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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一杯新春的六安瓜片，打开素净封面的《不争春》，茶香袅袅，萦我鼻翼，沁我心脾。
久仰程耀恺先生大名，时时在报刊上、网络上拜读先生的美文，总觉得品味不足，玩赏不够，不能解馋。先生善解我意，趁返乡祭祖之机，特意惠赠他的散文集《不争春》，这真让我喜出望外。
《不争春》是一本很厚重的文集，其中收入了程先生佳作一百余篇，分望乡、蜉蝣、虚实三个部分，人生屐痕，社会见闻，生命感悟，阅览所得，内容十分丰富，蕴涵非常深厚。
程先生是一位饱学之士，知识相当渊博，语言造诣很深，读他的一篇篇作品，如同聆听一位智者娓娓谈心，如同沐浴在和煦春风中。后学受益良多，感受最深的是先生作品语言的“三美”，即典雅之美、情趣之美、蕴涵之美。
典雅之美。先生少读私塾，博闻强记，养成了读书治学的习惯，故而出口锦绣，用字典雅，或化用古人章句，或旁征中外名言，或自出一串珠玑。他写雪天玻璃房里的花，“橡皮树粗枝大叶，迷迭香珠光宝气，秋海棠郁郁寡欢，仙客来柔靡软媚，迎春花恃宠撒娇，山茶花茕然独立，白兰花高渺虚玄，蟹爪兰奇崛诡秘，山栀子黯然伤神，金银花孤怀卓荦，映山红轻裘绶带，仙人球沉笃蕴藉……”（《下雪天，我家花草不寂寞》）这一组形容词语，不仅让人想见花之千姿百态，更可见得作者词汇的丰富，用笔的雅致。他写自己习惯以“山”字开头的古诗句练习书法，“不管它是‘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或者是‘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哪怕是‘山河破碎风飘絮’，哪怕是‘山里风光亦可怜’，都能在我的笔下受到礼遇，都能在我的纸上重现光彩。久而久之，大地上‘江流天际外’，而我的小书房，‘山色有无中’灵光乍现，一如桃李阴翳”（《纸上看山》）古人诗句，信手拈来，文人雅气，扑面而来。他写对散文的认识，“以平常心看待散文，一句话，任它潮起潮落；以平常心阅读散文，还是一句话，一任空阶滴到明；以平常心创作散文，与其趋炎附势，反不如，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文到煽情已无情》）这些句子化用名句，为我所用，更见得语言的典雅之美。
情趣之美。先生腹有诗书，自然谈吐不凡，而且情趣盎然。他在《女人如书》中说，“作为书的女人，大体上可分为小说、诗歌、散文三大类型。小说型女人，是一台戏、一个情节、一本故事；诗歌型女人，如一把火、一枝花、一片云霞；散文型女人，像一幅画、一阵风、一江春水……”这饶有趣味的比喻，实在让人解颐。他在《风》中写道：“‘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这表明，千里姻缘一线牵，风和雨总是乐于双栖双息。只下雨不刮风，雨就显得沉闷；只刮风不下雨，风也没有精神。‘夜深魂梦先飞去，风雨对床闻晓钟’说的是苏辙与亲人重逢，倾心交谈，想想看：若有风无雨，或有雨无风，能煨出这样的滋味来吗！”把紧相关联的风与雨说成是“双栖双息”的夫妻，确实很有点意思。尤其是那句“能煨出这样的滋味来吗”的“煨”字，真是趣味无穷，妙不可言。在《家园三章》中写省城与县城的区别，“有人说省城是位窈窕妩媚的佳丽，价值多半在于赏心悦目，而县城犹如糟糠之妻，会让一家子显得丰满气足。……如果把人比作一条鱼，那么H县城，就好比一方金色的池塘，而我现在定居的省城，宛如横无际涯的湖泊。我这条鱼，既怀念风和日丽的池塘，也感激烟波浩渺的湖泊。”“窈窕妩媚的佳丽”与“糟糠之妻”，“横无际涯的湖泊”与“一方金色的池塘”，这些比喻新奇却贴近生活，让人读着不觉莞尔。把自己比作“一条鱼”，把怀念县城的生活说成“怀念风和日丽的池塘”，感激省城的生活说成是“感激烟波浩渺的湖泊”，表达出先生对两地的深情，也给人充满情趣的想象。在《读报》中，表露对报纸分量多而无当的感受，“一份报纸，每天几十版，分量多得连从邮筒里取出来都要费力气，摊开来，不入眼，两分钟就成了垃圾，为什么不能少而精一点呢？这样不是于国于民都好。城里的女人天天喊减肥，成了经久不息的时尚，城里的报纸为何不向女人学习这种时尚，也注重瘦身？”把报纸的“少而精”同女人的“减肥”“瘦身”联系在一起，不但恰到好处，而且增添了语言的情趣之美。
蕴涵之美。好的散文，不只是给人感官的愉悦，更是给人心灵的触碰，思想的启悟，程先生的散文就是这样。读他的作品，目光会时时停留在一些颇有蕴意的文字上，深思，遐想，喟叹。他在《读孔，读鲁，不读经》结语写道：“读孔，是读传统。读鲁，是读反传统。这就像一驾马车，必须有左右两只车轮。一个人的读书趣味，是这样，一个时代的文化，也要有左有右，有保守有激进，左右制衡、协调，方才能够平稳行驶。”对阅读与文化的这一思考，散发着哲学的光芒，会引发人们深长的思索。他在《百年
程先生散文的深蕴缘何而来？从他的《照亮散文的是生活本身》中似可找打答案：“要想成为把散文作为一门艺术的艺术家，就必须在与现实的痛苦纠葛中，冶炼自己的写作激情。无论是污水、苦水、泪水、血水，散文家都要敢于浸泡其中，只有这样，你才能在看清自己的基础上，看见整个世界。”这是他的散文创作思想，也是他度与他人的“金针”。
程耀恺老喜茶，且精于茶道，他的散文《茶油香飘六安州》《霍山问茶》《贾母可以不喝六安茶》《吃茶去》《浮庄茶榭》《茗边》《泡茶最宜蟹眼汤》等可以佐证。其实，先生的《不争春》不就是一杯味道醇厚的六安瓜片吗！
愚生顽钝，不谙茶道，但钟情于名茶六安瓜片。轻啜六安佳茗，细品先生妙文，齿颊留香，神清气爽，人生至乐如此，夫复何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