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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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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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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念一条河》连载

第三十四章 凭窗赏西湖

已形成了一种习惯,常驻足于居室的北阳台,赏玩西边不远处的西湖——本名城西湖,又名沣湖,淮河中游大型湖泊之一,而非杭州西子湖也,——久久恋恋不去。

我居住的一栋楼房与另一小区的楼房有几十米的间距,就像有意开了一扇窗,让我足不出户就可凭窗观赏一处美景,一幅图画。

西湖与我的居所直线距离仅有五百多米,它的一肌一容、一笑一颦,本来可以毫无遮掩地暴露于我的视线之内,但是中间隔着一条圩堤,堤上生长着高高的冠杨树,就像为西湖设了一道绿色屏风,或者说是一挂珠帘、一个碧纱橱。透过冠杨树的枝枝叶叶看西湖,虽然不能见其全貌,但却别有一番韵味儿。在春夏季节树叶茂密时,西湖时隐时现,明灭不定,或摆动一下素手,或闪过一只媚眼,好似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半藏在一帘幽梦中,又好似一个调皮的孩童在和你捉迷藏,忽而东,忽而西,隐隐能听到他咯咯的笑声,但又不知道他到底藏在何处。当秋冬时节木叶落尽,西湖便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台,展示自己或素净或华美的面貌。时而一身淡妆,素面朝天,粼粼的微波缓缓荡漾,轻轻地,柔柔地,如同一个闺中女子悠闲地梳理着飘洒的绿云,又如一位娴静的少妇慈爱地抚摸着襁褓中的婴儿;时而艳妆浓抹,华彩焕然,夕阳与晚霞在浪尖上跳动,打鱼船与采菱船在波浪间起伏,整个的湖面是个动感十足的大舞场,像广场舞,更像华尔兹。秋冬之际的西湖最有层次感,近处很浓,温婉如碧玉,蕴涵极深;远处淡而明,闪闪烁烁,如新开的铜镜;更远处则迷迷茫茫,如梦如幻,与天边融为一体,像极了大画家笔下隐隐约约的写意画。

凭窗赏西湖,不是实体的触摸,更多的是无尽的想象,你可想象着“淡妆浓抹总相宜”,你可想象着“潭面无风镜未磨”,你可想象着“树阴照水爱晴柔”,你可想象着“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你可想象着“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反正,你可尽情地去想象与联想吧,你的思绪会飘飞得很远很远,时间的,空间的,真的如古人所说的“思接千载”“视通万里”。

回溯西湖的形成,虽然没有什么诱人的神话,但足以让你感叹造化的伟力。有关地质资料记载:第四纪上更新世,淮河形成以后,河道偏于现河道以南,城西湖系淮河支流,大致由西南向东北径流注入淮河。当时沿淮一带呈沉降状态,河流侧蚀作用强烈,使城西湖河道逐渐加宽。上更新世晚期,本区新构造运动具有自南而北翘起的特点,淮河河道逐渐北移并起着迂回侧蚀作用,便在地形低洼处,形成城西湖现今的“胃状”形态。很难想象,大自然以怎样的鬼斧神工创造了这一奇观,一月月,一年年,一点点剥蚀,一点点扩大。

眼前横在我的居所与西湖之间的圩堤,实际上只是整个西湖圩堤的一部分,它更见证了人力的奇迹。翻开史志,就可以了解到:宋绍兴五年(公元1135年),黄河夺淮,民筑高家堰,致淮水宣泄不畅,水位上升,城西湖内开始有积水。明万历末(公元1619年前后),关洲水涨横流,倒灌入湖,西南沿岸十数保受灾。清雍正七年(公元1729年),知县张鹫筑关洲口土埝,拦截淮水。乾隆二十二年(公元1757年),筑淮堤西自三河尖,东至任家沟……民国6年(1917)霍邱修筑河堤,并堵塞龙窝口、新河口及其他支口。特别是在伟人毛泽东“一定要把淮河修好”指示的指引下,西湖及沿淮筑堤工程如火如荼,仅西湖周边就兴建长堤160里。我年少时,在距西湖百余里的南方家乡,每到冬季,村民们都肩扛铁锨,挑着稻草、棉被,带着干粮,或推着独轮小车,徒步北上筑堤修坝。我面前的这段堤也许就是当年我的村民筑起的,这一排排冠杨树也许就是我的村民栽种的。今天想来,仍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还有,这西湖的变迁,更为它涂抹上一层传奇色彩。起初,经大自然剥蚀之后,西湖成了水来成湖,水去成滩的沼泽地,据说当时湖内无耕地,芦苇、荻柴和野草丛生。解放后,实施治淮工程,西湖列为淮河中游四处蓄洪区之一,以调节淮河洪水,保证下游城市、矿区、铁路等安全。上世纪60年代中期“以粮为纲”,“备战、备荒、为人民”,南京军区派来两个师的部队围垦城西湖,与当地民众一道建城西湖农场。我在县城读师范时,每天清晨听到嘹亮的军号声,到驻军师部大礼堂买军需日用品时,总看到军人排着整齐的队伍下湖去播种或收割,有一次陪外地同学去湖里看当兵的老乡,见装满麦粒的军车行驶在田间的水泥路上,车顶上坐着肩搭毛巾、满脸黝黑的战士,开口一笑露出非洲黑人似的大白牙。上世纪80年代,湖区周围群众、基层干部、专家学者纷纷要求退耕还湖,国务院副总理万里“特为民请命”,中央军委主席邓小平批示“围垦部队应尽速撤出”,西湖开始蓄水还湖,这才有了今天一道独特的风景。

西湖的岁月沧桑,更为它罩上一层神秘的面纱,更增添了它令人想象的魅力。这其实正是我时常凭窗观赏、久看不厌的重要因素。

这不,它从历史的烟尘中走来,它从寂寞与喧闹中走来,它从淮河的文化脉流中走来,融入了今天和谐的小城生活、小城文化中。日前,连接县城与湖西开发区的跨湖高架公路已经修通;几天前散步,看见湖畔一家水上游乐公司已经挂牌;据了解,当地政府已经制定了环城西湖的远景规划。这一切,又为我凭窗赏西湖添加了新的想象内涵。

倚窗伫立,西湖风姿绰约。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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