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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川西之行，在黄龙，在九寨沟，在岷江之源，在羌藏村寨，我脑海里一直隐现一个字——禅。
上黄龙，突降大雨，众人身着雨披，走出索道箱就对着一片雾霭空濛张望，有人还在焦急地打探：“五彩池在哪里？”当得知“远着呢！”便叹口气回转索道站。更多的人还是为导游描述的五彩池所吸引，沿着栈道极速向前走。我和老伴跟不上大家的步伐，只好落在后面缓缓而行，不时驻足流连观赏。
雨中的黄龙，别有一番韵味。岚烟飘渺，群峰苍茫，一切都在雨雾的泼墨之中，隐隐约约的，如写意的山水画；在画面的正上方，有一白色的山头时隐时现，如同身着素装脚踏白莲的观音菩萨，从茫茫的天穹飘飘荡荡而来，同游说那是雪峰；透过漫上的雾气俯瞰谷底，一切都浮现在虚幻的世界里，有异样的色彩在闪闪地跃动，梦一般，诗一般，那就是五彩池。待我们立在五彩池观景台的时候，雨已经停歇了，皑皑雪山如明镜初照清晰地亮相于头顶，远远近近的翠岭如新浴的美人，腰间飘起蝉翼般的白丝带，而山谷的流水轻柔地抚摸着一个个小池，留下五彩的斑斓。当我们下行到半山时，有山寺静立道旁，没有钟鼓之响，也无诵经之声，一切归于清静的自然，超脱于喧闹凡尘，给人一种只可意会的禅意。出黄龙景区大门回望“人间仙境”的广告牌，我倒以为黄龙是仙境，更是禅境，唯有禅心，才能入境。
九寨沟的水，也是富有禅意的。作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世界遗产，这里群山、雪峰环绕，逶迤60公里的河谷地带奇水荟萃，遍布大小湖泊、瀑布群、钙华流、泉水湍流，从入口往上有盆景滩、芦苇海、双龙海、火花海、卧龙海、树正群海、老虎海、犀牛海、诺日朗瀑布、珍珠滩、金铃海、五花海、熊猫海、箭竹海、天鹅海、芳草海、五彩池、长海等等，所以游者多是来玩水的。九寨沟水量丰沛，但并不恣意横流，它们或毫不声张地，在林间脉脉地游移，婉婉约约，低回温润，如小提琴奏出的轻柔的乐曲；或蓄为一潭，俗名为“海子”，清洌如天镜，将山上的翠树倒映其中，把水底的古木全景呈现；或飞动成瀑，凭高低地势悬挂为水帘，落下后溅出一挂挂的佛珠、一堆堆翡翠……总之，九寨沟的水随“缘”而生，随“缘”而变，不恃自我，不耍性子，不违天性，不汲功利，就像佛家所信奉的“空”，“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正因为有此禅意，九寨沟的水才是灵动的，多姿的，善变的，也才有了让人玩味不尽的魅力与神韵。
我们这次西游是由岷江溯流而上的。从合肥坐动车去成都经过宜宾时，就见一片汪洋的水流，那就是即入长江的岷江。第二天驱车往川藏高原时，路边山崖下有湍流飞溅，逐浪奔涌，导游告诉我们那是岷江的中游。车往上行，水流渐渐趋缓，仅有脉脉细流，时有河床被泥石流掩埋大部，有好几处居然寻不到江水的影子，只有乱世悄然。而我们在黄龙、九寨沟又看到清粼粼的山泉水顺势而下，自然会想到岷江下游一定是水漫堤岸了。第三天，我们来到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之巅，在立着“江源圣地”的巨石旁寻找着岷江源头，结果只在不远处的低洼地带发现有涓涓细水如蛇逶迤，原来下游那汤汤之水竟是源自这细细一脉。正如导游所言，进入佛土，你可以不信佛，但你不能不尊重佛，因为佛是虚无的，却又是真实存在的。大约这岷江之源也在诠释一种禅意——不必刻意去求得外在的物象，而应注重内心的体验——你心中有一条江，那条江就会永远在那里流淌，在那里澎湃。
给我们做导游的是四川国旅的女孩张砹，她毕业于阿坝师范学院，虽然很年轻，但是经验十分丰富，知识相当渊博，口才也是我接触的导游中最为突出的。一路上她滔滔不绝地给我们讲羌藏文化，讲佛教文化，旁征博引，信手拈来。她说，禅自本心，修禅就是修心，人们往往为物质的欲望所困扰，整天想着车子、房子、票子，却忽略了物质之外精神的东西。我也曾在翻阅佛经时看到“妙有”之说，意思是：一切众生都具足圆觉妙心，本当成佛，无奈为妄念、情欲等所覆盖，才于六道中生死轮回；如能顿悟自心本来清净，此心即佛，无须向外四处寻求。一切源自人的本心，修心是禅道，也是人道。
在高原藏族村寨，我们走访了一户藏民，客厅的柜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铜壶，先前导游就告诉过我们，这些都是禅寺所赐。藏民们一心向佛，每年都向佛寺有所捐献，以造福芸芸众生，每捐奉三万元就会获赐一只铜壶，谁家的铜壶多，就表明谁家的捐奉多。每个藏民都注重修炼本心，祈福众生，他们的寿命大都在九十多岁；老者不劳于家务，每天清晨便出门转山，转水，转佛寺，直到晚上才归来，当有一天不见他（她）回来，就表明已经升天了。由此可见其自我心性的修炼已达到了较高的禅界。
村寨的藏民导游最后把我们带到了销售银器的大棚集市，那儿一个个柜台里有一群像城里人一样经过脂粉修饰的店员，他们热情地接待游客，卖力地推销商品。开始，我还怀疑这样做有违佛教教义，甚至疑心陷入了“购物”圈套，后来记起梁启超先生所言，“佛教是智信不是迷信，是兼善而非独善，乃入世而非厌世”，佛经记载释迎曾教诲他的弟子“为佛弟子，可得商贩，营生利业，平斗直尺，不可周于人”。面对当今的市场经济，他们能够融入其中，这应该是不与向佛相乖的，只要他们执念于内心的修行。
西游归来，友人问感受如何。答曰：山美，水美，禅道更美。禅道何为？唯在修心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