫又长出来了,一颗颗地,争先恐后地,唯恐位置被挤没了呢。塌进去的嘴唇又因为有东西包裹而再次鼓了起来,漏齿一笑,唇红齿白。鼻子是小巧的,像湖面隆起的一座小岛,又像含苞待举的小鸡鸡,随时会站立起来把人吓一跳似的。还有什么?骨骼生长的啪啪声惊动了石蜡,被惊动的石蜡还看到了什么让人头晕目眩的东西?天哪,她的胸,像两捧急速发酵的面团,越来越大,越来越高,越来越挺了。石蜡不敢相信眼前所见都是真的,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戳进去,又给弹出来,再戳进去,还是弹回来。是真的,所见为虚,弹出的力度是实实在在的,是真的!这张脸,不就是六十年前的那张脸么!
伟大的智者曾经说过,一个男人坐怀不乱彬彬有礼时,那是因为他的对面的人还没能够让他失去理智,而当对面的人是一位绝色佳人,那么他就要蠢蠢欲动,不达目的死不罢休了,什么尊严,什么道德,哪怕将美人揉碎至死,哪怕事后自己立马掉脑袋,也是要上的,一定要上的,最好是玉石俱焚,能和这样的美人死在一起,实在是梦寐以求呢。
石蜡的手戳完没有收回去,随即化指为掌,由点向面展开全盘接触,轻轻旋转,暗暗挤压,嗯,就是这样的。石蜡知道这胸脯的主人正眼带桃花,娇嫩欲滴地看着自己,却不敢把眼光迎上去。我不要看她,要是一看,她改变主意了呢,一动不如一静,嗯嗯,且让我全心全意地抚摸你的胸吧。
“太后,倭嫲嫲来了。”小丫鬟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石蜡像是一个在假装梦游的人突然被放在太阳底下,讪讪地缩回手,才要站起来,却被庄姜拉住,拉进怀里,岔开两腿,像一股粗绳将其环绕,使其逃无可逃,遁无可遁。
庄姜问,她来做什么?一抬眼见老倭瓜近在跟前,放软语气问,你来做什么?——她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喊老倭瓜来,哪里就放在心上,早就忘了,谁想小丫鬟把一句信口开河的话当成正经事给办,且办得很好呢。
倭嫲嫲只愣愣地看着庄姜,半天才囔囔道:“我这又是在做梦了,梦里王后夫人总是这样光华照人,永不掉色。王后,奴才想你呀!”倭嫲嫲又看了看趴在庄姜怀里的石蜡,摇头苦笑,说:“你看我做的什么梦呀,花儿一样娇滴滴的庄夫人,怎么能和这样的遭老东西搂在一起,想不到我龌龊不堪,竟做了这样可耻的梦,该打,该打!”说着给了自己两嘴巴,听得石蜡心惊肉跳,庄姜也羞红了脸,松开两腿放出石蜡,坐直了身子干笑两声道:“我们正在谈论诗句,为了让国老对终风且暴这一句有直接而透彻的认识,我特意让他亲身参与一下——手之所抚,腿之所缠,皆句中精髓也。国老,你可要细细揣摩,用心体会。”
石蜡听了不住地点头,叹道:“夫人的诗,只从字面儿上就已精妙绝伦,蒙夫人垂爱,领蜡直入意境深处,纵有万语千言,也不能道出妙之万一。实在是好诗呀,好诗!”
“翠屏,”庄姜吩咐道,“倭嫲嫲年纪大了,且尚在梦中,搀回去,好好照顾,都下去吧。下一句诗更深奥,哀家要和国老好好谈谈!”
“那面疙瘩——”翠屏想起太后还没吃饭,故如此问。话未说完便听太后斥道:“有人听哀家谈诗,还吃什么面疙瘩!”
石蜡亦哈哈大笑,摇头道:“有诗谈还吃什么饭,王后夫人,您这么有文化,身边的小丫鬟却对文学没有一点热忱,真叫人心痛咧。”
庄姜看着翠屏等人面带愧色,扶着倭嫲嫲鱼贯而出,连门都没人关一下,不由得怒道:唉,门一关!
石蜡早跳下榻,嘴里道:“我来,我来!”小跑着把两道门都关了,闩了,还不忘加上顶门杠。喜滋滋回来:“夫人,下一句怎么解?”一面说,一面自己上了塌,弯腰拾起庄姜的两只脚,一边一只架在自己的腰间。
庄姜两脚一勾一带,将石蜡拉得失去支撑,一头栽在自己软扑扑的肚皮上,肚皮发痒,人先笑起来,而后道:“谑浪笑敖,谑,调笑也;浪,奔淫也;笑,心开怀;敖,身舒畅。此四字者,柔中带刚,粗暴又包含温情,坚硬而不失缠绵,是相爱之人最愿一同摸索抵达的至高处,国老,你可懂得?”
石蜡并不答话,只推开庄姜的腿,站起来说:“刚有两只蚊子,趁我不备咬断了我裤带儿,我现在只要这样一站起来,裤子就这样掉下去了,你看,是不是掉下去了?”
庄姜一言不发,静静盯着某处,单手托腮,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石蜡顺着庄姜的目光低头一看,也悲从中来,叹息曰:“赳赳老枪,久别疆场,大战当前,魂兮去了何方?壮士归来兮,猛士归来兮!”唤了半日,更无动静,遂无地自容,掩面而泣。
正哭得伤心呢,一只温柔的小手伸过来,要不说女人就是男人的命。软绵绵的手在会阴深沟处轻轻一划,垂垂老矣的命根子就一激灵,仿佛一只沉睡的雄狮被唤醒了。心脏和白天砰砰地不同,现在是砰砰砰砰地了。石蜡张大嘴呼吸,他的心脏需要更多新鲜的空气,好完成砰砰砰砰地泵动,头晕了,腿软了,四肢八骸的血都被抽至心脏了。热血在心窝窝转了一个周天,底下阀门打开,一道旋涡急速下沉,经过小腹,冲入命根,看,小鸡鸡站起来了!
就在入港的紧要关头,房子的四面墙壁皆轰然崩塌,顷刻间冲入无数白盔白界的兵卒,右臂上皆套着宫廷贞洁检查司的红袖章,红底白字,圈圈里一个小篆的“贞”,该队伍自祖宗建立以来,一经出动,就没有扑空的时候。所以后宫上至太后王后,下至丫鬟婆子,养尊处优,天地不怕,唯独听不得贞洁司的人来请去协助办案。
“呸!”带头大哥姚红桥拨开众人,走至中间大骂:“吃饱了没事,你们就给我找事!”说着腰间抽出一根软软的小皮鞭,于两人的屁股上抽打三下以示惩戒,又命人摆香案,烧纸焚香,肃穆禀告:请祖宗放心,江山不灭,反淫不止。取来反淫贴,于二人脑门上贴牢,撕下外面一层膜,铜钱一般大的“淫”字留下,不只是看上去触目惊心,且有神奇的功效,半年之内再有邪念,必会头顶冒烟,私处流血而亡。半年之后字迹自行消退,也就不复有管束力了。
贞洁司的人忙完散去,丫鬟婆子们才从坍塌的四壁围过来,众人只顾埋头收拾,都不敢抬头往这边来看。
“是谁?”庄姜站起身,缓缓走至中央,瞪起杏花眼,峨眉倒竖,“是谁通风报信,是谁胳膊肘往外拐,是谁?!”不由分说,将上上下下二十几口人挨个打了一遍。众人皆跪地哀求,都言只知自己忠心无二,却不知叛徒是何人。庄姜雷霆万钧,下人哀嚎遍地。石蜡坐在一旁十分苦恼,忽然想到万一不是颐天阁的人告的密,而是自己手下的人呢?又想起晚上来时石也薄百般阻挠,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是石也薄干的好事。石蜡霍地起身,光着屁股蛋蛋大步而出:好你个石也薄,看老子怎么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