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盖房子的事情,秦红娟和诸葛东山的亲事早就成为秦王庄老少爷们的话题。
但是村里的另外一个传说又成为村民背后议论的话题,似乎志礼曾偷偷到秦红娟家去过几次,两个人一定有事情。
志信现在还在建筑队上班,到了下午下班回家,吃过晚饭之后,他便在村子里乱窜,偶尔找吉祥、大志他们一起打扑克。有一次到大志家玩,碰见秦志茂,听他说:“您二哥已经订了亲,还跟人家秦红娟相好。秦红娟现在已经跟别人验家,再要处下去肯定得出事。”志信闻听“相好”二字,当场怒不可遏,道:“你别胡说,俺哥不是那样的人。”不错,农村里有时候把“相好”二字当成一种反义词。但是秦志茂继续道:“您二哥跟秦红娟现在谈恋爱,他还经常上她家跑,村里好些人都知道。”
志信还是不信,他并不知道二哥和吕桂敏之间发生过什么,一直认为吕桂敏可以当一个好嫂子,她身材模样都不错,看上去挺瘦弱的身体也能干活。志信回到家,心里有点儿压抑不住,就问窦桂芳:“娘,志茂说俺二哥跟秦红娟又好上了。”窦桂芳说:“他俩早先有过传言,现在没有了。”志信说:“志茂哥碰见我都说了,俺二哥经常往秦红娟家跑。”窦桂芳愣了愣,脸色就不大好看,道:“不要听别人胡说八道,要是叫您二嫂听见,事情就麻烦了。”
志信心说,秦红娟已经跟别人验过家,她能成为自己未来的二嫂?根本不可能。
志信不知道,志礼跟秦红娟在今年秋天的确有些风言风语,并且这件事情窦桂芳早就知道了。有一天,等志礼下班回家,刚把自行车支在天井里,窦桂芳就把他喊进屋里,然后开始审他:“志礼,我问你个事,你这些日子是不是又跟红娟好上了?”
“娘,你别管那么多,这是我自己的事。”
“秦红娟已经验完家,你跟小吕也验完了家,别跟她瞎掺合,村里的老少爷们会在背后嘀咕咱们。”
“谁爱嘀咕就嘀咕,我现在根本不想要姓吕的,她不适合我。”
“什么适合不适合?我看着就适合,你知不知道你们都已经验家了?”窦桂芳勃然大怒。
“娘,现在兴自由恋爱,我爱找谁找谁,你别管我行不行?”志礼竟也急躁起来。
“绝对不行,你们都已经验家了,总共花了咱家一千多块钱呢!一千多块,你要跟她散了全都瞎了,你脑子有毛病啊?”窦桂芳现在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在那个年代里,一千块钱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个农村中等收入的家庭整整一年的纯收入。那时候全村只有人均二亩半承包地,一家三口统共七亩半,按照粮食统购任务订的合同标准,如果分别种上五亩半麦子和二亩花生,五亩半麦子能收四千斤左右,除去留下三个人的口粮一千三四百斤,剩下的两千六七百斤需要交公粮,但是一斤麦子才两毛六分钱,全部麦子一共才能卖到六百七十六块钱。另外可收获一季秋苞米,大概每亩能收八百斤左右,但苞米的价格太便宜,四千斤最多能卖四百块钱。而二亩花生最多能产一千一百多斤,花生倒是贵些,也不过五六毛钱,算起来也在五六百元。三者相加一共才一千五六百块,除去种子、化肥和耕地、播种的费用,纯收入也就是一千多块。另有一个证据,当年农村里也有想办法发展种植业或者养殖业发家致富的,哪怕养兔子或养羊一年能挣六百块钱,都能够上省里的报纸,足见家庭收入的来之不易。
志礼不想再跟窦桂芳争论,立刻黑着脸出门,母子二人自然不欢而散。
诚然,尽管志礼曾偷偷找过秦红娟几次,无非两个人发些失落的感慨,然后大家都流些委屈的泪水。志礼对于自己和秦红娟的关系未来如何发展其实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她现在也验家了,并且诸葛明家一直在帮她家盖房子。志礼想,实在不行就把跟吕桂敏散伙的事往后拖一拖,或者等秦红娟的事情有着落了再说。
不过,看上去秦红娟并没有一点退亲的意思。有天早上,志礼并没有上班,一直躺在自己房间,连早饭也不起来吃。窦桂芳察觉到一点什么,自己上他房间里问他:“你今天不上班了?你是不是有心事?还想着和吕桂敏的事情?”志礼守着他娘不敢再提和吕桂敏之间的事,只是道:“我有点不舒服,你跟志信先吃吧!我想再睡一会儿,等好一点我再去卫生室看看。”窦桂芳满腹疑惑地和志信吃完饭,冬天里却也无事,志信便继续找他的伙伴玩。一直到上午九点左右,志礼从炕上爬起来,对正在洗衣裳的窦桂芳说:“娘,我先出去趟。”窦桂芳说:“拿着钱,该买药买药。”志礼答应一声,就走了。
志礼出门时,街上的人并不多,因为今天是沽河大集,冬天农活少,村民都喜欢到沽河镇赶大集。志礼出家门后三转两转,就转到了秦红娟家门附近。秦红娟的家在一条只有两米多宽的胡同里,前后不容易藏人,志礼感觉找秦红娟挺别扭。但是他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在秦红娟家门外来回轻手轻脚走着,想要听到秦红娟家里的动静。忽听院里有脚步声,吓得他赶紧躲进一条小胡同,耳听有搬动自行车的声音,似乎是秦志江和秦玉霜出门了,他们今天也是要去赶沽河大集?志礼之前就猜到他们会去赶集的。一直等到秦志江用自行车带着秦玉霜走远了看不见,他才又小心地来到秦红娟家门口。
其时,秦红娟根本想不到志礼会到门口。这些日子里,她也有一肚子话想要跟志礼说道说道,总是没有机会。最近一段时间,她的心思挺乱,毕竟诸葛明和诸葛东山已经帮自家盖起了房子,她当初也是答应人家盖好房子就结婚,如果自己反悔,是不是太坑人了?但是,她内心自始至终存在着抗拒的一点,她一直对于父母拿自己换房子的事情根本不同意。
不幸的是,她的婚期已经越来越近,她的内心越发忧心重重。对于腊月十八的婚期,她从未对秦志礼提及,因为他现在也是已经被别人验过家又订了婚约,她又怎么敢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当她的父母一起离家去赶集之后,秦红娟的内心不由得敲起小鼓。她挺希望秦志礼能借这个机会过来看看她。她可以让他过来,她却不想到他家里,是因为他的家已经被别人验过了。不过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她也是验过别人家的人,他要是再过来被别人瞧见怎么办?恐怕于两个人的名声都不好。
她在屋里坐在缝纫机前,开始做一条裤子,布料是上个沽河大集她给秦玉霜特意割的,以后嫁出去,在家的机会就少了,快要过春节大年,总得给娘做条新裤子吧!
她正将缝纫机蹬得“嗡嗡”乱转,只听院门一响,她的心“咯噔”一下子,心说,是什么人?一歪头从窗户望见刚刚进院门的志礼,吓了一跳:该死的冤家,你咋过来了?不知道大家都是有主的人了?她急慌慌起身,顺着窗户向外张望,只见他早反手插了院门,小心翼翼地朝屋内走来。她一屁股坐下来,心想,腊月十八的日子快要到了,该不该跟他说一下?再不说,她就是别人的人了,到时候什么也来不急。
志礼已经推开了房门进到正间,她的心更慌,赶紧蹬几下缝纫机,不想遇到乱线,缝纫针“砰”地折断了。她生气地抬头,正巧与志礼的目光相遇。
“谁叫你来的?”她又急又怒,大声喊道。
志礼吓了一跳,不知道她今天为何反常,慌忙道:“我前些日子不是也来过?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谁叫你来的?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秦红娟的声音愈发大了。
“你小点声,非得让人家听见啊!”志礼真是急了,他怔怔地站住脚,再不敢上前一步,甚至拉开要走的架式。秦红娟见此情景,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甚至连泪水也流出来。
“秦志礼,咱俩都已经这样了,从今往后,你再不要过来找我好不好?从此咱俩都死了这份心好不好……唔,唔!”秦红娟意想不到,秦志礼居然一步上前,紧张地展开双手一把搂住她。她想挣脱开,但是秦志礼的嘴巴却紧紧堵住了她的嘴巴,开始疯狂地亲吻着她……
只是过了不到十秒钟,秦红娟就完全失去了抵抗,且任由秦志礼将自己抱到床上,并且开始慌乱地解脱她身上的扣子,她只在心里想,反正以后再没有机会了,他想要什么,就全都拿去。从此之后他们之间再了无牵挂,他不欠她的,她也再不欠他的。等她离开秦王庄,就可以开始一种崭新的生活,再也不想过去的是非恩怨……
当志礼紧张而又慌乱地抱紧她,两个人慌张地撕扯着倒在炕上,秦红娟突然大叫一声,一口咬住秦志礼的肩膀,她感觉到有一丝丝腥味瞬间渗进喉咙,是他身上渗出的血……